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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Part 218 决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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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电子眼,无论是形制,还是象征拍摄密码的红光跳闪频率——”
草薙明月站在一片无垠的月光水面上。这片水面凌空架设在风中,与天顶体育场的玻璃窗穹顶等高。
他抱着双臂,衣发纷飞,像是产生月亮与星辰的创世之海中,静谧地站在浪尖默视世界的少年神明。
他的心中回响着自己的话。无所谓时间流动与空间坐标的、浓稠无比的黑夜中,漫天变异星星般的人头气球呼啸游转,“呵呵呵——”的扭曲笑声凝结成来自地狱的风音。
不久前,草薙明月和源千鹤聚在播放着真实降临的末日画面的电视前,目光融合成一条尖锐洞察的利刃,看着某个东西。
架设在支离破碎、警报尖啸的城市残骸中的电子眼,那种全视覆盖、指示灯如同闪电般飞快跳闪的指挥监视器——
“和黑涡镇的电子眼一模一样。”草薙明月说道。
通灵师的记忆,最可恨的一点就是不分场合、无视时机的灵敏,即使本能地抗拒联想起恐怖的事实,也必须清清楚楚地想起来。
“你是说,指挥这些救灾武装、这些能够迅速投入末世暴走状态的势力……”源千鹤的声音轻轻旋绕在少年耳畔,“和黑涡镇背后注视的势力,就算不是同一股,至少也大有牵连……?”
此刻,草薙明月微微抬起眼睛。他的眼帘没有完全掀开,眼珠冷冷上移,笼罩在眉眼上的暗影中,仿佛能产出更加惊悚的怪物。
他覆盖住整个U—17的灵能场,连周围的山林和更远的山间区域也囊括进去。他在现世真切活过的痕迹,网球、山间训练、平淡到甚至无可诉说的,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常——
草薙明月支撑起最强的灵能场,这份灵能表现为彻底的虚无,是与这漂浮着怪形的黑暗、与这俯瞰下来的遥远天穹深深融合,成为直达天空之外、那幽深静寂的宇宙意志的力量。
架设起这样的灵能场,他是为了将整个U—17的磁场连根拔起,将它的本质吸入掌中,从而……
源千鹤幻闪出现的身影像一条燃烧的樱焰。她身后摇曳出飘飘幻影,那是她的身体轮廓虚化成火焰般的虚光,像闪瞬的流星般飞向怪物弥漫的风中。
她走到草薙明月身旁,缓缓仰视查看着天穹。
虽然无星无月,但源千鹤的眼中还是盛满了星河般的清光。那是她自己的光辉,是她前所未有平静下来的坚毅心灵,所默默流淌的至纯澈的心绪。
“你的确是最强的通灵师。”源千鹤娇俏凌厉的声色如同清泉奔流,含着并不索取、只是必须剖白出来的温柔。
“这种程度的灵能场,”她指着刀割般流过的黑暗之风,“足以引发抹平这片区域内全部时空的、禁忌的咒术。”
草薙明月看向她。他的眼瞳静默而锐利地凝紧,那股利落强横的光彩,实在太让人惊惧又被吸引。
源千鹤以同样的静寂气势对视,手指在风中点了点,“你已经有办法对付这些人头气球了,对吧。”
草薙明月缓缓一眨眼睛,随着眼帘开合的清冷动作,目光转向了苍穹。
“既不能破坏它们,也不能任由它们浮游。”他淡淡说道,“那么,只有一种办法——让它们进入非生非死的「无」的状态。”
源千鹤唇瓣抿合,没有微笑也没有闪动目光,只是侧过身,更深地望向他,“「无」?”
“将他们投入不属于任何一个次元、不存在任何一种状态的虚无空间。”草薙明月说道。
源千鹤停顿片刻,语气干脆锋柔,“「泥犁之狱」。”
“没错。”草薙明月顺着这残酷又珍贵的默契,仿佛只是说起某种平凡的、含有淡淡幸福意味的话题般,从容地说下去。
他晃了晃头,示意漫天的人头气球,“U—17整体是一个强烈的灵能磁场。将这磁场作为底盘,制造一个最大限度的「泥犁之狱」,将所有人头气球吸进这个虚妄的深渊。”
源千鹤轻移两步,并不是要走向远处,而是要靠近这名残忍柔情的伙伴,“「泥犁之狱」本身已经是禁术,何况要到你说的这种程度。”
“不仅如此。”草薙明月毫不避讳这种危险的预设。他向源千鹤点头示意,指向空中。
他的指尖虚无指示的方向,无物的黑暗苍穹中,突然泛起只有最强力的灵能视界才能看到的、仿佛燃烧星球轰然撕裂般的撞击伤痕。
这伤痕被草薙明月的灵能场强硬地顶回去,然而发出这攻击的两个人头气球——放大百倍的、肿胀狂乱的两名通灵师的头颅,还在嘶吼着继续攻击。
撞击的震颤轰然刺入源千鹤心中,她的脏腑全体往上颤扬了一下,差点冲出身体。
她只是锋利地“哼——”笑了一声,“看来时间不多了。”
“我铺垫的灵能场已经完成。”草薙明月说道,“下一步是打开「泥犁之狱」。这道禁术稍有不慎就会反噬现世,所以我必须尽我所有控制它。”
源千鹤沉吟片刻,草薙明月也不再说话。她仿佛在等待这残酷的夜风告诉她什么,顿了顿后,转头看向他,“还有吗?”
草薙明月对视过去。他们的身形分别被冷澈的幻月和飞舞的樱火照亮,站在不属于人世的风口浪尖。
“真是罕见,明月。”源千鹤突然笑了,深深一合眼帘,“在这种时候,你竟然不坦诚。”
草薙明月微垂眼睫,此刻被浸入他无底瞳海之中的,是他自己的心。
“不要说成功召唤能够吞没这些魔物的「泥犁之狱」了。”源千鹤抬抬下颚,示意空中发狂的那两个通灵师的人头气球,“你和我的气球,拥有同等复刻的灵魂与生命本质,不用通灵师本人的力量连接压制,它们能顺利坠入地狱吗?”
草薙明月微扬唇角。那种纯粹温柔的笑容——源千鹤看着他的面容,她的心真切地告诉自己,“真想再次见到啊。”
“而且,在虚无空间中,维持这样一个「泥犁之狱」,不管将来究竟有没有真正解决人头气球的方法,至少在那之前,要让它们从人间退去,保护大家的生命。”
源千鹤耸耸肩膀,声色宁静,如同耳畔的梦语,“你一个人办不到吧。”
“将通灵师的生命本质和全部魂灵,也投入「泥犁之狱」中,化身为人形祭坛,镇守这些魔物。”草薙明月笑了笑,漆黑的头发在风里飘摇,“的确需要这样做。”
“你需要我。”源千鹤走到他身边,抱臂凝望天空的少年,和侧身立在风中的少女,在神幻灵光的映照下,像是两名在世的神明。
她轻声说道,“你不可能有力量拽住两个人头气球。我的那个,必须交给我来镇压。”
草薙明月沉默了一下,只是随着长长叹出的气音,轻唤着少女的名字,“千鹤啊。”
“为什么不向我提出?”源千鹤只是注视着他,“你自己早已做好这个决定了。”
“那样太厚脸皮了。”草薙明月微笑道,“这种自我牺牲,怎么好就这样拉着你?”
“你不会在小瞧我吧。”源千鹤也笑了,抬手轻按着草薙明月的肩膀。那是用通灵师的力量,和真切活在人间的温暖血肉,共同组成的、静默坚毅的山峰。
“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恐怖灾难,难道我会不懂得牺牲的意义吗?”源千鹤轻声笑道。
她站在这充满纯澈情愫、不必以任何情感来定义解释它的,两颗心永恒相连的气氛中,魂灵深处浮沉的草薙剑轻轻发出某种倾诉般的感应。
草薙明月眼神微颤,感应到草薙剑裂痕修复后,才清晰流淌出来的、有灵魂融于其中的灵能反应。
“你认为,神器草薙剑为什么能和我完全魂灵合一,连吸纳‘世外之物’这种强悍魔气的使命,都能顺利完成?”源千鹤看向天空。黑暗的苍穹上没有星星,但在更辽远的宇宙中,一定也有想要见到自己的、为此正在闪闪发亮的星星。
“说起来,”源千鹤轻轻眨了下眼睛,眼里水光点点,“还是我妈妈更厉害一点。”
“……”草薙明月侧过身,向她柔声细语,“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能让你更伤心。”源千鹤看向他。她露出微笑,泪水也滴落下来,“你祖母的事情……我知道,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
“……千鹤。”草薙明月的话语,以及想要握住她手掌的动作,都被源千鹤轻轻挡住。
源千鹤摇摇头,凝望着草薙明月那双清澈的、让人想要在那里永远安眠的深海般的眼睛。
“什么也不要对我说。”她轻声说道,“我们都明白通灵师的使命,也知道这样做——”
漫天的虚空中,燃烧裂块般的攻击痕迹再次轰然弥漫开来。
感应到整个灵能结界的颤抖,被这迫在眉睫的魔气反冲刺破心血的两人,同时抬眼,望向那隐藏着无上黑暗的天际。
“这样做,”草薙明月喃喃道,“是出于爱,出于希望。”
源千鹤凝沉眉眼,气势陡然凌厉起来。她快步走过去两步,一手托起纷飞的符咒幻光,侧过视线,向草薙明月利落地一晃头,“我来修补这些伤痕,你去将大家包围进守护结界中。「泥犁之狱」必须立刻完成。”
草薙明月后退两步,在决绝的沉默中,赫然粉碎身形,化作无数流萤月影,冲入全景玻璃窗中。
在弥漫着幽微白色灯光、凝聚了如此沉重又不可能散去的人之意志的场所中,人们或极度疲惫不敢入睡,或聚在一起互相照料宽慰。
亚久津仁和真田弦一郎正巡视着,给一些发抖的人盖上外套或脏兮兮的毯子。千石清纯分拣着还能用的药品,正往箱子里归拢。
东方雅美站在电视那里,俯身向不安询问什么的同伴们轻语宽慰。在他身边,南健太郎轻握着伴侣的臂膀,伸手调节着电视按钮。
亚久津仁首先注意到月光天降。在众人默默投来的目光,以及无形涌聚过来的心潮包围下,草薙明月走到他面前。
“……明月。”亚久津仁看着他的眼睛,快步走过去。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走过来,想要触碰那片月光,却怕它忽然流逝。
草薙明月深深地环视众人一周,又侧头看向全包围落地窗外的、仿佛无所遮挡的黑暗世界。
他只是反过掌心,握着虚空的彼岸之花,将众人肉眼可见的月光海水,充盈覆盖起整个天顶体育场。
人们陷入这凛冽的月海中,纷纷屏住呼吸,瞠目凝视过来。
草薙明月运用起精纯的灵能,将人们保护进月光中。他侧身望着外面铺天盖地的灵能场,源千鹤的樱火已经融合进来,某条禁忌的通往永恒地狱的裂缝,正在缓缓打开。
“明月!”同伴们的呼唤声错落颤抖,亚久津仁的磁性声色,和真田那突然哽住的声音,尤为清晰地传出。
草薙明月回过头。他看到东南两人缓缓走近几步,但他们只是凝睁着清冽的眼睛,用尽所有心绪、深深地看着少年。
“根据那些支离破碎的新闻,人头气球散去后,救援力量就有可能靠近。”草薙明月直接开口,那样幽柔流畅的措辞和语气,像是在讨论晚餐后的零食而已。
“这就要靠大家自己。”随着点头的动作,少年宽慰地合了合眼帘,又睁开月海般的瞳子,“我不能帮忙了。”
众人皱起眉眼,瞳孔差点粉碎般震颤着。
亚久津仁走在最前面,一直靠近到草薙明月眼前。
“通灵师——”草薙明月指了指窗外鬼影般的人头气球,微微一笑,“有通灵师的办法。”
“你要……”千石清纯只能发出气音。他恍惚间感觉到,唇齿间还有他与草薙明月初次见面时,一起吃的水果冰的甜味。
草薙明月向他点点头,又走近众人,“我和千鹤必须离开你们。我不强求大家现在就能明白我的心情——”
他缓缓侧转身体,用目光指引着灵能月光,飞越玻璃墙顶端,完成月海结界的全面覆盖。
“但是我相信,”他声音凛然温柔,“总有一天,你们会理解我此刻的决定。”
受到至强灵能场和源氏阴阳符咒的双重融合与反制,漫天的人头气球受到剧痛般狂乱起来,妖异的头颅狂潮暴雨般咆哮落击向全景窗。
“啊——!”沉入过度疲惧梦境的人们也纷纷惊醒,大家紧紧聚集,互相拽住,眼看着四面八方无所遮掩的、长着他们面容的人头气球,激狂地反复冲击下来。
在玻璃墙的中心点,最赫然清晰怒冲过来的,是格外硕大、散发着鬼火般诡异光华的,两个通灵师的人头气球。
连亚久津仁都不由得瞠目,吸了半口凉气卡在咽喉中。
现世的震颤和灵能的狂波,同时激荡在这充满鬼魅、永恒无尽般的暗夜中。
受到自己的人头气球狂撞震颤的草薙明月,猛然转过身去,海啸般的月影滚滚扩散,映得他周身雪亮。
“明月!”在海啸开辟的幻光潮流中,时空幻化溶解的瞬间,源千鹤的身影融成一条烈烈樱火,骤然反冲过来。
她猛地高跃圆弧,掌撑地面,身姿凌厉落在草薙明月身边。
一切都在急剧冲荡,仿佛连方舟也要吞噬的灭世之海。
“「泥犁之狱」打不开!”源千鹤紧皱眉眼,神色和声音都如刀锋一般,“这里掺杂了太多消散不去的活人业场,必须要将这活人的气息全部压制住,才能支起纯粹的灵能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