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汐木染卿

2、第二章

　　2010年8月4日下午15：34分，一道急匆匆响起的铃声打破了偃中市升茳区派出所的宁静。

　　“喂，你好，这里是升茳派出所。”张雯接起电话。

　　“我们小区死人了，这个人被捅死了……”

　　“先生，您在什么地方。”

　　电话那边的男人被吓得不轻，讲话已经丧失了逻辑。

　　这让张文意识到，案发现场或极其恐怖，才会让一个成年男性思绪混乱，丧失最基本的表达能力。

　　她神色凝重起来，或许……有大案发生。

　　在张雯的极力安抚和引导下，男人才准确的说出案发地。

　　“宜港小区，三单元，四楼，404，你们快来……。”

　　“好的好的，您别着急，我们警力已经出动，麻烦您看好现场，别被破坏，保留好线索，我们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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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那毒贩终于落网了，我们这一个月也算不白干，今天下班回去我一定要好好吃一顿。“
　　史小安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往椅子上一滩，他才刚刚转正，就遇上贩毒案，说幸运也幸运，毕竟是立功，也有奖金，说不幸也不幸，他已经一个月没休息好了。

　　想着马上就能回家好好睡一觉，他已经开始兴奋了。

　　“是啊，你小子累坏了吧。”

　　裴崇明刚刚泡上一桶泡面，听到史小安的话，不禁笑道。

　　“明哥，你就吃泡面啊，晚上我们去吃大餐呗，我请客。”

　　“哎，就叫你明哥啊。”楚贺放下手里的资料，眼神锁定史小安。

　　史小安反应快，立即接话：“怎么会，我们一队都去吃，把林队也叫上。”

　　“你小子有点实力啊，还把全队都喊上了。”

　　“害，也没多大实力，但吃个饭还是有的。”史小安挠挠头。

　　这倒是实话，谁让他爸是煤矿老板呢。

　　队里的人差不多都清楚史小安的家底，也都笑着应下。

　　这边，裴崇明还在整理贩毒案的资料，听着办公室里一片笑声，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

　　忙了这么些天，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正感慨着，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林青跨着大步走进来。

　　“快，有情况，宜港小区那边有桩命案，给我们一队了。”

　　偃中近年来治安还算良好，前面的一起贩毒案已经算得上大案子，缴获□□545克，抓获犯罪嫌疑人三个。离得最近的一起凶杀案都在一年多以前，所以这次的案子局里很重视，出警速度也快。

　　不到三分钟，所有一队队员都坐上警车，准备出发。

　　林队在车上给他们说了下基本情况，据说现场十分惨烈，受害人被捅了很多刀，血流了一大片——情况是报警的群众说的，据悉是宜港小区的物业人员。

　　了解完情况，所有人都神色严肃，整理着手边的东西。

　　裴崇明手里拿着包医用手套，等会儿要一人发几双。

　　史小安悄悄凑过来,小声问他：“明哥，你说这个案子会好破吗？”

　　裴崇明盯着他几秒，给出一个字。

　　“难。”

　　“啊，又要忙活好几天，凶手也真是，有啥过不去的要动手杀人。”在史小安眼里，杀人都是有原因的。

　　裴崇明没说话，在一年多前的那桩他们一队经手的凶杀案，凶手与被害人没有任何关系，凶手只是因为社会压力大，随便挑一个人下手罢了。

　　还好嫌疑人作案没有经过计算，也不具备反侦察能力，很快就被警方抓捕归案。

　　不然，很有可能发展成连环杀人案，引起社会恐慌。

　　那时候，史小安还没来偃中市公安局，所以不太清楚。

　　这世界上的很多恶，是没有原因的，说来说去，也只能感叹一句命运无常。

　　但裴崇明也没太多兴致去跟他科普。

　　至于他对于这次的案子说出的那句“难”，原因在于，这次的案发地。

　　宜港小区。

　　这是个老小区了，是安置房，除了些老年人住在里面，还有外来务工人口，大多以租赁的方式居住在此，人口流动大，不好调查。

　　在此之外，还有极为重要的原因就是——监控设施严重不足，应该只有小区出入口设有一道监控，周边街区有大片的监控死角。

　　难啊。

　　老城区基础设施真的太差，全市现阶段全力发展新区，还没分注意到这边来。

　　这样的作案环境对他们侦破工作来说，极为不利。

　　等到了现场，刑警队员在询问了小区门口坐着的保安后，更加感到形势严峻。

　　小区有正后两道门，都装了摄像头，可坏就坏在，正大门的监控在半个月前就出了故障，至今还没修。后门的监控在经过楚贺的初步筛查，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在警员走访中，也没群众提供有效信息。

　　林青在和派出所的警员对接案发现场信息和周边环境信息后，招呼着裴崇明一起进了三单元，直奔404，除楚贺外的其他人跟在后面进去，史小安在最后一个。

　　眼下正是吃饭的时间，可三单元前却聚了不少人，大都在和身边的人交谈。

　　“哦呦，好吓人哎，听说那人身上都没啥好肉，全被刀划烂了。”

　　“下手这么狠，不知道是因为啥？”

　　“……为情为财？总逃不过这两样。哎，现在的人，性子急哦。”一个大爷摇着蒲扇，仰着头看着楼上，嘴里不忘回应不知道是谁说出的问题。

　　大爷声音不低，史小安听了一耳朵，心里暗暗认同大爷的话。

　　这样说来，两者都与人有关，换句话说，要想找到凶手，从死者的社会关系入手，肯定会有所收获。

　　史小安能想到的，林青自然能想到，拿到死者的身份信息不难，报案人其中之一就是死者居住的出租屋房主，据说他今天本来是过来找死者签租房延期合同，那成想却遇上这么个事。

　　实在凑巧。

　　在拿到死者的个人信息后，林青就让楚贺带着几名派出所警员着手调查死者的社会背景和人际关系。

　　只是现在还没消息传回来。

　　上到四楼，只见在404房门四周一米左右的地方，围起一圈禁戒线，在楼梯口站着五个人，有三位身穿警服，其余两位大概是报案人。

　　其中一人面如菜色，想来是被吓得不轻。

　　警员正对其问话。

　　“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们三点半左右开门进去的，后来在客厅没看见人，但是看见几滴血，他就顺着血进卧室里，就看见……”回话的男人话没说完，但剩下的意思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明白。

　　“嗯，你们进小区的时候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吗？”

　　“……这我没注意。”

　　“你呢？”问话的警员看向脸色不好，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的男人。

　　男人还没缓过来，其实也不怪他，实在是死者死状太惨了，他又全部看了个清清楚楚，他都怕自己在余下几天里会一直做噩梦。

　　那两个眼珠碎烂的眼眶会出现在他梦里吧……

　　但不管怎么样，警察的问话还是要回。

　　“我……我也没什么映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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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青一行没在门口呆太长时间，只留下一人了解情况，站的离门最近的警员给他们拉开封条，他应该是见过林青，在人进去时，开口叫了句：“林队好。”

　　林青朝他点头示意，率先走进室内。

　　他们事先做好了准备，脚上都套上胶质鞋套，手上也带好了医用手套。

　　裴崇明跟在林队身后，第二个走进404.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加之这个时节气温不低，尸体已经在腐化，散出变质的臭味，虽然带着口罩，但那股味道还是争先恐后的往鼻腔里钻，裴崇明不由皱起眉头。

　　他后面的人也大都表情微变，但也还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没做出什么过大的反应，当然……除了史小安。

　　“呕——”

　　史小安还是在最后一个进的404，他刚一进去，就被那股子味道给熏出门外。

　　旁边的警员给他递张纸巾，安慰道：“哎……这味道确实不好闻，你是新进一队的吧？”
　　史小安朝他勉强笑了下，点点头。

　　“谢谢你。”

　　深吸一口气，带上口罩又进去了。

　　史小安心里苦，但也知道这是他必须要完成的工作。

　　没有人注意到史小安的情况，就算注意到了，他们也分不了心神去管他，一队眼下除了史小安，都是呆了三四年的老人，办案的默契早就练出来了，一进案发现场，甚至不需要林青分配工作，都自觉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裴崇明跟着林青进了卧室。

　　404是两室一厅的构造，在客厅的左面开了两个房门，其中靠近阳台的那扇门大开着，裴崇明视力好，一眼就对上张被划烂的人脸。

　　受害人以平躺的姿势倒在床上，脸歪向房门，身上大大小小的有十来处伤口，最瘆人的还是那张脸，几乎没有块好肉，眼眶几乎里全是碎的。

　　整张床上都是血。

　　裴崇明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他从踏进404就没舒展过脸色。

　　即使是林青，看见眼前的画面，也是面色凝重。

　　“把小许叫过来。”

　　“是。”

　　趁着裴崇明转身去叫法医的空隙，林青走到窗户前，挑开窗帘，外面没什么特别的，视野中最亮眼的，是一块四方的蓝色铁皮房，挨着小区围墙，墙那边，是其他居民区。

　　这是……车棚？

　　法医来得快，林青没在窗边耽搁，跟着法医一起查看起床上的尸体，裴崇明则是在卧室里小心翼翼的查找线索。

　　受害人卧室里的东西不多，摆在面上的有一个木制衣柜和床头柜。

　　裴崇明从衣柜里找出个钱包，里面是银行卡和几张借据。

　　上边的还款日期就是近一两月。

　　在到案发地之前，高效的升茳区派出所民警就已经把受害人基本信息传送给刑警队。

　　看着欠条上的内容，受害人是借款的一方。

　　裴崇明不敢轻易下定论，他拿物证袋把东西装好。

　　衣柜里没其他东西了，剩下的都是些男装，各个季节的都有，胡乱的堆在柜子里，没有章法。床头柜里也只有几条烟和一只打火机，没什么有效的证据。

　　但裴崇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哪里有违和呢？

　　他的眼睛投向了衣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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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拍这里，这是致命伤。”许宁沙将一条伤口露出给随行的记录人员看，记录人员娴熟的给尸体拍照。

　　林青虽然跟着查看尸体，但终究不是专业法医，只是作为辅助，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搭把手
　　。
　　按理说，法医勘察尸体应该要两到三个人，但没办法，他们警队法医稀缺的很，导致腾的出手来现场的只有一人，林青眼下给他做辅助，也顺道学习学习。

　　“林队，这有个问题。”

　　裴崇明把衣柜里里外外又看了一遍，目测了下床和衣柜的距离，终于发现不对的地方。

　　太干净了，衣柜表面太干净了。

　　这间卧室并不大，床与柜子间的距离不过一米，被害人被杀死在床上，可除了床上有血迹，地上，柜子上什么都没有。

　　“嗯，凶手打扫过现场。”林青听了裴崇明的话，也仔仔细细的看过，确实没在床以外的地方发现血迹。

　　“小许，带血液反映试剂了？”

　　“带了，林队。”

　　“崇明，等把尸体移走了，用试剂看看这些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出其他的DNA。”
　　裴崇明点头，其实他还有个发现，但有些主观。

　　“林队……”

　　“有话就说，见不得你这忸扭捏捏的样子。”

　　裴崇明心一横，脱口而出：“我觉得，这间房子应该还有第二个人住……”

　　“你说什么？!“林青声音陡然拔高一度。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突兀，压低声线，和人对了个眼神。

　　“回去报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