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不解秋》原初拾

90、第 90 章

　　后花园中，五颜六色的花开得正艳，花香阵阵，沁人心脾。
　　上官檀走进去时，一道半大的身影速度飞快地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腰肢，高兴道：“上官叔父，今日我表现得如何？”

　　小皇帝仰着一张小脸，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上官檀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脸，笑道：“皇上，你乃九五之尊，我是你的臣子，你不该叫我叔父。”
　　小皇帝嘟着嘴：“可我从小便如此称呼你，改不了了，上官叔父，你快说说看，我有没有说错话？有没有让他们另眼相看？”

　　“好了，澜儿，快过来，别闹了。”
　　曹心蕊叫住甩着上官檀袖子的小皇帝，小皇帝不情不愿地走到曹心蕊身旁，委屈道：“母后，你都没有看到，为何不让上官叔父说。”
　　曹心蕊揽住他的肩膀，宽慰道：“母后知道你啊，卓尔不群，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母后甚为欣慰。但你不可自命不凡，你身上肩负着炽燕国的命运，你要做到精进不休，才能不辜负百姓的期待。”

　　小皇帝自记事起，就在曹心蕊督促下，从四书五经开始，每日读书练字，跟了一个又一个老师，而且上官檀还教过他一段时间的骑射。
　　小皇帝对咬文嚼字的东西兴趣并不大，又没办法像寻常家小儿那般，可以呼朋唤友到处去游玩，所以对唯一能在外面骑射的技艺，尤其盼望，以至于爱屋及乌，特别喜欢上官檀。

　　小皇帝垂头丧气望了上官檀一眼，上官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近日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改日闲下来了，我定与皇上赛马，直到皇上尽兴。”
　　小皇帝眼睛一亮：“你没忘我们之间的约定？”
　　上官檀点点头：“铭记在心，绝不会忘。”

　　小皇帝伸出小拇指：“那我们拉钩，你一定要尽快忙完来找我。”
　　上官檀将自己的小拇指递过去，柔声道：“好。”

　　曹心蕊催促道：“澜儿，满意了就赶紧去御书房，太傅已经等着你了。”
　　小皇帝依依不舍离开了，临走前又黏糊糊抱了抱上官檀的手臂。
　　曹心蕊看着小皇帝跑远了，叹道：“他还是喜欢你，可惜你不能常常陪他。”

　　上官檀道：“皇上有你和太傅陪着，便已足够。”
　　曹心蕊摇摇头：“那不一样，太傅年事已高，我也只是澜儿的母亲……”
　　小皇帝缺的是父爱和玩伴，尤其是能当做玩伴的父亲。曹心蕊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两人对此心知肚明，也心照不宣都不点破。

　　曹心蕊顿了顿，又道：“那几个纨绔子弟，到底做了何事，你要这般追查？逍遥丸又是何物？”
　　上官檀道：“此事说来话长……”

　　上官檀将来龙去脉给曹心蕊大致讲了一遍，曹心蕊一边听，一边让宫女倒了两杯茶，她先接过一杯，往旁边递了过去。
　　上官檀摆了摆手，并不想喝，可曹心蕊伸着手，似乎一定要上官檀接。

　　上官檀无奈叹了口气，伸出接过时，不知为何，手微不可见地抖了抖。
　　曹心蕊却一眼便瞧见了，皱眉道：“你手怎么了，受伤了？”

　　上官檀将茶杯换到左手，慢慢喝了一口，说道：“小伤，不碍事。”
　　曹心蕊抓住他的右手，想要挽起袖口看他的伤，上官檀捏紧拳头，用了一点力，挣脱开来。曹心蕊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垂下眉，眼神黯淡，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其实自从曹心蕊入宫后，上官檀对她的态度就不复以往，上官檀言行有分寸，该保持距离，就绝不越雷池一步。曹心蕊心知上官檀并无过错，是她自己一手造就现在这般局面，是她放不下，贪心了。
　　曹心蕊苦笑一声，收敛心思，严肃起来，问道：“你一心要查逍遥丸一事，究竟是看不惯那几个纨绔子弟，还是想要翻出旧案，找老臣兴师问罪？”

　　当今朝廷，老臣占了大半，以都察院和大理寺的李夏二人为首，那一干老臣刁滑奸诈，大都与上官檀对立，若是因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必定吃力不讨好。
　　闹事砸铺子一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逍遥丸也并未在京城造成恶劣影响，也可简单了结。这么做的话，还可以卖那些老臣的面子，乃美事一桩。

　　然而上官檀执意要彻查，一个也不想放过，虽说他性子如此，但曹心蕊还是认为，他太过倔强固执了。
　　上官檀也许有事瞒着她。

　　当然，上官檀虽有私心，但不会对她不利，只会把她当做外人。
　　曹心蕊自然希望上官檀据实相告，不管如何，她都会支持他，只是他的做法，让她心里有些难过。

　　上官檀解释起来，也是拿出冠冕堂皇的说辞：“大理寺和都察院那帮人，不管是老子还是儿子，都是一丘之貉，他们沆瀣一气，腌臜不堪。我不过是想肃清朝纲，做刑部尚书分内之事。”
　　曹心蕊失望地看着他，忽然说道：“那位乔姑娘……我想见一见。”

　　上官檀道：“她出身低微，皇太后身份又尊贵，贸然相见，怕是不合适。”
　　曹心蕊道：“你是怕我刁难她？”

　　以乔落栗的性子，她倒是不怕刁难，也不会吃亏。上官檀想起她挤兑自己时的样子，不由失笑，无意中，眼里流出了温柔之色。
　　曹心蕊抿着嘴，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终是咽了回去。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上官檀起身欲告辞，曹心蕊让他陪着自己，逛了一圈后花园。曹心蕊突发奇想，摘下一朵艳红的牡丹，对上官檀说道：“你把这朵花，带给乔姑娘。她治好了心病，你又不让我见她，我就只好以此聊表心意。”

　　“何必如此。”上官檀负手而立，目光透过曹心蕊，看向通往宫门的那条路，心不在焉道，“还请皇太后别为难我了。”

　　他心不在此，强留也无用。
　　曹心蕊放下手，心想，可惜了这束离了枝桠的牡丹，无人欣赏，也活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