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月光》海风拾残叶

2、辞无荫后又出茵

　　“……辞辞，你有了……”
　　“有什么？！”
　　“就是你有了！”霖栩了吼出来，他看着面前被吓得瞪大眼睛的人，想揪着他的衣领，好好质问他，可考虑道他的身体，便压抑着怒火，坐到床榻上，假装平静的和他交流。
　　“老实交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黎慕辞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霖栩从他的眼神里只看到了迷茫和无知。霖栩让他开口，他却觉得是种侮辱，嘴更是撬都撬不开。
　　“那你要怎么办？这个孩子月份还小，才俩月，趁现在还可以打掉。你这只鸡…呸，你这只鹤还可以再有。”
　　黎慕辞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人，他的内心五味杂陈，似用上了所有气力，却也只是动了动嘴唇，没发出什么声音。
　　一阵邪风吹过，坐在床尾的人惊呼一声，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由红皮纸包着的信书。“黎慕辞！你徒弟把凌月台闹翻了，现在连人都跑了！还……”说到这里，霖伊挑了挑眉，嗤笑一声，随后继续道：“把人家小弟子刚练出来的丹直接一把火烧了。”
　　黎慕辞摇摇头，泄气般直挺挺的倒到了床上。“不管了，都几岁了，还那么冲动，拔几棵树拔了就罢了，这么还去焚人家的仙丹？没礼貌，我看直接拖下去挨板子挨死算了。”
　　“辞辞，你怎么带的徒弟，教教我，下次我把我对家的儿子教坏。”
　　黎慕辞闭上了眼睛，不想回答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得了吧，别调侃我了，这小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那好歹也是你徒弟，你一手带大的。”
　　“所以呢？我要干嘛？现在去凌月台把他打一顿然后扛回来吗？”
　　坐在一旁的霖伊掩嘴偷笑，劝说道：“你要真去我也不拦你，小心点，别把他腿折断了。”
　　一时间，三个拌嘴的人都忘了黎慕辞的身体，你一言我我一语的调侃着对方。

　　凌月台那边可不好受了，楚无辞砸完场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弟子们灰溜溜的收拾着烂摊子。
　　一名弟子看到披着棉袄黎慕辞来了后，就挨上去，用稚嫩的声音抱怨。
　　“黎长老，楚师兄他砸完东西就走，师尊还让我们在这收拾。”
　　“黎长老，我们都在这三个时辰了，好累。”
　　“黎长老……”
　　黎慕辞看着这一群五六岁的稚童只能扶额，“对不起啊，是我没管好你们师兄，等等给你们做梨花膏吃。”
　　顿时场上的稚童们的目的达到了，爆发出了足矣振动师门的欢呼雀跃。
　　不知什么时候起，师门传出了有位漂亮，还会做吃食的长老。这位长老也是黎慕辞，他凭着温柔，精致的脸，做弟子们爱吃的菜，深受小弟子们的喜爱。
　　他原本僵硬的脸被周围的小童子融化，青色的眼睛逐渐里有着长辈对孩子的喜欢。有几个胆子大的小孩直接围上来求抱抱。
　　为首的小孩是个女娃，她生的粉雕玉琢，两边都扎着小啾啾，粉色的裙子衬得她白净玲珑。
　　黎慕辞伸手把她捞起，抱在怀里。小女娃一愣，然后搂住他的脖子，咯吱吱的笑起来。六岁的小孩很轻，也很天真，她在黎慕辞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在黎慕辞的耳边用说悄悄话的语气说了句“黎长老，茵茵喜欢你。”
　　黎慕辞一愣，该说缘分真的很巧，这个自称茵茵的小女孩和已经死去的茵茵很像呢。刚刚让黎慕辞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前，见到楚茵茵那时呢。和之前好像重叠了……他苦涩的笑，他觉得眼眶一热，怀里的小人正手足无措的伸着手想帮他擦拭。
　　“黎长老…别哭啊，茵茵把糖糖给你吃。”
　　“不用。”
　　黎慕辞把她放到了地上，茵茵眨着水灵的眼睛好奇看着他，周围的小孩一愣一愣的，黎慕辞见不对，从袖里掏出一把糖，哄骗小孩。

　　他发完糖，朝膳房大步流星。后面还扎着一片小弟子。
　　“黎长老，多放糖！”
　　“枣！要枣，甜枣。”
　　“……”
　　……叽叽歪歪的一片。

　　黎慕辞转身进了膳房，门外的孩子胆怯宗主罚他们，就怯生生的站着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黎慕辞。
　　雕刻细致的木窗外，几棵树站在那，头上顶着一片白雪。盛夏时树上也曾有几只黄鹂在枝头上哼唧。
　　门口的雪被小弟子们扫的干干净净，连丁点落花也没有。
　　哼，无辞长能耐了，还学会让我给他收拾烂摊子了。黎慕辞想着，手里的刀在案板上砰砰作响，惊天动地。
　　等他找到楚无辞，肯定要教训他。不把他肋骨打成粉碎性骨折不可能是他黎慕辞。

　　黎慕辞出膳房，手里端着一碗银耳羹，他递给茵茵，揉了揉她的头发。
　　“长老我也要！”
　　“要要！”
　　“……”

　　“都有都有。”黎慕辞笑盈盈，一碗一碗的分给弟子们。很快，满满一缸的甜水就见了底，原本满着甜味的厨房香甜渐渐散去，又被空气中的凉覆盖。
　　他手肘撑着桌子，看着孩子们的打闹嬉戏，冰封的心被柔和的日光渐渐融化，裸露出那一颗脆弱的内心。
　　“辞辞！给我来一碗！”
　　一道声音打破了黎慕辞的幻想，他抬眸，门口两三尺距离站着一个人。
　　他一愣，想到正午的事，语气开始冰冷。
　　“哟，这不是全宗派最厉害的医师吗，怎么有空来膳房啊。”
　　黎慕辞翻了个白眼，瞟着一旁的白粥，“在那，你吃不吃。”
　　“……我要银耳羹不是要白粥。”
　　“庸医爱吃不吃。”
　　“……”霖栩眨着眼睛，嘴微张，木木的看着眼前的人，“辞辞，你都三百有七，你别那么幼稚。”
　　黎慕辞冷哼一声，原本冰冷的膳房更是冷的不成样子，霖栩浑身不自在的挥挥手，自己去拿了个瓷碗。
　　“辞辞，你别这样，我这有你好徒儿的新消息。”
　　黎慕辞双手叉腰，傲气开口“什么？”
　　“就是你徒弟跑回他老家，雾淮那边了，好像都快封帝了。他就是龙族一脉的独根，一会去就被那老爷子拉去封帝，继承……天帝。呸，黑虫。回去才半个时辰。”
　　霖栩刚放下汤匙，就又替黎慕辞愤愤不平，“他什么人啊，自己师尊不管，连自己有孩子都不知，回自己家，一不听二不看，与世隔绝是吗！还传要封帝。呸呸呸。”
　　黎慕辞靠在门边，看着他骂自己徒弟，却也一声不吭，静静看着。
　　等霖栩骂的口干舌燥，就一口干掉了碗里的甜水。“辞辞，你怎么学会做饭的？我天天呆药房，都被熏出味了。”
　　黎慕辞刚刚听到楚无辞回雾淮，一颗心跌入谷底，冰冰凉。但脸上还是扯出淡淡的笑，这笑稚童都看的出这是皮笑肉不笑。
　　霖栩看着，心不说疼都是虚的，从前他可不是天天跟个守活寡的怨妇脸。他也记得楚无辞稚嫩时，眼瞳中也不是阴狠毒辣，取而代之的是可装下星空的天真烂漫。
　　“他称帝也好，忘了我这个师傅更好，看着他日子顺丰顺穗。我便毫无牵挂，直接撒手人寰，畅快的很啊。”
　　霖栩再度张口，但被黎慕辞挥挥手堵在嘴里了。
　　黎慕辞挺希望楚无辞心里有他，念他的好，但按楚无辞的性子，这想法还是化作一根刺，扎进肉里，结痂生疤好了。
　　他长叹一声，捋了捋袖子跨门而出。

　　楚无辞这边，雾霾这悬灯结彩，鞭炮齐鸣，路上行人个个春光满面。男子吆喝，刚及笄的女子们聚成一团，时而今天的新帝王，又而今天的新衣。
　　楚无辞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身旁的下人都被挥退，喜气洋洋的大街上染了他一枚污点，玄色而华丽的披风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可着场盛宴只是为了他，为了庆祝他成为群龙之首。
　　但他就像个戏子，被人议论，被人取笑。
　　“这谁家的贵公子啊！生的如此俊俏。”
　　一个姑娘喊道，刹那间全街道的人炙热的目光都移到了他的身上，他倒是浑不在意，还像个浪荡不羁的少年，步子轻快，脚下生风。
　　头上的龙角长而又不细，颜色在阳光下黑到金，感觉他头上的角是金子做的，熠熠发光。
　　一头墨发被束起，发冠和金角形成对比，纯黑，上还有夸张的翠石，价值连城。奢华，俗气。
　　师尊在干什么呢，研磨吗？想他了，不行我不能回去，茵茵她是因为师尊的见死不救而死的，师尊不好，不回去。我是不是闹太过了。师尊身体不好，他今天被这么一闹会不会急火攻心啊，等我封完帝就回去把师尊接过来当皇后。
　　楚无辞心里想到了黎慕辞那副清冷寡淡的脸坐在桌边研磨作画的样子，又想到他拿着一块帕子咳出来猩红的血，染红了手帕。还有黎慕辞穿嫁衣是的样子，脑子里变化不停，他想停下都不行。
　　衣襟被风吹起，在风中绽开，厚重的披风擦着雪簌簌响，很沉闷，但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