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汐木染卿

1、第一章

　　八月份，空气里还有闷热。

　　偃中这个坐落在华国西南部的小城，近几日以来雨水颇丰，只在今天放晴一会儿。恰逢周末，小城里的人也活跃起来，熙熙攘攘，往来不绝。

　　男人背着画板走在路上，手里还提着一些画具和包，他的动作不慢，急冲冲的。

　　在路上几乎看不见穿着时尚的年轻人，大多是些叔叔阿姨辈的人，他们生活悠闲，也过了劳碌奔波的年纪，所以走路也是慢悠悠的。

　　加上男人长的高，腿也长，这样一来，更显他走得快。

　　这里是老城区，在往前的十几年，倒也繁华，如今是落寞下来，繁杂交错的电线，缠绕在电线杆子上，远远望去，像是把天空割裂开一样。建筑透着些陈旧，用眼睛看也知道建成有些年头。

　　既然是这样一副光景，就知道这里的基础设施不是太整洁。最直观的是脚下的这条马路，沥青的地面，一个接一个的小坑，有些坑小，倒是不妨碍走路，但有些坑大，让行人不得不避开。

　　前一天下了雨，这些小坑里都有积水，变成小水凼。

　　卯言之本就走得急，脚下一个没注意，踩进去，溅起到人小腿肚高的水花。
　　哗啦啦全落在走在一旁的大妈裤脚上。

　　“唉，你这小伙子走路看着点，弄我一身水啊，脏的嘞……。”大妈停下步子，一边嫌弃的抖落裤脚上的水，一边嘴里也不忘数落。

　　卯言之停下来。

　　他从手提着的包里拿点纸递过去。

　　“不好意思啊，阿姨。来，用纸擦擦，我是着急了些，抱歉。”

　　大妈接过纸，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小年轻一番，眼神在他身前的衣服上停了会儿。
　　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卯言之知道她的意思。

　　下意识摸了下胸前衣服上大片的颜料，已经干了，触感有些硬，想来手指上是没留下什么痕迹，然后把手指伸到大妈面前。

　　原本应该是突兀的动作，但是做出它的人仿佛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像是理所当然。

　　他手生的好，骨节修长秀气，大抵是皮肤白的缘故，手指关节都透着粉。指甲修剪的整齐，一看就是很乖的样子，哪怕他今年实际上已经二十六，仍旧像个大学生。

　　“阿姨它干了，擦不掉了。”

　　大妈一时语塞，她好像还没说什么吧，他……怎么就知道自己想的什么？

　　不过，这年轻人不讲究嘞，画个画把衣服上弄得都是花花绿绿的颜料，也不知道带件衣服换换。
　　这厢大妈还没想好语言，那边就又响起声音。

　　“阿姨，我家里出了点事，很急，这些当我赔您的钱，我要先走了，抱歉。”

　　话音刚落，大妈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又被塞了东西，打开一看是几张纸币，最大面额的。再抬起头来，那年轻人已经跑出好远。

　　大妈舒展开脸色。
　　本想说道几句，索性也就不说，低头擦起身上剩余的污水来。

　　卯言之别过大妈，步子也不见慢下来，依旧大步流星的走，只是这下，他正好好注意着脚下，有意避开水坑。

　　走了不一会儿，远远看见自己的车停在路旁，男人才暗自舒了口气，小跑过去，把手里的东西往后备箱里放完，拉开驾驶座车门上了车。

　　目光扫过车内，没发现什么异样。

　　拉开车前的小屉，拿出钥匙，轰的发动了汽车。

　　正在这时，一旁的车道上响起警铃，呼哧呼哧的驶过一辆警车。

　　握着方向盘的男人应声瞥了一眼，又漠不关心的回过头。
　　跟他没啥关系。

　　随即将车掉头，驶离了老城区。

　　卯言之今年二十六岁，是个钢琴教师，就职于偃中艺术学校，平日里温和近人，加之自身能力过硬，年纪轻轻就在学校里占的一席之地。

　　夫人于静静，二十八岁，在医院药房工作。夫妻两人结婚五年，无一所出。好在他们不急，双方家长都看得开，知道这种事急不得，总归是要慢慢来的，不会过多的催促。这样一来，直到上个月，两人结婚五年之久，终于迎来了他们的一个孩子。

　　虽然才一个月。

　　夫妻两是自由恋爱，又是姐弟恋，按理说，女方会更为成熟些，但实际上，男方在行事上却是稳妥许多，心智远远大于女方，这也是于父愿意把女儿交给女婿的重要原因。

　　结婚第二年，两人在自己的努力下全款买了套一百五十多平方米的房，开始了甜蜜生活。
　　要说卯言之平时也是个沉稳的性子，刚才那番急躁的样子可不多见，一般都是因为于静静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展现些急色。

　　现在也一样，更何况妻子还怀有身孕。

　　本来周末两人都有各自的事，于静静要到医院加班。医院里事情多，时不时的就要被安排加班。
　　妻子性子要强，说月份还小，等大些再请产假，现在她还撑的住。

　　没办法，他只好顺着妻子，就连计划的下班去接她，也被一句我在医院呆着很安全，我自己开车也很稳给拒绝了。

　　夫妻二人各提了一辆车用于上下班。本来想买两辆新车，奈何房贷压力大，于是买了一辆新车，一辆二手车。

　　新车于静静开，二手车就是卯言之现在开的这辆。

　　卯言之周日外出写生，都差不多到下午六点才会回家，这中间两人大概率不会联系，妻子加班时间不开手机。

　　但在刚刚，卯言之接到于静静打来的电话。

　　在电话那头，是于静静的哭腔，夹杂着大开大合的喘息，显然是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给他打来的电话。

　　这让卯言之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等他再追问时，妻子只告诉他自己在家，其余的什么都不说。
　　没办法，他只能匆匆收起画板，慌乱中还一不小心把画画的颜料盘打翻在身上，来不及清理，只能穿着胸前满是彩色颜料的衣服，匆匆往家赶。

　　这样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偃中近几年来发展快，有不少新建起的楼房，随之而来的则是高昂的房价。其中绝大多数的原因是国家出于各地区统筹发展的大方针下，这座小城以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幸运的被纳入发展地区之一。

　　就在十年以前，这里的房价还算平稳，但由于在发展规划中，大多企业选择在此落户，为这个地方吸引来大量人才。随着人越来越多，房价也水涨船高。

　　即使如此，卯言之夫妻俩个人还是努力工作，在偃中新区买了房，虽说只在外围，但当时买的时候，那里还是才发展起来的好地段。

　　现在这个情况，只能怪偃中发展速度太快了，可谓是一天一个样。

　　老城区离新区十多公里，开车要半个小时，有时候遇到堵车，时间起码要翻上一倍。

　　很不巧，还真让卯言之遇上了堵在路上的车流。

　　卯言之皱着眉把车停下，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方向盘，等了五分钟，还是没见车队动一下的迹象。

　　掏出手机一看。
　　16：43

　　于静静没有发来任何消息。即使他发了大段大段的语音和文字，也没收到对方的回复。

　　男人不安的握了下手机，短暂思索下，正准备给离自己家比较近的岳母打个电话。

　　正在这时，他手机响起电话铃声。

　　“嘟——嘟——”

　　一串号码，没有备注。

　　卯言之很顺手的划了接听键。

　　“嗯，我看见了。”

　　“……我回去了，谢谢叔。”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听见男人随口应付几句，把电话挂了。

　　再准备打电话给岳母时，前面的车缓缓驶动，卯言之见状，把手机放在一旁，忙发动车跟上去。

　　算了，妻子在家应该没什么危险，他早些赶回去就好了。

　　夫妻二人的房子，位于小区靠近后门的一栋楼。

　　十单元，四楼。

　　咔哒一声转开门锁，映入眼帘的是无比昏暗的空间，窗帘紧紧闭上，傍晚的光线本就不强烈，根本透不过厚重的窗帘布。

　　还有就是没开灯。

　　这样一来，就更显的整间屋子寂静黑暗。

　　卯言之一路一来就未曾舒展开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顺手按开进门的开关，灯光亮起，客厅里没什么异样，也没于静静的影子。
　　“老婆？”

　　……
　　没人应声。

　　卯言之突然想到什么，大步朝着主卧走过去，打开门，房间里和客厅一样。

　　没有光线，没有开灯，也没人。

　　他脚步不停，同样的顺手打开灯，又径直走向衣柜。

　　在最右边的柜门前站定。

　　伸出手搭在把手上，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柜门。

　　意料之中，对上一双充满惊慌害怕的眼睛。

　　那人好似被他吓到，酝酿着要尖叫出声。

　　卯言之眼疾手快的抱住她，轻轻安抚。

　　“老婆，别怕，冷静些，我是言之……”

　　“我在这儿呢……”

　　感受到怀里僵硬的人渐渐软化下来，卯言之才慢慢放开她，牵着人走到客厅，从茶几抽屉里翻出几盒药片。

　　“乖，来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