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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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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持续了将近13个小时才结束,柯伟立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时,已接近凌晨四点。
各自蜷在座椅上如同被点穴的三人倏然起身,朝柯伟立围过去。
柯伟立缓缓揭下口罩,白炽灯光将走廊照得亮如白昼,他们看到柯伟立瘦削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疲惫。
乔穆飞抬手拍拍他的肩表示感激,又问,“什么情况?”熬夜熬得他声音沙哑。
柯伟立看着面前表情各异的三人,平静地答,“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他身体底子差,又失血过多,很虚弱,可能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停了一下,他又字斟句酌道,“病人的胃溃疡很严重,出血点较多,通过手术只切除了溃疡比较集中的部分,也就是说,病灶并未全部切除,以后要悉心调理,否则病情仍然会恶化,不排除再接受胃切除术的可能。”
一席话听得程菲心头凉飕飕的,但毕竟人被从鬼门关外拉了回来,她也舒了口气。
这辈子她做过的最有价值的事,就是用自己的血救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他的胃——被切了多少?”她幽幽地问。
柯伟立答,“二分之一。”
她朝手术室那边望了一眼,正想问自己能不能进去看看他,就瞧见几名护士推着移动床出来,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周身都插着管子。
她再也站不住了,疾步迎上去,柯伟立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有些模糊,“他会被送到加护病房,如果没什么意外,24小时之后就能转入普通病房——”
她的身子忽然软倒在移动床前。
醒来的时候,程菲看着周围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满脸的迷惘。
住院的不是隋远吗?怎么自己也躺在了医院病房的床上,手背上还扎着针,冰凉的液体一滴一滴涌入自己血管里?
她试图起身,可身体沉重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而且稍稍一用力浑身骨架便像是要散开来,酸疼无比,她无奈地放弃,保持静止的仰卧姿势。
门吱嘎一声开了,她循声望去,不是陈诗诗又是谁?
“醒啦?!”陈诗诗笑盈盈地走到她床边坐下。
“诗诗,我怎么会躺在这儿?隋远在哪里?”她依稀记得自己看着隋远被推出手术室,然后就不知道了。
陈诗诗眨眨眼睛调侃道,“你献血献到贫血晕倒,就送这里来了。”
“隋远在哪里?”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不过——还没有醒,这一觉比你睡得还漫长。”
拿研究的目光看着她,陈诗诗又问,“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
程菲困惑地摇头,下意识朝窗口那边眺望了一下,窗外白茫茫一片,辨不清是什么时分。
陈诗诗语气夸张地说,“两天两夜!”
“啊!”程菲也被自己这好得离谱的睡眠惊到了,下一秒就掀开了被子,作势要下床,“我得去看看隋远。”
陈诗诗制止她,“你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不急于一时,怎么也要等这瓶液体输完了吧?”
程菲瞄了瞄悬挂在自己头顶斜上方的瓶子,里面还有大半瓶液体,不禁有些心急,“怎么还剩那么多?”于是她擅自调快了点滴速度。
陈诗诗拿她没辙,摇摇头,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程菲沉默片刻,似懂非懂地问,“你想表达什么?”
陈诗诗看着她的眼睛,直言不讳,“程菲,你为什么要装死?后来你去了哪里?上次你们来成都,我一劲儿灌隋远酒,你为什么不阻止?当时我真以为你不在了,一心想帮你惩罚那个负心汉,可你明明就在现场,为什么袖手旁观?”她懊恼地抓抓头发,“我当时真不知道他有胃病,还这么严重。”想想自己当时的行为她就抓狂,后怕,“他这次住院我也要负部分责任,我——”
程菲打断她,“诗诗,别把责任往你身上揽,错全在我。”当时何止她不知道隋远有胃病,她自己也不知道,可假设自己知道,会阻止她的行为吗?
答案几乎立刻就浮出水面。
会的。
不管怎么样,她不会拿他的身体开玩笑。
接着,程菲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对陈诗诗讲了一遍,陈诗诗凝眉静听,眉头不曾舒展。
听到最后,她又发现了新的问题,“你的意思是,你和隋远破镜重圆,那个林洛诚还被蒙在鼓里,你在这边思考怎么抛弃他,他却在那边苦苦守候你的归期?”
这话说得不好听,却是事实。
程菲垂眸,咬了咬唇,“我出来这么久,一直没和他联系过,但我想,他应该在等我回去,告诉他我最后的决定。”
“你确定你能彻底放下他?”陈诗诗将自己幻想成程菲,心中的天平不禁又倾向另一个优质男人那头。
程菲回答得很艰难,“我——不确定,但我——必须放下。”
“你究竟有没有爱过他?”陈诗诗好奇。既然两人曾决定步入结婚礼堂,假戏无疑是真做了,但程菲对林洛诚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她想深入挖掘。
程菲对陈诗诗的打破沙锅问到底甚感头疼,揉揉额角,思索半晌,她慎重地答,“在我离开之前,我觉得我是爱他的,可离开之后,我就不确定了。他是个包容心极强的人,我也习惯于依赖他,那段时间隋远一直逼我做决定,可他却主动提出将婚期延后,跟他在一起我完全没有压力,他让我感到很舒服,很自在,很安全。”
“我过去以为这也算是爱,只不过不是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是细水长流的爱。可你知道吗,我在外面游荡这一年,每到一个地方,我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隋远,然后,年少时的点点滴滴就像海浪一样一浪一浪地扑过来,无休无止,我恨不得他立即就出现在我面前,张开双臂拥抱我。我不得不承认,我从没有停止过爱他。他的执着曾让我感动又害怕,又愧疚,又无奈,又苦恼,可要不是他那么执着,我们也许就错过了。”
陈诗诗见她那肿得跟核桃一样大的眼圈又红了,不由地握住她的手,又想到在他们两个昏睡中她接到的那个电话,不无动容地说,“隋远绝对值得你爱,好好爱他,别再放手。”
那通电话是一个叫季薇的女人打来的,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格外错愕,静默半晌之后才问,“你是程菲吗?”
陈诗诗答,“不是,我是程菲的朋友。”
那头的人肯定愈加困惑,可还是很有礼貌地问,“隋远在吗?请让他接下电话。”
“呃——”陈诗诗舌头打结,不知怎么说才好,于是扯了个谎,“隋远和程菲爬山去了,山上没信号,所以他们把手机暂时交给我保管,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转告他,或者,你过几天再打电话过来。”
那头又安静了片刻才发出声音,有惊,也有喜,似乎还有一种淡淡的忧伤通过电波传过来,“隋远,他——找到程菲了?”
“是的。”陈诗诗被那种忧伤感染,竟有些不忍心告诉她这个对她来说也许很残忍的事实。
然而对方的声音依然温柔而和气,甚至还透出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那请你转告程菲,隋远需要马上动手术,为了找她,他一直拖着,还有,请不必告诉隋远我来过电话,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