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甲方》钱贝贝

30、你以为我会帮外人？嗯？

　　香格里拉集团旗下的所有酒店，里面的香味都是一样一样的——陆羽蘩皱了皱眉，她并不喜欢这种浓郁的香味，即便已经做了无数场发布会，也还是一样。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灯火琉璃也好，繁华绚烂也罢，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之后，喜欢的还是喜欢，不喜欢的永远也没办法倾心。
　　好像我们的爱情。

　　谭芳早早到了现场，在签到处带着另一个小姑娘在给媒体签到；远远地看见陆羽蘩和钱逸一起过来了，便招了招手示意——也只是一瞬的工夫，又被陆续前来的媒体围住：和媒体高层换名片，为重要嘉宾戴上鲜花，递签字笔，一旁立起的签到板前早已经支起了三脚架和闪光灯，只等着给各个媒体高层走红地毯的满足感。
　　在MR做了这么多年，不少高层也是相熟的，钱逸和陆羽蘩自觉地站到一边帮助接待。
　　不知道付维在哪儿？在忙碌着的间隙，陆羽蘩不自觉地看向贵宾休息室，这会他应该正在和亚太区的老板聊天吧。于曼丽和徐瑞敏也不见踪影，种种迹象表明，这次来的领导规格确实挺高，让JOC的管理层和市场部都非常紧张。

　　“人到齐了吗？”看了看手表，已经接近了会议时间，陆羽蘩忍不住去问谭芳。
　　“还有几个没到。”谭芳有些着急，许亚文的手机不在服务区，王宇腾关机，而还有另外两家媒体说还在路上——这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了。
　　临时有媒体不到，换在平时并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在今天，绝对会让MR丢脸丢到家。

　　“还有哪几家，我帮你打电话问一下。”陆羽蘩再次抬腕，离正式开场只有不到十五分钟了，她拿过桌上的签到表，不由倒抽一口气：“Tina，还有五个人都没到吗？”
　　陆羽蘩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五家媒体中，平面最权威的《江报》两个人都没有到，A城电视台的栏目组两个人也没到，同样还有本地论坛的负责人也没有来——且不说发布会嘉宾席，会后的专访只安排了五家媒体，现在就已经缺席了三家！
　　“我正在联络。”谭芳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她不想这样，但……怎么会这样，她以为不盯着高层不过是给陆羽蘩添点麻烦，媒体多少都还会派个人来的。

　　“怎么回事？”钱逸寒暄着送了几位媒体领导入席，转身到了签到台：“嘉宾留位还有空着的没到，已经快开始了。”
　　“正在联络。”陆羽蘩打了个手势示意钱逸噤声，许亚文的电话终于通了。
　　“许主任您好，MR陆羽蘩，您是不是快到了？”陆羽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软平和。
　　“小陆啊，不好意思哦，我今天有点事情不能过来了，看我这记性……”男人呵呵大笑：“真是对不住了啊，改天请你们吃饭赔罪，我家里出了点事情，真是抱歉。”
　　“那请问……”陆羽蘩还想问什么，那边的男人却是一连串的：“喂，喂……信号好像不是很好，我在回老家的路上呢，真是对不住了，家里出事，我挂了啊。”
　　“喂……”陆羽蘩面对忙音的电话，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抱歉Chale，网站的江总已经在路上了，电视台的邹台长和摄影也说今天来不了了。”谭芳急得似乎快哭了：“真是对不起，这怎么办？”

　　“找人顶缸。”陆羽蘩眉头一皱，“我马上让莫遥过来，Chale，你也看看有没有相熟的。”
　　没有别的办法，不能让嘉宾席空着，她只能赌——没错，亚太区的老总只知道媒体来人的名字，却并不知道谁是谁。
　　所以，只要找有风度的，对行业还略知一二的，在大型发布会和会后这种问题都审核过的专访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对于同行来说，别家媒体来的是谁，他们并不会关心；即便是问起，说一句换岗或者临时有事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JOC的人是认识本地媒体的，特别是市场部，于曼丽，徐瑞敏，还有——付维。

　　只是十来分钟的时间，钱逸和陆羽蘩便叫来了三两个好友到场；都是见过世面的，匆匆交代了几句，便以媒体身份安排入座，陆羽蘩心里总还有些七上八下，片刻之后才努力定了定心神：“我去通知JOC的高层可以入场了。”
　　“我去吧。”钱逸拦住陆羽蘩，他知道，必须要有一个人去和甲方说明情况，虽然他明白付维不会当着亚太区leader团队的面揭穿MR，但总要以防万一。
　　“你再和他们说一下下面专访的事情，我来。”陆羽蘩推开钱逸的胳膊，她想，以她和付维的关系，至少……他不会当众给她难堪。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陆羽蘩扬起一个自嘲的笑，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要依赖着他。

　　JOC的高层陆续入场，徐瑞敏和于曼丽在前面引导着，付维则和亚太区的老总John并肩前行，看起来是很熟稔的朋友一般。
　　陆羽蘩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拽了下付维的衣角，暗示她有事情要和他说。
　　“抱歉John，我手机好像落在休息室了，我回去拿一下。”付维和John点了点头，声音略略提高了几分：“Mary，帮我招呼一下John他们先入座。”
　　于曼丽接到付维的眼色，放慢了脚步；陆羽蘩则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等待付维。

　　“怎么了？”付维在场外，看着陆羽蘩：“要开始了。”
　　“很抱歉，我……”陆羽蘩叹了口气：“真的很抱歉，有几家媒体临时有事，专访的人可能你不认识，帮我打个圆场……”
　　“哦？”付维挑了挑眉毛，看来这次某些人的行动还挺成功，换了名单还有不来的。
　　“我知道这样不符合要求，但是没办法，不能再临时换媒体了，真的很对不起，付维哥哥。”陆羽蘩有些语无伦次，付维却没有再多说。
　　“放心。”轻抚了眼前小女人的头发，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谢谢。”陆羽蘩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枉她的全心依赖。
　　“我进去了，你去专访室准备一下。”出其不意地，他吻上她的额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的，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不过都是演一场戏而已。
　　只是有人以为自己是主角，却不知道根本就是个龙套罢了。

　　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和平静，晚宴也是宾主尽欢——助兴节目、定时抽奖……觥筹交错之间，MR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追究到底为什么会有两家重点媒体彻底缺席，因为高层不知道，而JOC大中国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好死不死去开这个口——不过是一起蒙骗一下难得来中国玩儿的亚太区老板们罢了。
　　何况，付维都不追究，又有谁会真正在意？
　　但有人却是在意的。

　　“我还以为MR一直是很专业的，没想到居然随便抓个阿猫阿狗冒充媒体高层，我还真是小看你了，陆姐姐。”洗手间的镜子上，映着的是徐瑞敏在整理头发的脸。
　　“我很抱歉，这件事，等今天结束了我会给JOC一个交代。”陆羽蘩不动声色地关了水龙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只是片刻却又消失了。
　　“你要怎么交代呢？我可没兴趣换个人来服务我，我和陆姐姐是相熟的，咱们合作总比外人来得好，对吧。”明明是很亲密的话，从徐瑞敏口中说出来，却怎么听都是讽刺。
　　“Rachel，我很好奇，你又没见过王宇腾，怎么就知道来的不是他呢？”陆羽蘩微微一笑。
　　“你……”徐瑞敏有一丝心虚，尔后却换上了冷冽的笑：“看不出来MR还挺会推卸责任，怎么，还想不承认？就算没见过人，照片倒还是经常看的。”
　　“JOC的公关经理真的名不虚传，心细如发。”陆羽蘩倒是不在意：“我就随便说说，你别放心上，这事MR自然会有交代，绝不推托。”
　　“最好是这样，不然我怕的是续约的时候陆姐姐少了个项目呢。”徐瑞敏掠过耳边的碎发，径自走出了洗手间。
　　陆羽蘩，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

　　一直到深夜两点，付维才跨进家门，身上却有着淡淡的酒气。
　　“怎么不叫人送一下，酒后驾车很危险。”陆羽蘩皱了皱眉，晚宴结束以后他们送媒体回去，付维却被John叫到了行政酒廊。
　　“就喝了一点whisky，没什么关系。”把外套递给她，这种感觉很像……妻子在等丈夫回来。付维的嘴角弯成一个大大的弧度：“我今天表现的怎么样？”
　　“啊？”陆羽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说找人冒充让他圆场的事儿，不由有点脸红：“很好……真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他们会临时不来。”
　　“傻样。”付维忽然吻上她的唇：“你以为我会帮外人？嗯？”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难过。”陆羽蘩皱了皱鼻子，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怕让你丢脸。”
　　“蘩蘩，”付维圈紧了怀里的人儿：“我都知道的，乖。”

　　她忽然想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宠爱她了？她是MR的项目经理，是优雅从容的Fannie，是媒体眼里永远不会有脾气的公关从业人员，是甲方眼里机械而完美地完成要求的乙方……
　　只有他叫她蘩蘩，只有他会和她说，你以为我会帮外人？

　　“付维哥哥。”心里想着，心里却涌出莫名的酸楚，眼泪也不由自主地下来：“对不起。”
　　“你是自家人，”付维轻轻吻去她的眼泪：“就算被你砸了饭碗，你付维哥哥也能再找一个养活你，嗯？”
　　“那我养你好了。”带着点鼻音，陆羽蘩的心里泛起浓浓的甜蜜——她从未忘记过他，直到这一刻，那些汹涌的情意都翻涌而起，再也无法隐藏。
　　付维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这么大还哭，快去洗澡，今天帮你说谎了，一会好好伺候我，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