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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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号画其实原本不是第17号画，它没有序号，代表着夏日曾经失序的时间，画上画的是无边无际的黑云与血雨，那是厚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是女孩曾经被杀死的爱情。
开展的一个小时前——
夏日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展厅内，翻看着姜楠送给自己的相册，里面的落叶形态各异，色彩缤纷，有些树种常见，有些不常见，还有一些，是女孩也叫不出的名字，但在一旁标注了名称，最后一页，是来自J市枫杨树叶，旁边夹了一封信。
“夏夏，祝你人生中第一场画展顺利举办，我很庆幸，能够见证你的成长，也很感激，能够有你做朋友。当你翻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你内心肯定也会有疑问，是的，这本相册里的落叶，并非我独自完成，是青时央求我将它一起送给你，做了标注的是他，空白的是我，你可以选择扔掉。
但原谅我单方面认为，有些故事，你应当知晓全部，这样才能毫无遗憾地向前走，而不是等待时间去冲刷记忆，像我一样，作茧自缚。
......当年，青时在医院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去找你，但是那个时候你已经走了，后来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你去了英国，便转了专业去学计算机，然后拿了课题组的交换生名额......”
于是夏日静默地看着手中的信纸，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幅画不能出现在这里。她的青春不该是这样黯淡晦涩的底色，男生曾经付出过的感情，都是真实发生的，那是陪伴自己度过了整个人生关键点的绚烂光芒。
只是，心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撕扯，遗憾？谈不上，后悔？也不是。只是...只是，如果能够再早一点，再早一点知道这些就好了。
来不及配套装裱，只能用现成的画框，女孩将六年前的画放了进去，夏日觉得，这么多年了，她应当给男生一个正式的告别。
她不再想要以浑身长满刺的模样去刺痛他人了，只是这段感情，应该要有一个句号作为结束，而不是像四年前那样无疾而终。
夏日再次见到青时，是在J市的一家养老机构里，女孩正在帮对方设计一个色阶方案，用来帮助这些老人预防认知障碍，这是一个纯公益的项目，不夹杂任何利益，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的，都是自主自发报名的。
女孩这些年基本在国外发展，很少回国，即便回来，也是受邀办展，但她总想能够为故土做些什么，于是便主动联系了这家机构。
“夏小姐你好，非常感谢您的热心帮助，这是我们这个项目的技术负责人——青时，你别看他年轻，在编程软件方面，那可是绝对的高手，有他在，一定可以实现您想要的界面和功能效果。”
夏日本以为半年前的画展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毕竟她是那么认真的与对方道了别，此刻再次见到男人，她有些惊讶和不知所措的茫然。
“夏日，好久不见”，青时站起身，笑着看向夏日。
与半年前的西装革履不同，青时穿着简单的白T恤格子衫，一如当年清清爽爽的模样。
夏日抿着唇没说话，心里有些烦闷，倒不是针对男人，只是她不想再跟已经画上句号的人和事打交道，有种纠缠不清的荒诞感。
“别这样看着我，我在这里做义工，已经一年了”，看出女孩没有说话的心思，青时垂下手，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
“项目的需求我基本上前期在方案里了解过了，通过色阶和线条的变换来训练人的认知反应，挺好的，细节我再跟你对一下”，上一刻还在寒暄，下一刻男人已经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了。
夏日强迫自己坐下，“嗯，色阶变换的速度、对比度和饱和度都需要根据不同的认知等级来调整，比如...”
“嗯，我知道，已经初步做了一个效果，你试试看。”
实际上也没什么可挑剔的，更何况男生已经变成了男人，做事更加滴水不漏，夏日自觉任务完成，准备走了。
“喝点水吧”，青时侧过身，拎过一个玻璃瓶，是一瓶橙汁。
“谢谢，不用了”，夏日摇摇头，婉拒了。
“这个呢？要不要”，青时又拎出一瓶橘子味的波子汽水。
夏日看了会儿男人的眼睛，半晌答道：“不要”。对方没看她，只看电脑屏幕。
“那这个呢？试试吧”，青时转过身，换了一瓶樱花口味的波子汽水，是新款。
“不要”，女孩答得没什么表情。
“那这个呢，你还要吗？”青时放下先前一瓶，拿出一瓶水蜜桃味的波子汽水，看着女孩。
夏日突然觉得有些荒谬，如今这是在干什么？
她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青时，我已经不喜欢喝这个了，我不要”。
男人看着女孩没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没什么起伏，平静地说：“是吗？”
过了一会儿，青时收回手，若无其事地从里面拿了瓶机构里的矿泉水递给女孩道：“喝点水吧，不渴吗？”
夏日没接话也没伸手，青时便一直这么举着，双方似对峙。
女孩垂下眼，接过水放回包里，站起身道：“谢谢，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
“再见”，青时也站起身，目送着女孩走远。
走出养老院的夏日感到心中有股说不出的烦闷，为自己的无法释怀，也为对方的模样，那样的青时，是夏日不曾见过的，他不应该是西装革履地穿着不染尘埃的皮鞋在CBD大厦里皱着眉头打电话吗？怎么会出现在J市的一家小小养老院里，褪去了一切光环和意气，变得毫不起眼，像蒙了尘的珠玉。
不过夏日也并没有空烦闷太久，很快她又要飞回英国，继续深造，完成她的学业，女孩已经在属于自己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在研二那年的夏季假期，夏日终于有空回到国内久住，看看许久未见的夏父夏母，也顺便看看龙泉的恩师，这么多年了，她好像一直都没回去看过，其实很不应该，听说当年带他们的班主任都快退休了，女孩决定带上一束花前去探望。
龙泉还是那个样子，进门便是两排桂花树，现在是夏天，远远不到盛开的季节，穿过阶梯和操场就看到了红墙黛瓦围起来的几栋教学楼，那是高三教学区，院里的水榭庭院一如既往，好像时间从一百年前就停止了流动，夏日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各位学弟学妹们，非常荣幸今天能够以一个学长的身份，在这里给你们分享一些我的故事，首先我想说，其实高三它并不是一个终点，而是起点，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可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高考和分数，但进入大学后，你们就会发现，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方向，并愿意为之奋斗终身，那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人生海海，如大浪行舟，心里如果没有一盏灯，很容易半途而废或停滞不前，所以，你们现在所有的努力并不是为了分数，而是为了你们今后的人生，能够坚实而笃定地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夏日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再次见到青时，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站在讲台上作着分享，一如八年前那样，最难的习题、最刁钻的考点，男生总是上台示范的那一个。
“学长，可不可以问下，你现在做的工作是你当年的初心吗？”台下同学的提问打断了夏日的思绪，女孩怔怔地站在窗外，看着男人。
“很惭愧，我没能走下去，是我自己的问题。但是，我也不后悔”，青时坦然地笑笑，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对方。
夏日扭头离开了教室门外，虽然早已知道当年是怎么一回事，但第一次听见男生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一瞬间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
六年前，男生本可以且一定可以在既定的道路上走下去，践行他一直以来的热爱与梦想，如今，却在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一丝光彩，只剩下抱歉和释然，这不该是一个少年人的眼神。
即便夏日再如何想说自己不想也没有亏欠任何人，但在这件事情上，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说出“无关”二字，她终究是欠了男生一个梦想。
看着后门旁的“状元”桥，夏日突然间很想去当初的三眼泉那里看看，顺着栈道一路跑到泉边，泉水清澈鉴人，很轻易便看到池底。
夏日钻过栏杆，蹲在水边仔细查看，里面除了一层又一层的硬币，空无一物，她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按理说，是可以找到的，除非被人捞起来拿走，想到这儿，她准备下水查看。
“你在找的，是这个吗？”青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栏外，手心里捧着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那是在夏日十八岁生日那年，青时送给夏日的，又被夏日扔掉的戒指项链。
夏日直起身，穿过栏杆，看着对方手里的戒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要递给自己的意思，夏日侧过身，准备离开。她其实应该第一时间就走的，只是被那个问题绊住了脚步，她也想听听看男生的回答。
“夏日，对不起”。这么多年了，女孩终于等到了这句迟来的道歉。
“你没有...没有对不起我，当年的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夏日感到自己喉间不受控制地哽痛，心中的酸涩止不住地涌向眼眶。
“对不起”，青时摇摇头，眼睛红通通一片，却坚定地看着女孩：“是我懦弱退缩，是我愚蠢自负，是我...把你弄丢了，对不起”。
“青时，你何必...何必现在来说这些...”夏日忍住眼眶的泪意，“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那几年我有多痛苦，我痛苦到连画笔都拿不起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你明不明白...已经，已经太迟了...”
“我知道...对不起，夏日”，青时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走向女孩，摊开掌心道：“你还愿意回头再看我一眼吗？”看向这个无耻又可怜，落魄又脏污的人吗？
“我不知道...”夏日看着眼前的男生，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痛的，那些已经蛰伏了八年的伤口，她以为已然痊愈，没想到在看见对方的瞬间又开始隐隐作痛。
“没关系...那么，至少，这个还给你”，青时将手中的戒指递给夏日。
夏日没有伸手，看着男生指尖的戒指道：“青时，你知道...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泪水从眼眶流出，这大概是女孩第二次看见男生落泪，青时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几乎被人扯成一团，攥在手中，就快要被人捏爆。
“嗯，我知道，那就不要回去”，青时固执地举着手，将戒指推至女孩面前。
“青时，我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不是...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夏日了，我脾气很大...我会喝酒...我还骂人...我...”
夏日还未说完便被拥入了一个怀抱，带着熟悉又陌生的薄荷气息，只是，不再那么辛辣了。
“我知道，没关系”，只要你还愿意回头，那就没关系，本就是我在奢求。
“青时，我不知道...我不确定，我现在...还爱不爱你...”
“我知道...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想离开为止，在此之前，我会拼命让你留下。
一生的时间这么长，让你浪费半生又何妨，只要是你，只要你还愿意，我就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