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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参加宫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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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角的火盆子烧得正旺,烛火在墙上不停地跳跃,淡青色的百草纹帐子不曾放下,窗外淡淡的月光撒在床前的细砖上,给床上躺着的人脸上也增添了几分清冷。
冯枝枝双眼紧闭,两只手规矩地放在身前,一动不动地睡在里侧。岑闵斜支着手臂,微微上挑的狭长双眼静静地盯着冯枝枝看。
冯枝枝刚到别院的时候,羞涩又大胆,他多看她一眼都能让她脸颊通红。他看着她明明很害怕,却又想方设法地讨好他,心中生了几分逗弄的兴趣。
以前只要他们两人睡在一起,冯枝枝都会等着他睡着了,小心地翻身抱住他,再满足地睡过去。岑闵睡觉轻,冯枝枝的小动作他其实都知道,但他不知为何,放纵了她的行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冯枝枝睡觉时再也没有抱着他过,两人间的距离甚至能再塞下一个人。
意识到这点,岑闵心底蓦然有几分怅然若失。
他放下胳膊,将冯枝枝揽了过来,另一只手强硬地挤开冯枝枝的手指缝,拉着冯枝枝的手放在了自己身上。
清冷的月光照耀着床上亲密无间的两个身影,个中滋味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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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夜里下了雪,天刚蒙蒙亮,齐府的门房打着哈欠准备换班,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吁——”的一声,骑马的人勒住了马,翻身下来,敲响了齐府的大门。
门缓缓打开,门房见来人有几分惊喜地打招呼:“宝年小哥!”
宝年笑着行了个礼,将缰绳扔给门房:“少爷那边急着见我,你让人把马送到马厩里。”
门房手忙脚乱地接过缰绳,见宝年已经走远,羡慕地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给少爷办事,就是风光啊。”
来接班的人见他不动,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楞在这儿干嘛,不嫌冻啊。”
他回过神,冲着来人笑了一下,小心地牵着马往马厩走。
宝年一路飞奔到齐桓房门前,稍稍整理下衣襟,轻敲房门,压低声音:“少爷、少爷,您醒了没,青州那边回信了。”
“进来。”晨起微哑的声音从门内响起。
宝年推门进去,见齐桓穿着中衣,正坐在桌边喝茶润喉。
齐桓放下茶杯,示意宝年将信拿过来,他慢条斯理地展开纸张,仔细地看着里面的内容。少顷,他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问宝年:“你可知道老爷在信里写了什么?”
宝年迷茫地摇摇头:“您又拿我说笑,我哪里会知道老爷的想法啊。”
齐桓眉头微皱,脸上露出几分凝重:“我爹在信里说,想把悦儿许配给王爷。”
“王爷?哪个王爷?”宝年脑子反应过来,慌张道,“摄政王?这怎么行,王爷不是已经跟长公主定亲了吗?二小姐若是嫁给王爷岂不是只能为妾?”
“况且王爷身边已有一个宠爱有加的外室,那外室是冯远嶂的庶女,说起来还跟咱们齐家沾亲带故,若是真论起来还要叫您一声表哥。”他迟疑了片刻,“夫人把二小姐当眼珠子看,怎么会同意这门亲事?”
齐桓没有听见宝年的话,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父亲定是收到了王爷跟长公主婚期推迟的消息,这才又动了心思想让悦儿嫁给王爷。
可婚期推迟不代表王爷不打算完婚,况且王爷也不是没见过悦儿,他跟公主未定亲时都没有考虑过悦儿,现在怎会突然变卦?
齐家跟岑家虽有旧,但那点过去的情谊并不能保着悦儿顺利嫁到王府,若是当妾室岂不太委屈悦儿了。
他曲起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着桌子,慢慢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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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正房,红蕊正不停地从柜子里拿出衣裳,一件件隔空比对着,看哪件都觉得很适合冯枝枝。青荇也在八宝妆匣中反复翻找,试图找到更适合宫宴的首饰。
冯枝枝坐在妆台前,微微闭着眼,苏嬷嬷的手拿着小刷子轻轻扫过她的脸,给她上着妆。
今日晨起时,冯枝枝正给岑闵系着腰间的系带,岑闵突然发话:“今天白日里皇上在金銮殿上接见各国使臣,傍晚御花园赐宴,准许大小官员带着眷属,你跟我一起去。”
冯枝枝手下一顿,迟疑道:“这种场合......我去怕是不合适吧。”
不知是哪句话又惹着他了,岑闵冷着脸将腰带从冯枝枝手里拽了出来,微微扬起下巴:“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说让你去你就去。”
说完自己随意地系上腰带,匆匆离去,只留下冯枝枝茫然地站在原地。
冯枝枝叹了一口气,开始发愁若是见了安婉该怎么跟她交代。
用完午食,冯枝枝收到了岑闵让人送来的各色宫装和头面首饰,不一会儿苏嬷嬷也过来了,说是王爷让她来替冯枝枝上妆。
冯枝枝长睫扇动了几下,有一瞬间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春日里,冯国公府上举办诗会,给岑闵下了帖子,岑闵不知怎么想的,说要带着她一同前去。
在冯府时,嫡母只带着她嫡亲的女儿出去交际,冯枝枝从没有去过这样的场合,她虽有几分胆怯,但更多地还是喜悦。
她天真地以为岑闵是有一点点的喜欢她,想要带她多认识些他身边的人。
冯枝枝不想给他丢人,便牟足了劲地打扮自己,岑闵只在一旁冷眼瞧着,不耐烦地催她动作快些。
可冯枝枝到了那里才发现,会上的大家小姐们各个妆容素淡,气质清冷飘渺,只她一个浓妆艳抹,不合时宜。
待到酒过三巡,众人作诗时,她更是格格不入。
之后的事冯枝枝不愿再细想,就算是当时的她,看到岑闵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看向她时,也有一瞬间的绝望。
她不懂诗会上每个人都要做诗,可岑闵是清楚的,岑闵也清楚地知道她胸无点墨,却还是带着她过来了。
筳席上小姐夫人们心照不宣的眼神和极力掩饰的表情,仿佛又出现在在冯枝枝的眼前,一阵风顺着大开的房门吹了进来,冯枝枝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
身后红蕊终于选定了一套绛紫色的宫装,她难掩兴奋的声音传来:“姑娘姑娘,你看这套怎么样?绛紫色又贵气又鲜亮,您穿上肯定好看!”
冯枝枝睁开眼,微微侧脸,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都可,你的眼光总是好的。”
苏嬷嬷放下手中的粉盒,接过青荇手中的簪钗,帮冯枝枝挽了个朝天髻,她手下动作不停,口中称赞道:“娘子额头生的好看,挽朝天髻再合适不过了。”
冯枝枝垂下眼帘,轻轻笑了下:“嬷嬷谬赞了。”
她看向镜中的苏嬷嬷,声音柔和:“还要多谢嬷嬷为我梳妆,我从未去过宫宴,若是没嬷嬷相助,怕是会出大差错。”
苏嬷嬷摇了摇头,手指灵巧地拿起冯枝枝的一缕头发,往冯枝枝耳边盘起:“娘子无须跟我客气,老婆子也是听王爷的安排行事。”
她停顿了片刻,眼睛里洇出一丝悲伤,声音有些低沉,叹道:“说起来,我也有许多年不曾替人大妆过了。”
苏嬷嬷是岑闵母亲的陪嫁,自岑闵母亲故去后就一直守在侯府的老宅子里,岑闵王府建好后,将她接了过来。
她看着冯枝枝鲜妍的脸,仿佛看到了那些年青春正好的岑闵母亲,难得的升起了一丝提点之意。
“娘子的规矩学得很好,不用太过担心宫宴上的事。只要您一直待在王爷身边,就没有人敢为难您。”
对苏嬷嬷突然的提点,冯枝枝稍有一丝惊讶,她连忙道谢,暗自下定决心等到了宫里,不离开岑闵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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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夕阳西沉,余晖在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洒下点点碎金,车轮碾过石板,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路两旁热闹地叫卖声四起,烟火气十足。
冯枝枝正半掀着帘子,瞧着外面的景色,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风,卷起些雪粒子掷到了马车上,一下子被风吹了个满脸。
岑闵睁开眼皮,伸手将冯枝枝扯了回来:“老实点。”
冯枝枝垂下眼眸,安静地坐回原处,面上不显心里却有几分遗憾,她能出来的时候着实不多,已是许久不曾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了。
岑闵微微扭头,看着车壁上精细的纹路,状似不经意地说道:“等有时间了,孤带你出来逛逛。”
冯枝枝嘴角轻扯,兴致索然,她低下头,恭敬一如往常:“谢王爷。”
岑闵没能等到冯枝枝的亲近,脸上一僵,再次品尝到了酸涩的滋味。
他不知该拿冯枝枝如何是好,别扭地将头侧了过去,想了想,又往旁边坐去,拉开了与冯枝枝的距离。
过了一会儿,车厢内静悄悄的,岑闵斜睨,见冯枝枝闭着眼睛斜倚在车壁上,悠然自在,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但冯枝枝依旧没有睁开眼。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了御花园,引路的太监将岑闵和冯枝枝引到位置上,默默地退了下去,冯枝枝第一次参加宫宴,对什么都感到十分新鲜,但她强忍住想要四处观望的心,不动声色地跟着岑闵落座。
园子里各处早已点上了灯,灯火璀璨,人声鼎沸,岑闵借着大袖的遮掩,悄悄地拍了拍冯枝枝的手,冯枝枝倏然瞪大眼睛,小心地看向他。
岑闵面不改色,轻声道:“不用怕,一会儿你只管吃东西就行。”
他带来的人,没人敢不长眼为难。
今日来的大臣们大部分都带着眷属,四处各色目光令冯枝枝如坐针毡,忽闻岑闵此言,她心里五味杂陈,缓了一息,竟觉得有几分依靠。
意识到此刻的想法,冯枝枝呼吸猛地停了一拍,本就是岑闵带给她的风雨,她不能因为在风雨中岑闵随意扔给她一把伞,就重新对他感恩戴德。
她垂下双眸,静静地盯着自己的裙摆,不再在意周围明里暗里的打量。
看就看吧,不管对她有何想法,只要能让她安稳地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皇帝和太后娘娘一前一后地过来,长公主殿下跟在他们的后面,路过岑闵和冯枝枝的案几时,冲冯枝枝俏皮地眨了眨眼,冯枝枝微愣,回过神后长公主已然落座。
宴会正式开始,舞乐纷纷上场,不仅外国使臣目不转睛,冯枝枝也看呆了眼。
案几上的配酒的菜换了四五回,气氛渐入佳境,开始有大臣相互敬酒,也有使臣到岑闵这里,冯枝枝满心不自在,见女眷们有出去更衣的,轻轻扯了一下岑闵的衣角,悄声道:
“王爷,我有些气闷,出去透口气可以吗?”
岑闵见冯枝枝的脸果真有一片霞色,迟疑了片刻,叫过来身后的宫女,让她带着冯枝枝去空旷处透透风,又反复叮嘱,定要护卫好冯枝枝的安全。
冯枝枝倚在栏杆旁,带着些冷意的风吹拂到她的脸上,散去了一些酒热。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冯枝枝转身想要避开,给来人让出地方,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四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