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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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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也可以是筹码,用来换取想要的东西
[9]
纪薇薇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常念。
她永远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常念站在教学楼顶的天台上发呆,望着脚底下的水泥地。
她想:
如果她现在跳下去,她的脑袋砸在阶梯上,会不会像个受了重击的西瓜一样四分五裂?脑.浆是什么颜色的呢?像西瓜汁一样美丽吗……
“常念,你不会是想自杀吧?”
常念像是过了许久才听懂纪薇薇的话,缓缓的扭过头去看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
“常念,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呢,活着,就永远有希望翻盘。”
常念的视线又投向前方,目光游离,没有焦点:“我要翻盘干什么?怎么翻?我父亲都不能死而复生了。”
“正因如此,你才不能做傻事。”纪薇薇说,“因为你现在的生命不只是属于你自己的,还有你死去的亲人,你的肩上承载着他们的希望。”
常念眨了一下眼睛,想起父亲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想起当时她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一定要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读最好的专业,给他脸上争光。
可是现在的她……
常念突然转向纪薇薇:“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的目的?”
她低头笑了一下,在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你知道吧,我爸是校长,我们学校今年争取到三个保送C大的名额,进入候选名单的有六个,有你有我,而我可以退出。”
“你退出了也未必轮得到我。”
纪薇薇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不是说了吗?我爸是校长,他选择保送我,别人肯定有一些闲话,如果他选择保送你,是看重你的综合素质高,喜欢你的灵气,谁能说什么呢?”
常念看着她,平静地问:“交换条件呢?”
“离开迟叙,并且要让他彻底死心之后狠狠抛弃他。”
常念冷笑:“我和他分开了,也不能保证他一定会和你在一起。”
纪薇薇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柔声说:“那就是我和他的事情了,这件事情你可以考虑几天再告诉我,期限是月底,等保送名单出来了就没机会了。”
常念望着纪薇薇的背影,消失在天台的红色铁门之后,心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的前方是喧闹的操场,操场上有属于她的少年,她的身后是湛蓝的天空,风吹着它白色的校衫,哗哗地作响,冰凉的泪一滴一滴打在胸襟上,又被风迅速吹干。
她哭了又笑了,原来爱情也可以是筹码,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笑了又哭了,阳光温暖明亮了整个世界,却忘记要到她心里走一走。
每个月向二伯母要生活费,成为常念生活中最痛苦的事情,爸爸留给她的积蓄和卖房子的钱足够支撑她到大学毕业,可是都由伯母拿着。
每次她向她要生活费和额外的学习资料费,她的脸色就会难看得像一整个月都在便秘。
“念念啊,不是二伯母舍不得多给你点,只是现在物价真的涨得很快,钱不值钱啊。
你别看你们家以前那个房子挺大的样子,卖了不值几个钱,不知道够不够你念大学的。
你们学校也真是的,怎么老是要钱……你堂弟想学画画,你二伯父又是个没用的东西,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他抽烟的……”
对于常念她不说太难听的话,但是每次常念问她要钱过后,当晚她必然会和二伯大吵一架,鸡毛蒜皮的小事。
指桑骂槐的骂词,期间还夹杂着堂弟用方言说:
“你们吵个锤子啊,烦求死了,那个拖油瓶没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迈?让她赶紧滚蛋啊!”
常念独自坐在没开灯的房间里,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嘴巴,无声的哭泣出来。
她告诉自己:我一定要上大学,风风光光的离开这儿,然后再也不回来。
第三次模拟考试的结果却将常念狠狠地推进深渊。
二伯母作为常念的监护人,参加了学校的高考动员,她回来的时候,扬着她的成绩单对二伯说:“我还以为你们家念念多有出息,看看,这个名次和我们家小伟也差不多嘛……”
常念面无表情的推开门,对还沉浸在幸灾乐祸情绪里的二伯母说:“快高考了,我想搬出去住,您能不能把我爸给的钱给我?”
二伯母垂下手,把她的成绩单随手往桌上一扔,白色的纸如一只断翅的鸟,缓缓的坠落在地面。
她冷笑一声:“搬出去可以,但是念念啊,二伯母是真的没钱了,你爸那些钱你可能以为很多,其实办后事就花得差不多了。
我这里还有五千块,要不你全拿去吧。
不过二伯母有是丑话要说在前头,你拿了这个钱就算和我们两清了,别到时候说我们不管你了。
今天可是你自己要搬走的,你要继续住在你二伯家,我们自然是欢迎的,你考上了大学,砸锅卖铁也会送你去读。”
“五千?”常念几乎要笑出来,“我爸的积蓄补偿金加上卖房钱,就算办后事花了几万,也不至于剩下这么一些吧。”
二伯母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蹦起来:“你这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和你二伯把你家的钱放到了自己口袋里?
哎呦,那你真是冤枉死你二伯母了,这年头果然不能做好人,还不如像你那些叔叔,舅舅那样往外一推,干干净净,舒舒服服。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的钱不经花,而且那房子急着出手,卖出的价格也不高……”
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而常念只觉得头痛欲裂:“够了,别说了!”
常念打开门跑了出去,二伯母在身后叫她的名字,声音里有些许焦急,但没有真的追出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常念穿着拖鞋在大雨里走了不知道多久,单薄的衬衫紧紧贴着皮肤,混身湿得像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在路边的电话亭里,她的手按在电话听筒上,垂着头看着脚下流过的雨水,眼睛酸涩,不却分不清楚是雨还是泪,这个动作她保持了大约有一个小时,最后抬起头,按下了纪薇薇的电话号码。
“我答应你……不过,为了让他死心,我需要你的配合。”
纪宇是纪薇薇的远方表兄,但他既没有纪校长的儒雅,也没有纪薇薇的美貌,甚至找不到一点纪家人的基因痕迹——
粗乱的浓眉,细小的眼睛,方正的国字脸上最显眼的五官是中间那个成龙式的大鼻子,笑起来时露出满口黄牙。
纪薇薇介绍他和常念认识。
她给了常念一个手机,里面只存了一个纪宇的号码。
“你需要挡箭牌的时候给他电话,我哥这边我和他说好了,他会尽量配合你的。”
常念抬头望向纪宇,他正上上下下地看她,那眼神让人觉得很脏。
也许是感觉到了常念的不快,他收起肮脏的眼神,笑眯眯地看着她和纪薇薇说: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女生……不过既然妹妹你开口了,做哥哥的当然不在话下。何况你的同学也是娇滴滴的小美女一枚,看着就让人喜欢。”
常念皱了皱眉头,说:“其实也没什么事,也许不用麻烦你也说不定。
以防万先和你打声招呼,有需要的话可能要请你扮演一下我的‘男朋友’。
记得你‘很有钱’,我现在吃的住的花的都是你给我的。”
“哈哈,我直想做演员,谢谢妹妹给我这个 ‘表演’的机会。”纪宇笑得很谄媚。
纪薇薇借给她一笔钱,常念从二伯家搬了出来,在学校附近的弄堂里租了一个单间,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学习中去了。
临走的时候除了二伯母说的五千,二伯父还背着她偷偷塞给常念两千。
他搓着手说:“你二伯母看得紧,我也没什么多余的钱……二伯对不住你……”
常念没说话,收下钱放在口袋里,提着行李箱下楼,坐上出租车之后眼泪才掉下来。
她透过泪眼望着窗外模糊的树影,看不清楚前方的路。
她租的单间在一个老式弄堂里,下出租车之后还要走一段上坡的阶梯,这个时候她想起了高二刚开学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情形,是迟叙帮他提上去的。
常念提着行李箱累得肺好像要爆炸一样的时候,手上突然一轻。
居然是纪宇,他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提着她的行李箱轻轻松就跑到了前面去。
“你怎么……”
“薇薇告诉我的,她说你今天搬家。我就想过来看看,也许能上忙。”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常念冷着脸,伸手去拿自己的行李箱。
“给我个机会嘛。 ”纪宇抓住常念的手说。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种粗人?我初中就没读书了,人笨,没办法。但是我特别羡慕你们这这种会读书的。
你不知道,我还特意让薇薇他爸,就是你们纪校长。给我弄了套你们学校的校服。穿上,哎哟,那个精神。”
常念甩开纪宇的手,脸上热辣辣的,没有再说什么。
他“嘿嘿”又笑了两声,殷勤地跟在她身旁。
到了常念租的地方,她磨磨蹭蹭地假装找钥匙,站了半天就是不开门。
她不想让纪宇进去,但是十八岁的常念尚不知道怎么拒绝一个刚刚帮助过自己的人。
“嘿嘿,你是不想我进去吧?我也就是觉得你一个小姑娘单独住外面不方便,换个灯泡什么的估计也不会……既然你觉得不自在我就先走了,再见。”
纪宇朝她挥挥手,露出标志性的眯眯眼笑容。
“我走了啊,你自己晚上小心点,把门窗都插好了。”
“……再见。”常念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自责和内疚。
她认为想纪宇也许真的只是好心,人长得不好看不见得心灵也不美吧,是自己多心错怪了他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