《一枝于蓝》原初拾

36、第 36 章

　　王致意不在家，陶蓝用备用钥匙进了屋，把画摆放在了电视机旁的显眼位置。他转了一圈后，问我：“等一等他？”
　　来都来了，怎么不等？

　　我找不到事做，就去厨房看了看，灶台底下有一袋子的红薯，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应该是王致意才买的，除了红薯外，就只有一颗大白菜。
　　我从厨房探出了个头，问：“你吃晚饭了吗？”
　　陶蓝反问：“你吃了吗？”
　　我老实说：“没有，肚子有点饿了，要不……”

　　我指了指厨房，陶蓝一下明白了，却犹豫道：“上次王老师就说过，动用他的厨房不太好。不过，王老师回来，肯定也没吃饭。”
　　“那就做呗。”我往门口走，“就这么决定了，我去买点菜。”
　　“我跟你一起……”
　　“不用啦。”我说着，速度很快地关上了门。

　　去别人家，买菜做饭，似乎都成了习惯了。虽然麻烦，但能为人做点事，也挺让人高兴的。我买了些简单的菜，回去时，陶蓝已经把饭煮上了。
　　陶蓝接过我手中塑料袋：“我洗菜，分工合作。”

　　两个人确实要比一个人快，我跟陶蓝配合熟练，他洗完后，我已经切好菜准备炒了。陶蓝没事了，也没离开，怕打扰到我，退后了几步，跟我说着话。
　　陶蓝问起肖音来：“她跟你是怎么认识的？”
　　我不太想把相亲的事告诉他，但这事还得从相亲开始说起，我只好一五一十全都讲了。

　　陶蓝听了后并没什么反应，继续问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说：“她在银行上班，可能是柜员吧。”

　　肖音说她见过王致意，很面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了。我估计她会不会在银行上班的时候见过，毕竟每天银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王致意只是其中一个，记不起也正常。
　　可陶蓝却说：“如果只是在银行见过一次的话，她肯定没有印象，可能王老师经常去那家银行，一回生二回熟，就认识了。”

　　熟悉是熟悉了，可能因为脸，或者是某件事，在脑海中有个模糊的印象，不然，肖音不会忘记。
　　“肖音说她想起来会给我打电话。”我说，“其实也没啥，毕竟石道镇是个小地方，来来去去就那些人，很容易在大街上碰到熟人。”
　　“你经常碰见？”

　　一道菜炒好了，我把盘子递给陶蓝，等他去桌上放好又回来后，我才说：“偶尔吧，碰到初中同学，因为毕业后没联系过，那么多年了，见了也不记得对方叫啥。为了避免尴尬，我有时候会装着不认识。”
　　“可能因为很少出门，我没在街上遇到过以前的同学。”陶蓝靠着墙，在油烟声中，稍微拔高了音量。
　　“这样才好，如果是关系好，碰到还能打个招呼，关系不好，都不知道说啥。”

　　正说着，门响了，王致意回来了。
　　陶蓝出去了，我也想去打声招呼，但要顾着锅，就继续炒着菜。倒是王致意过来了一趟，说了句：“你来了啊。”
　　我挺不好意思的，说：“王老师，又打扰了。”
　　王致意看着燃气灶上的锅，有些无奈道：“又麻烦你了。”

　　**
　　饭菜上桌，我们三个人围坐在一起，没谈事，只聊闲话。陶蓝跟王致意说他的画像，王致意很满意，感叹说：“不用上色，黑白的就好了，以后还可以留作遗像。”
　　陶蓝筷子一顿，沉默了起来。

　　我见状，忙接话：“王老师，您会长命百岁，现在您也才六十多，年轻着呢。”
　　王致意笑道：“一把年纪了，哪里年轻，要是我跟你们一样年纪，那才叫年轻。”
　　“参照物不对，王老师，您要跟李叔比啊。李叔看起来多精神，估计我都没他身体好。”我问，“对了，李叔最近有来看您吗？”
　　王致意：“我找他喝了茶，他那人也闲不下来，只要没事，就到处找人聊天，还是个话唠。你在学校的时候，也被他烦过吧？”
　　我不好意思笑了笑，不好直接说是。

　　陶蓝忽然插了一句话：“其实，我在画的时候就在想它的用途。王老师，不管您用来做什么，我都尊重您的意愿。”
　　王致意点点头，说：“人老了，也就这么一辈子，我看得很开，所以不避讳。这人呀，固有一死，谁也逃不掉。”
　　陶蓝静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是啊，逃不掉。”
　　他盯着桌上的菜出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无光。

　　这个话题沉重了些，直到吃完饭，气氛都没转换回来。
　　陶蓝主动去洗碗，我就留下跟王致意说高莉莉的事，我请教道：“王老师，依您看，应该怎么办？”
　　王致意确实有法子，很快就说：“这孩子比较迷茫，要引导她没错，你们的做法也没错。学生和家长，再加上一个老师，其实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成绩。许老师，你在处理高莉莉的事情上，一直关注着她的想法，是好事，但要考虑家长的接受程度，就必须用事实来证明。”

　　“什么证明？”
　　“成绩。”王致意说，“你的本意是要提高他们的成绩，家长也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考高分。不管高考后去读什么学校，只要成绩好了，就有了更多的选择权。高莉莉要学画画也好，护士也罢，都离不开高考成绩。所以啊，许老师，让她好好学习吧。”

　　我醐醍灌顶，一下明白了：“那现在的情况，我应该跟高莉莉说，要她用成绩来证明她的决心，或者，用成绩跟她妈妈谈判，比如说这次高考她考了多少分，就去美术学院，如果没考好，就去学护士。反正她有两个选择，到底选哪一个，就看她努力的结果。”
　　王致意说：“不过，得看这孩子愿不愿意努力一把了，如果她真想学画画，这就是个不得已的办法。”
　　我说：“我会转达给她，决定权在她手里。”

　　这天回去，王致意给了我一盆他种的菊花，不是花季，还没开花。
　　王致意说：“菊花不用天天浇水，偶尔松松土就行。”
　　我感谢了两句，王致意又让陶蓝帮我拿着，拿了一袋垃圾让陶蓝帮忙去扔，把人支开后，王致意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说：“陶蓝这孩子太不容易了，许老师，你要是愿意，就多照顾照顾他，麻烦你了。”

　　可能是饭桌上那个伤感的话题，让王致意也注意到陶蓝低落的情绪了。不过，我还记得有次过来时，王致意也提过，让我多关注一下陶蓝，我没有忘记。
　　我笑着说：“放心，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