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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自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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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为阿霞捏骨探脉,她的筋骨已经十分接近五灵根,有催生灵根的可能性。清和开了一堆洗筋伐髓的药方给湛凌:“我炼丹技艺不足,这些灵丹须找大乘丹修炼制。”
湛凌看了看药方,大多是他熟悉的灵草。他望向铺了几十里黄沙的普通草药:“需要我先帮你收起这些药材吗?”
清和拒了二人的帮忙,约定好汇合的时间地点便打发他们离开。
极速飞驰的灵舟内,湛凌道:“我会继续将你放在太平山,这三个月你要起居如常,我希望尚清和将在太平山见到一个该吃该睡弄弄竹片的普通女郎。”
伊霞盈盈点头:“十多年都等了,阿霞不在乎多等三个月。”
湛凌嗤笑:“小姑娘,耐心一点。要是你的急切吓跑了她……”
伊霞笑容消失,面色发白保证道:“阿霞定谨遵宗主教诲!”
湛凌哼了一声,伊霞战战兢兢侍立于身后三步之外。
清和热衷收集草木种子的爱好一直没变,接触炼丹后她对草药产生了兴趣,见到药书上的药材便忍不住顺手采集,每次采得也不多,采了便放在专门的青草戒中储存着,多年后堆积如山。
年前青草戒放满了,清和便来金沙洲的沙海晒制药草以及种子。沙海一望无垠,平坦且没有一丝风,而金沙洲每年四月到七月烈日不落,酷热使沙面向下三尺没有活物与水汽,但温度又不至于灼热得令药草、种子晒焦。
药材分门别类在四百个片区晒着,清和往往直接在中心留出的空地上练剑。每隔一个时辰,清和将素剑带鞘插入沙中,留一半在外,骈指敲击剑鞘一下,灵力如风四散,晒去部分水分的药草轻轻完成翻面。
二十四个时辰后,清和席地而坐,敲击声连绵不断,方圆十里灰扑扑的干药材有节奏地、跳舞般地自动翻着面。清和根据品种和药性的差异,分出神识控制已经晒好的药材慢慢悬浮到半空,在空中一起跳动翻面,抖落沙砾后向着圆心跳动,汇成一团后被收纳到另一枚百草戒。
大堆的新鲜药草晒制结束,清和回到自己在金沙洲与林林州的交界处建起来的简单木屋,继续炮制剩余药草。
六月底,清和离开金沙洲前往太平山。
太平山一片青翠竹海,涛声不绝。湛凌不见人影,只有伊霞在竹楼前忙碌。
伊霞手持剖刀轻巧地破开竹节将长竹筒一分为二再分为十六,拿起一根竹条快速地分出三层竹篾,一旁的松木长凳边堆满了卷曲的青白色竹刨花。
伊霞看到清和,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见礼:“真君。”
清和点点头,看着竹楼里精巧如画的竹编装饰,问道:“依然决定接受催生灵根术法?”
伊霞微笑应道:“是的,阿霞确定。”
清和仰天看着白云道:“那便开始吧。我不擅长炮制灵材,基本用普通药材代替,会很疼。”
事到临头,伊霞也紧张起来:“我能忍住的。”
清和不置可否,转身去了另一栋竹楼。
清和开始煎药,三口大锅灶火一刻不息,一锅口服,两锅药浴。伊霞自觉骨非骨、肉非肉,更无暇拿起篾刀。药浴的间隙,清和为其推经过脉,一点点打通阻塞的穴道。
伊霞以为她会再次出言劝阻,但清和十分寡言,平静如水,哪怕进度缓慢,也未见急色,只是一遍又一遍探查伊霞的身体,斟酌增减方子中的用量和药材。
伊霞常常见清和捏着一片玉简不知道在记录什么,不禁怀疑湛凌是否错信这个人。她猜到湛凌肯定有后手,她只是被带到尚清和眼前的其中一位,如果她受术失败,定会有另一个“伊霞”,而湛宗主总有办法说服眼前这位。伊霞羡慕修炼飞升的修士,但恐惧是本能,太平山万亩竹林将会是葬身之地吗?
清和远远看过来,伊霞回之一笑。
雪落无声,折竹有声。
清晨,清和静静地推开窗,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雪白与苍翠交错。片刻后,清和挥袖散开一道剑气,剑气轻柔有力,拂落叶上雪,压弯的竹竿依次弹起、慢慢站直。
湛凌在对面的竹楼里挥手,清和点点头,袖中两指拈着一枚竹叶无意识地翻折。
“再来晚点,这锅肉连汤都没你的份。阿霞炖肉手艺极好,雪天正合围炉温酒,薛掌门说过你酿的酒不错。”湛凌坐在铁炉子边,炉中干竹枝毕毕剥剥地烧着,铁锅上方白气成雾,雾气中二人的笑容显得几分缥缈。
清和闻着肉香,上前坐在空出的竹凳上,认真回想起酿过的酒,真的在空间角落里发现一坛青梅酒。
湛凌接过酒坛撕掉泥封,顿时满屋酒香。湛凌盛出一壶,伊霞挪过来一个小点的炉子,揭开陶壶盖,垫了三块厚竹片后将酒壶浸在温水中。
清和动手捞了两块瘦肉,香烂可口,家常滋味,伊霞顺势递过来一碗白米饭,清和就着米饭吃了五六块才停下筷。
湛凌道:“酒好了。”提壶为三人各斟酒一盏,三人共举杯,“好酒!”
清和抿了抿,不入喉。酒香,青梅酸,酒苦。
伊霞笑道:“今日新年,宗主来得巧!”
湛凌笑:“巧不巧的,赶上吃肉。这段日子服药,阿霞怕没开过荤。”
伊霞拼命点头:“嗯呐!”
清和问:“灵丹有了吗?”
湛凌取出一匣子瓶瓶罐罐给她过目:“托丹檎加急炼的,品阶尽够了。只丹檎太可恨,一直笑话我未得叔父半点天份。”
清和立即问道:“是尊者曾经的弟子?”
湛凌收起匣子,摇头道:“叔父早年无意收徒,丹檎是丹祝长老的徒孙,我与他有几分交情。”
清和仍看着他,湛凌耸了耸肩:“丹檎比你还心软,见不得丁点血。”丹檎一半的灵材都是他出手寻来的,且炮制后再给对方,以免血腥吓到脆弱的大长老。
清和失望,又连吃了两块瘦肉。
湛凌与伊霞慢慢对饮,漫无边际地谈天说地。
伊霞忽然道:“子夜了!”她夹起一根烧着的竹片,小心翼翼用手掌挡住风,走到门外空地,揭开上面的油布露出交错堆尖的黄竹筒,竹筒削成五尺长。伊霞点燃竹堆中心干燥的竹刨花,顿时火星窜起来燎燃了竹筒,竹筒靠近两头关节处的表面渐渐冒出一圈水滴,突然竹筒从中间炸开,接着更多的竹筒啪啪啪啪地爆了,寂静山岭顿时热闹起来。
伊霞不断扔进更多的竹筒,湛凌倚门看着。清和笑得柔和,待二人进来时,分别递给他们一个红纸封:“新年好!”
湛凌捏了捏红纸,回道:“新年好!”
清和再陪了半个时辰,便与二人道了晚安:“阿霞也早点休息。”
清和走后,湛凌打开红纸,是一枚金钱,正面铸字:嘉平和乐,反面瑞鹊纹。
湛凌看向伊霞,伊霞连忙伸长胳膊将红纸封递向他,湛凌仍笑着看她,伊霞回过神,迅速收回打开红纸,也是一枚金钱,伊霞举着金钱展示两面图案,正面铸字:永安昭淑,反面祥云纹。
湛凌点头道:“夜深早点休息。”出去并体贴关上门,不久伊霞听到第三栋竹楼被打开的声音,她袖起金钱,简单收拾了酒碗,闭目躺在床上。
入冬前,尚清和在她床前挂了枚暖日符,此刻符纸上荧光若线微微闪烁,刻画出半朵梅花,屋内温暖如春。
伊霞久久不能入睡,她指尖摩挲着金钱。尚清和修为不如湛凌,他们相处像朋友般随意,但她戒备他,这份戒备彼此知晓。修士的世界是这样的吗?瑰丽、危险。
修士不必睡觉,清和只是照应伊霞的作息。窗扉洞开,寒风灌进来吹乱鬓发与狐裘,天上星辰远,人间雪色寒。
“为什么与父亲结同心契?他根本不能修炼。”那时他觉得修士都应该像叔父那般忘绝尘事,除了修炼,没有任何人事值得分心的。而与普通人结契生子,一度超越了他的想象,明明跳脱五谷轮回了,为何还执着于留下血脉。但活得越久,才发现连昭觉寺的和尚都有解不开的心事。
“想做就做了,原因很复杂。”复杂到无法对一个孩子说清楚,或者颜璃自己也说不出缘由,怕说得太细每一条都成了借口。
“确实,人总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湛凌将金钱扔进戒子空间。
五年后,湛凌为躺在阴萝寒石上的伊霞测试,五灵根。
“一匣子灵丹足以练气到金丹,却只成五灵根。”湛凌失笑。
伊霞掩住失望,笑道:“阿霞终于可以修炼了!”
尚清和站在一旁检查伊霞的身体根基,低头叹道:“丹获尊者非常人,我勉力施为也只到此步。”
湛凌反过来安慰道:“何苦与叔父比?纵然是叔父,也没能改变亲兄长的资质,你一次就成了!”
尚清和抬头:“我有自知之明,倒令你们期盼落空。等她练气中期,我再过来为她重塑一次。”
邵明华陨落后,薛之湄便不大管事了,明华峰交给弟子秋蝉打理,自己专心修炼。
“做什么吞吞吐吐?”薛之湄打算闭长关。
秋蝉禀告:“师父,春工峰将神秀峰供奉全部减半。”袭常峰上任后将一剑山的用度发放的差事交给了春工峰,两峰顿时和谐,如今殷无寐又进阶大乘,春工峰上下喜气洋洋。
薛之湄含笑看着她,春工峰认死理,必然师出有名。慕清风飞升,两个弟子不到大乘,供奉降便降了。
秋蝉脸上带出难堪:“是在元婴后期修为上降一半。”两位师叔只有一位的供奉数,韩师叔引经据典找到旧例。
薛之湄摇头,这场戏可好看了。两位师弟师妹自会处理:“流霞山的师叔呢?”
秋蝉回道:“照旧在难易榜接了任务,游历未归。”
薛之湄起身道:“天下太平,无事修炼。将手里事务移交给相梨,你闭关冲击元婴。”
秋蝉端住神色,恭谨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