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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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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考完期中,过了一个礼拜后的周五晚上,开了家长会。
方语舟她们小组值日,留下来打扫卫生。另外留下来的还有两个班委,一个人写家长会的板报,另一个把每个人的成绩单发座位上。
两个男生各忙各的,嘴也没闲着,吵吵闹闹的,有点烦。其中一道声音忽然拔高几分,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意味。
“哟,方语舟考挺好哈。”
方语舟正在另一边拖地,听见这声音这语气,不用抬头她就知道是谁。
“怎么了许哲?”孟晴好先出了声,她直起腰,眉头微微皱起来,瞪着那个男生。
名字叫许哲的男生站在她俩座位旁边,有些吊儿郎当地晃着手中那沓单薄的纸,轻飘飘地往方语舟桌上一丢。
“我有说什么吗?”
这句的语调更阴阳怪气了,孟晴好更烦了。
“别人的事,跟你有什么——”
“小孟。”
孟晴好的话没说完,被方语舟叫住。
“一起去投拖把?”方语舟问,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许哲:“快点弄完回家啦,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孟晴好这才消了声,两人一起出了教室往厕所走的路上,又忍不住忿忿地向自家发小抱怨。
“许哲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他是不是针对你?”
许哲和她们俩初中就是同学。这人脸长得白净,不算丑,身高在男生中算高的,发型踩在校规的边缘试探,成绩也挺好,之前上初中的时候就是有名的花孔雀。
他和方语舟孟晴好俩人虽然同班,但之前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可自从上了高中,不知道怎么的,他总是来方语舟周围没事找事。方语舟那次迟到挨批,他搁那里起哄,这次对方语舟成绩评头论足的事情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因此孟晴好对他的评价是:讨厌得要命。
“谁知道呢。”方语舟说。她也不喜欢这人,但只要他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就懒得搭理。
厕所刚被打扫完,两人一进去,正碰上负责打扫的学生。
“注意下那个水龙头哦。”见着两人,其中一个同学往里一指,边往外走边快速提醒了下。
“什么?”然而孟晴好没听清。
“不知道。”方语舟亦然。
她回头看了眼,随手拧开一个水龙头,然而下一秒就被冰凉的自来水呲了一脸。
水也像是和她作对一样,没有从它应该出来的地方出来。管道发出刺耳的声音,跟拉防空警报似的。
方语舟一把拧上水龙头:……
孟晴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得毫不留情面。
她正对着方语舟僵硬的脸色捧腹,紧接着自己也被泼了一脸,不是水龙头,是方语舟干的。
孟晴好:!
笑容这下转移到了方语舟脸上。
孟晴好连声呸了几下:“好啊你!”说着便搁下拖把,脸也顾不得擦,撸起袖子抓住方语舟胳膊,准备要报复回去。
先前因许哲产生的那点不爽早就丢到九霄云外了。
“等等!我错了我错了……”方语舟一边笑着一边向旁边躲开,还在不停求饶:“姐,孟姐,好好~”
孟晴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好」这个昵称过于久远且肉麻,自小学三年级起就被她自己禁止掉了。
“别这么叫我!”她摆出一副嫌弃脸,伸手去挠方语舟痒痒。
二人打闹时,厕所门口又进来一个人,为了避免撞上人,孟晴好便停下魔爪放开方语舟。可她这突然一松,方语舟的身体反而因为惯性往后倒了倒,失了重心。
后面的人伸出一只手来,扶住方语舟肩膀,而方语舟的后背也撞进她怀里,像是个不成型的环抱。
孟晴好此时认出她来,小小“啊”了一声:“青春文学女主。”
这个指代只有方语舟懂,她慌忙站稳身子回过头,因不好意思而微微涨红了脸,活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鹌鹑,和刚刚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引得孟晴好啧啧称奇。
“谢、 谢星挽,”方语舟招呼打得莫名有点磕绊:“你也还没走呢。”
“留下来做板报。” 距离被迅速拉开,谢星挽收回手,她另一只手里拿了块抹布,到厕所这边是来洗抹布的,从走廊里过来刚转角,她就听到了这边熟悉的声音。
她的视线转向孟晴好,对方看起来比起方语舟更加自来熟,笑眯眯地朝她招手。
“哦,这就是小孟,孟晴好,我和你说过的。”方语舟介绍道:“我发小。”
谢星挽点点头,她知道的。
刚刚听到的玩笑声在脑袋里又过了一遍。
「好好」,真是亲昵的称呼。
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之间自然而然透露出亲近的氛围,靠近或远离都不会显得奇怪,与旁人之间像有着天然的界限。
面对着孟睛好像是看见idol一样看着她的星星眼,谢星挽垂下眼睫。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好,竟产生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谢星挽晃了晃手里的抹布,越过两人:
“我洗个抹布。”
方小鹌鹑这会儿才从刚刚的赧然中回神,在谢星挽视线之外悄悄呼出一口气,却又注意到另一件事。
嗯?洗抹布?去哪个水龙头洗?
“等下!”孟晴好也看到,连忙制止。
可她话说得还是慢了一步,“防空警报”又被拉起来,继她们俩之后,谢星挽也遭了殃。
方语舟&孟晴好:……
随着水龙头开关被谢星挽默默拧回去,孟晴好率先没绷住,掏出纸巾递过去:“不是,怎么回事呀,一个两个的。”
“这个水龙头最顺手嘛,”作为同样被呲的难姐难妹,方语舟打抱不平道:“而且一眼看上去也看不出来它是坏的呀。”
孟晴好:“纯粹是你们两个倒霉吧,我怎么就没挑到那个。”
她俩这你一言我一语的,那不知谓何的心情被打了岔去,谢星挽望了望方语舟,近乎无奈式地松了一口气。
三人各自干完活后回班,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六班这边许哲和班长还留着,仍站在黑板前讨论着什么。
发现方语舟回来,他立即向这边投来视线。但这会儿方语舟和孟晴好已经完全不在意他了,俩人三下五除二收拾好卫生工具,背了书包,扒四班门口去找谢星挽。
“哇塞,你看人家这板报做的,比我们班好看太多了吧。”孟晴好感叹道。
方语舟完全同意,十一长假时她看过谢星挽的笔记,那手字写得的确很漂亮,难怪会被抓来做板报。但她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谢星挽画画也画得这么好,一看就是学过的。
又是小提琴,又是写字画画的,她真的是神仙下凡吧。方语舟心想。
谢星挽此时也收拾好了书包,听见门口有人说话,一抬头就见着一上一下两个脑袋,有些意外地顿住动作。
她以为她们俩会自己先回去了。
门口二人同时冲着她笑,傻兮兮地露出两口大白牙。
四班就剩谢星挽一个人,她拎起书包,从空荡的教室走出去。
天已完全黑了,三个人出教学楼的那一刻,马路上刚好亮起路灯。
这个时机挺巧,孟晴好一个大跨步,举起双手:“小孟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她又讲这种中二话,方语舟嫌弃得不行,拽住谢星挽袖子,推着她胳膊往旁边绕过去:“快走,我们不认识这个人。”
“喂,方语舟!”
孟晴好落了后,在后边大声喊着,方语舟则没想着停,拽着谢星挽越走越快,最后索性拉着她跑起来。
如同书页不小心折起的一角被妥帖地抚平,那些不知道如何定义的心情渐渐消弭,哪里还有什么界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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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星挽回到家时,妈妈已经去开家长会了。
厨房里饭菜还热着,留了她一个人的份。谢星挽自己盛出来吃了,洗了碗,便回自己房间去做作业。
约莫九点半的时候谢涵才回家,瞧见谢星挽房门掩着,知她在屋里写作业,便推门进去。
“一个人在家关什么门。”她说着在床边坐下,将手里捏着的成绩单和一本小册子随意放在谢星挽的书桌上。
女儿这次考试有进步,在老同学那儿的英语课没白上,谢涵很高兴,惯常严肃的表情也舒展了些。
谢星挽的注意力放在了那本小册子上,封皮被成绩单遮了,露出来的部分印着“津港”两个字,像是旅行社发的宣传单。
“今天和你们班主任聊了下。”谢涵说:“你们班主任也说你比月考的时候进步了。”
“但是还是有不足的地方,要继续努力,知道了吗?”
谢星挽“嗯”了声,妈妈和她说的话全都在预想之内,不如说从很久以前开始,妈妈和她说话便只有两种模式。
一是为什么没有努力,一是还要继续努力。
除此之外的话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没有了。
谢星挽低着头,盯着桌上的练习册,感到一阵疲惫与麻木。
努力……继续到什么时候为止呢?
就当谢星挽以为今天也是如此结尾时,却听见妈妈跟她说:“你想去津港吗?”
谢星挽:“什么?”
谢涵把桌上的小册子推过去,示意谢星挽看看:“今天还听你们班主任说了两件事。”
“下周开始,你们高一也要和高二高三的学生一起上晚自习了。”
谢星挽翻开小册子,这事对她没什么所谓,换了一个地方写作业而已,都一样。
“前三十名的可以单独上,自愿的。”谢涵接着道:“你陈阿姨说语舟会去,你也去吧,”
谢星挽手指一顿,她同时看懂了那本小册子的内容,全身麻木的血液仿佛重新流通起来。
津港研学,为期一周,安排在高一下,也是前三十名可以去,这就是第二件事。
谢星挽手指划过宣传册侧边。
津港,方语舟也会去的吧。
这些事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可若是和方语舟一起,便不一样了。
“好。”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