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Chapter 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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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irst”，青时看着展厅门口的标牌，心中感慨万千，他怎么也没想到，多年后，女孩依旧会选用这个名字作为自己毕业设计展的主题。
他本以为这是女孩内心深处最狰狞的一道伤疤，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公之于众。
六年前，J市的深秋街道上，梧桐落叶撒了满地，环卫工人还没来得及清扫干净，女孩踩着有落叶的地方前进，一步一个声响，“咔嚓”声清脆悦耳，传入男生的耳中。
“夏小夏，你可得抓紧时间多踩点，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踩不到了”，那个时候的青时，眉眼若林间绿叶，透着舒展，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为什么？北京不让踩落叶吗？”女孩荡起的马尾在风中划过落叶的弧度，姣好的面容白皙沉静，在树荫下澄澈的像一汪清泉。
“不是不让踩落叶，是北京胡同都是槐花树，哪有这种大片的叶子给你踩”，趁女孩愣神的空档，青时牵过夏日的手，将女孩拖入怀里。
“青时，在我毕业那天，我不要鲜花只要落叶，我要一条落叶铺满的路，一直通往我的毕业展，我要让全北京的人都来看我的画展！”女孩被困在男生怀里，仰起头的笑容带着少年意气，不夹杂一丝困顿与忧愁。
“好啊，夏小夏，到那个时候，我送你整条街的落叶”，青时低头看着女孩的脚印，满眼宠溺。
“嗯！青时，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的毕业设计展就叫 ‘The First’ ”，女孩低头捡起一片还未完全枯萎的落叶，放入男生手中。
“ ‘The First’ ，为什么？”青时接过掌中的落叶，像即将振翅的蝴蝶。
“因为，我突然间发现，好像在确定要走绘画这条路的路上，有太多太多的第一次了啊，而且很多都是你陪我一起经历的。青时，谢谢你呀。”
一如女孩此刻的笑容，耀眼璀璨，宛若春光乍泄，星光万里，是超越一切季节的生命力。
但此刻，显然不是对他。
“楠楠——”女孩侧过身，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与女孩拥抱的人是姜楠，四年前，女孩离开J市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这些年来，一直靠手机联络，此次夏日办展，恰好姜楠跟随导师来英国开学术交流会议，两人才终于见面。
“夏夏，恭喜你呀，终于办了人生中第一场画展，我真的很为你开心”，姜楠与四年前相比，变了很多，曾经的齐腰长发变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遮住额头的齐刘海也消失不见，被垂耳的碎发取代，褪去了稚嫩的同时，也脱去了那些困顿、敏感与自卑，女孩变得自信、笃实与落落大方。
“楠楠，我好想你啊”，夏日抱紧姜楠，将头靠在对方肩上，感受着女孩身上的气味，她试图寻找记忆中的味道。
“我也是，终于见到你了，夏夏，抱歉啊，明天我就要陪导师去D国了，没办法赶来看你的展，只能今天提前来了”，姜楠笑着抱抱女孩，递给女孩一本相册，里面不是照片也不是画，而是一片片落叶标本，从J市远道而来的祝福在这里得到了传递。
“啊，楠楠，谢谢你，居然还记得”，夏日抱紧怀里的相册，看着一片片落叶，居然感到不知所措。有些东西，即便过了多少年，也不会被改变，女孩虽然对爱情失去了一切盼望，但对待感情依旧真诚热烈。姜楠还是那个姜楠。
门外，青时默默看了片刻，想了想，最终还是拿起手机：“你现在人在哪儿？”对面的音浪震耳欲聋，自打姜楠走后，江北便整日里放浪形骸，混迹于北京各大酒吧，这个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怎么？这个点突然打给我，请我去参加你跟夏日的婚礼啊？”江北那边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五花八门的杂糅在一起，人声听不真切，男生都快把自己弄丢了。
“没死的话就来趟英国，姜楠在这，明天走”，青时心里清楚两人大多不会再有任何可能，但总要有一个结果，哪怕是迟来的审判，江北也应该死得明白。
夏日曾经许愿想要在毕业那天走一条一条落叶铺满地的花路，如今却直接在落叶满地的大道上办了属于自己的毕业展，这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紧张吗？”陈一放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杯可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问的显然不怎么走心。
“还好”，夏日自觉地接过男生手里的另一杯果汁，说的是实话。
陈一放和夏日站在展厅内看着整齐陈列的画作，还有四个小时就要开展，说一点都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女孩确实觉得还好，与其说紧张，不如说是兴奋。
“陈一放，真的不是你？”虽然已经向男生求证过，但女孩始终心存疑虑。
“我发誓，以我后半辈子的异性缘发誓，绝对不是我”，在女孩明确表示不接受“捐赠”的行为后，他就没再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别怀疑自己，好歹也在我的画展上展出了快一年，期间想买你的画的人不少，但都被我拒绝了，想趁你还没出名之前捡漏？想都不要想”，陈一放看了女孩一眼，信心满满。
夏日其实怀疑过冉冬扬，但电话拨过去的那一刻，听见男孩爽朗的笑，她就明白了，不会是他，男孩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在被自己无声的拒绝之后，他已然拥有了更加广阔的舞台。
花滑界的新星，冉冬扬终于在属于自己的路上越走越远，追逐着梦想与热爱，这值得他为之付出全部心血与精力。能心无旁骛的投入一件事情中，男孩已经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要来的幸运。
至于青时，夏日有时候甚至觉得那会不会只是自己曾经在盛夏做的一场梦，可箱子里的一幅幅画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且热烈地发生过，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和陈一放在一起度过的四年也并非一无是处。
其实陈一放身边的女孩从没断过，如浮云般来来去去，夏日有时会问男生这样不累吗，既然不爱，那为什么一开始要接受。
陈一放的回答总是超出女孩的认知，他表情松散，没什么感情地说：“夏日，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的，但人人都向往，对大多数人来说，被拒绝的那一刻可能就是最隽永的时刻了，我不愿背上这个骂名，也不想为此负什么责任，不过是一段恋爱，我给得起，她们经历过了，自然会明白，我不是对的人”。
当时的夏日并不能理解陈一放的感情观，只觉得他是在为自己的移情别恋找借口，可直到后来她才发现，这些女孩无一不是在男生身上索取情感价值，一旦发现对方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样便会寻死觅活。只有作为旁观者的夏日看得真切，陈一放从来都是这幅模样，从未变过。
于是到现在，夏日才模模糊糊地感知到，大抵自己那个时候与这些女孩也没什么两样，只看到了对方好的一面，也固执地只想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未曾想过要去看看对方的创口，也不想袒露自己的脆弱。
而今天之后，她终于能够揭下自己过去的痂壳，露出崭新的、坚韧的皮肤。
三个月前——
“Leo，Are you sure？S.G以后发展的肯定会越来越好，现在卖掉股份，并不是个好主意”。
“Sorry，Peter，S.G那边我会继续负责，但这件事情我已经考虑好了，我需要用它去做一件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Well，有什么事情还能比S.G更重要吗？”
青时没回答，但心里清楚，这么多年了，他终于等到了他的末日审判。
“大家早上好，非常感谢各位能来看我的画展，今天这个展的主题是‘The First’，之所以选这个主题，是因为一路走来，有太多太多的第一次，也很感谢每一次牵起我的手，帮助过我的所有人。
人生如画，值得被记录与回味，而在这些回味里，线条塑造出它的形态和骨骼，色彩赋予它血肉和灵魂，每一幅画不仅是我一路走来的故事，也是曾经陪伴过我的人，希望大家能喜欢！”
青时穿着立领长衫，将自己没在人群后，看着台上的女孩光芒万丈，眼含星河，心里的矛盾无处安放，他既希望女孩能像现在一直耀眼、快乐，往后的人生再也不要有什么波折，又希望女孩能过得不要太过快乐，快乐到可以轻易地忘了他。
展厅里一共有22幅画，从1号到22号，每幅画都是女孩的故事，从钢琴与画笔，到盛夏的水蜜桃与树影，女孩的大多数记忆好像都发生在夏天，而被摆在展厅正中间的画是17号，看到这幅画的那一刻青时几乎震惊到失语，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幅画会被女孩放在这里。
“Summer小姐，有位先生想买下你的17号画作，出价100万美金”，画展的工作人员走到夏日身边，兴奋地分享这个好消息，对于刚出茅庐、不见经传的小画家来说，这无异于是天价。
“好，谢谢你，我过去看看”，夏日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不紧不慢地朝展厅中央走去。
青时似有预感般地回头，时隔四年，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女孩视野中。
“青时，好久不见”，夏日穿着一袭红裙，脚踩8cm细高跟，曾经在午后林间静谧绽放的栀子花，悄然变成了张扬艳丽的红玫瑰。女孩也是个女人了，能够云淡风轻地笑着对男人寒暄。
“夏日，好久不见”，青时咽下喉间的苦涩，女孩越是轻描淡写，就越是揭示了他的审判结局。
但赌上自己所有换来的机会，就这样轻易放过，怎能甘心？男人有化身赌徒的倾向。
“听说，你想买这幅画？”女孩没再寒暄，单刀直入。
“嗯，可以吗？”青时移开视线，不去看女孩的眼睛，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不想被他知晓。
“好啊，不过，要等一会儿才能给你”，夏日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现在，还不算最终完成”。
“好...”
男人话音未落，夏日便打开了画框，里面是一幅手绘油画，那是一双有着世间所有美好色彩的眼睛，夕阳与云霞在瞳孔里呈现出近乎剔透的质感，仿佛世界之窗，而在这扇窗的正中央，站着一个小小的少女，白色的裙摆恍若海浪，那是天空与大海的交汇点，也是青时与夏日的第一个交汇点。
“呲啦——”夏日划燃一根火柴，火苗瞬间窜起，从画卷边缘向上蔓延，所到之处焦黑一片，只能看出笔触的印记。
“青时，愿赌服输。你的心，我还给你。”
夏日随手扔掉火柴棒，笑着看向青时，“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为我圆梦。从今以后，你我两不相欠。青时，再见了。”
青时几乎是无声地看着眼前的绚丽色彩慢慢变成焦黑一片，从枝节末梢烧进海里，将一切燃为灰烬。
这一刻，青时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明白夏日烧掉的不仅仅是这一幅画，更是两人之间所有的过往。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Chapter 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