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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霍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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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裴清风,霍琰兴奋难耐。
一边疼的龇牙咧嘴,一边吃吃笑着摇摇晃晃站起身,神情扭曲而癫狂。
正在这时,听到巨响的其他人与恰时赶来的公安干警一同闯进门来,瞧见倒地的霍琰,立时做出防御姿势,对裴清风吼道:“别动!否则我们将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裴清风抬起双手,淡淡勾唇,“别紧张,我不动就是。”
霍琰被同事扶起,有些茫然的望着出现在这里的公安干警,看到他们给裴清风带上手铐,才恍然醒过来一般上前。
“警察同志,刚才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和他无关。。。。。真的,真的和他无关,你们不要抓他啊。。。”
“要是霍先生想对刚才的事情追究的话,可以追加起诉。但我们今天来主要是为了裴清风涉嫌受贿一案。” 公安干警横臂隔开霍琰,“这个案子,霍先生的证词我们已经收到,目前该案暂时不需要你的配合,请不要妨碍我们公务。”
霍琰僵顿住,神情微怔地看着他们离开。
为什么和他设想的一样呢?
他是恨裴清风,但报复他也只是想让他从公司消失而已,从未想过让他坐牢。
沈浪从外面走进来,瞧见霍琰的神情,似看穿他心中所想一般,冷笑道:“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都撕破了脸皮,知道彼此都是什么玩意儿了,霍琰也懒得再装。他神情阴沉而冷厉地瞧向沈浪。
“公司一向注重声誉,这件事他们只会想内部解决,绝不可能闹大。是你对不对?裴清风跟了你那么久,肯定知道你很多事,你怕他报复你,所以先下手为强报了案,想让他坐牢是不是?!”
“你的内心戏还真够多的,不过也说明,你压根就不了解裴清风是什么样的人。”沈浪冷声哼笑,
“这是裴清风自己的选择。他这个人,最不能忍受的有两件事。一是污蔑,泼到他身上的脏水他会以最决绝的方式洗清,纵然那可能会伤到他自己,但他丝毫不会在乎。”
“二是背叛。信任在裴清风那里弥足珍贵,一旦辜负,那就再无弥补的可能。”
“这两样,我们俩都占全了。对于裴清风而言,现在你我是一样的,都是一块黏在他鞋底的臭狗屎。”
顿了顿,他眼里闪烁着一抹报复的快感,意味深长又满怀恶意的道:“但对于失去裴清风这件事上,我的损失远远比不上你。再不久的将来,或许就今天,你一定会为你所做的事感到后悔。”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双拳紧握,霍琰沉沉地看向沈浪,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慌。
沈浪嗤笑地瞧着他,“你不记得自己本来的名字了吗?霍、厌。”
他刻意咬重最后两字的读音,欣赏着霍琰骤变的脸色。
霍厌。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叫他这个名字了,霍琰几乎快忘了那段作为霍厌的过往。
他本名厌,厌恶的厌。可想而知他的出生有多不受待见。
他的父母,懦弱又无能,活在自己强势的父母阴影之下,被迫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合,又被迫生下自己不期待的孩子。他们不敢反抗自己的父母,却又满腹憋屈愤懑,表达他们不满最激烈的方式也只不过是给孩子取了个恶心人的名字而已。
他的祖父母们才不会在意,他们在意的是他这个繁衍成果能否长大,把香火传下去。
所以,即便是恨不得将他掐死在襁褓中,他的父母也不得不担负起抚养义务。
所谓的抚养仅仅字面上的意思,只给他一口饭让他能活着,不给予任何情感上回应与联系。
小时候的他单纯以为是自己表现的不够好,父母才不喜欢他。于是他努力学习,勤奋做家务,听父母的话,尽自己所能做一个好孩子。可是,他仍得不到他们喜爱。
他记得有一次,上小学的时候老师让他们布置了给父母洗脚的课外作业。放学回家后,他兴致高昂又满怀忐忑的打了一盆热水敲响了母亲的房间。他们一家三口虽住在一栋房子里,却泾渭分明的各自有自己的领域,那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踏进自己母亲的房间。
他的母亲见到他变了脸,直接将一盆热水踹翻,声嘶力竭的让他滚出去,不要脏了她的屋子。
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憎恨刺痛了他小小的心灵,但他还没有死心。在他父亲下班后,他尝试了一次。然而他的父亲比他的母亲做的更决绝。他将滚热的水兜头浇在他的身上,告诉他,对于他们而言,他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他们无法毁掉的耻辱,是他们厌恶憎恨的对象。不要奢望什么父母疼爱家庭和乐,他不配。
父亲的话,让他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抛弃幻想,他不再做多余的事情。可有的时候,看到跟父母撒娇的同学,他还是忍不住羡慕。慢慢地,由羡慕变成了嫉妒,而后又从嫉妒演化成对父母对祖父母乃至对全世界的怨恨。
在他十六岁的时候,这种怨恨达到了顶峰,距离堕入地狱,他只差一步。
那年,祖父母们相继去世。施加在他那对父母头上的紧箍咒被摘掉,葬礼还未结束,两人立即离了婚,为了彻底划清与霍琰的关系,迅速出了国。
霍琰无法向他们讨要抚养费,连住的房子也被卖掉,大雪天背着书包拎着只有两件衣服的小包被赶出了住所。
他无处可去,漫无目的地在漫天大雪里寻找着安身之所,冻的实在不行了,最终郊区的烂尾楼里安下了家。
那时他已经读到了高三,而且成绩还不错,只要再有半年,他就可以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学,离开那个所谓的家,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但连吃饭的钱都没有的他,根本不可能凑齐下半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他也尝试着去找过工作,可因为未成年的身份,无人肯雇佣他。
没有钱买吃的,他只能和流浪狗抢垃圾桶里的食物;为了有一块容身之处,他与聚集在烂尾楼里的各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打架。
那时的他虽然瘦的跟根豆芽菜似的,但胜在下手够狠,慢慢地竟让他混出了名号来。
他的身边开始聚集一群追随者。他们常常纠集一起,骚扰商贩,强收保护费,打架斗殴成了家常便饭,甚至还将黑手伸向了他曾经的同学们。
不难想象,要是按照当时的情况发展下去,将来的他迟早会成为社会毒瘤。而事实也是如此,在收到来自‘她’的第一封手写信时,他正准备干一票大的——绑架他们班里成绩最差却家里最有钱的同学。
在绑架实施的前一天,他曾经的校长找到了他,说有人愿意资助他继续完成学业,并且交给了他一封信。
那时,他其实早就没了回到学校继续读书的想法。听说有人要资助他继续学业,他只轻蔑的笑了声,就让手底下的混混们赶走校长。
校长临走前丢下一封信,让他看完信再做决定。
信封是淡蓝色的,信纸是班上女孩子用来写情书的那种带着香水味的粉色卡通信纸。信上字迹倒是意外的隽秀俊逸。
信上没有长篇大论的与他讲道理,只有简短的一句话‘现在放弃自己,等同于让丢下你的人更加认同他们的做法。’
这位素未谋面的‘资助人’一语戳中了他的死穴。就因为这句话,霍琰最终回到了学校。
回到学校后,他每个星期都能收到‘她’的信,有时候信里给他讲‘她’工作上的趣事,有时候也会和他吐槽奇葩甲方,有时候给他寄各种稀奇古怪小玩意儿。。。。。。然而,他从来没有主动回过‘她’。
一半因为警惕,他不知道这个资助人资助对他有什么目的。他不相信世间会有无缘无故的好,毕竟连他的生身父母都厌恶憎恨他。另一半则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不知道该怎么与人建立情感联系。
直至后来,有段时间他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收到‘她’的信。心里冷笑着果然如此的同时,又忍不住的委屈。
既然不是真正想关心他,那么‘她’就应该打从开始就不要理他好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原本不觉得苦,可一旦尝过了甜,有了对比,苦更加苦了。
在他倍感低落之时,‘她’终于又有了消息,这一次‘她’给他寄来了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一支最新款手机,并且还给他买了电话卡,电话卡注册的名字叫‘霍琰’。
手机下附了一张手绘向日葵的卡片,卡片上是他熟悉的字迹。
‘她’说,在‘她’眼里,他是一块等待雕琢的美玉。
心里最坚硬的冰开始融化,他颤抖着手打开了手机,手机开机便弹出一条来自P的短信,短信里‘她’解释了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写信的原因,诚恳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再发生。郑重的好像他是‘她’的甲方爸爸似的。
他把那张手绘的向日葵卡片举高对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阳光透过卡片上规律的小洞,照在他的脸上。
身处黑暗角落的他,等到了照亮他的那束阳光。
从那天起,霍厌开始成为霍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