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同人-挽手》starmoon

25、二十四．落花流水

　　…….咯吱….咯吱…………

　　悄悄地拉开了格子门,一个身影缓缓地闪进了房间。
　　踏着塌塌米无声的脚步,在暗哑的光线里,身影走到这小小的神龛前。窄廊外,一阵风吹过点点摇曳的火苗,室内倏地泛着点点檀香刺鼻的味道。
　　神龛里飘散着一圈圈晃动的烟霞,白菊与紫藤沉浸在香气里,失去了自己的香味。中央的黑白照片是笑得如此灿烂的父亲,在烟熏下似乎有点梦幻..光双手合十地闭上眼睛,静默地祈求着..虽然他从不相信父亲会听得到。
　　在光眼中,眼前的神龛只是在世的人对离世的人的尊重,及对自己心灵的安慰而设。他不相信父亲还在神龛里或在自己身边..人死后,就会彻底地离开这世界吧。
　　父亲不会再回来的..可是光不想再欺骗自己,所以才到这里来。在父亲的神龛前祈求着..只有在死去的人面前光才不会害怕地敞开心屝。也许只在盲目祈求的自己十分软弱,光知道..即使再祈求也好,身上的罪孽不可能消失。
　　如果父亲还在的话,他一定会把自己也捏死的吧..光的双手在颤抖,他在人前只能笑着,不断地笑着..父亲,会容许自己在这个小小的神龛前哭泣吗?可惜光不懂得哭泣..从被窝走出现实的时候,他只懂得笑,面对所有人都笑着。即使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都不懂哭泣..因为害怕给人看见,那怕是谁也好。
　　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内心,原来是空白的一片。
　　父亲离世的时候,还有他在自己身边..他离开后,又有谁在自己身边?
　　或许会问:不是有很多人在自己身边笑着吗?可是光却感觉不到自己存在,即使他们在身边亲密地笑得再幸福,再毫无阻隔也好,光却完全感觉不到温暖。他们无法理解自己的心,靠得再近笑得再幸福也只是徙然..他们对自己笑得愈快乐愈亲近,自己的存在感就愈虚无..只有在父亲面前,才可以闭上眼睛微微喘息..
　　“父亲,也许会责怪我..这样做,只会令更多人受伤而已..”光低下头,无法正视父亲的相片中的笑容“..可是,我已经决定了..忘记过去的一切。就让他在回忆里陪伴着我吧..只要有这段回忆,我就不会孤单。请原谅我..让我把唯一的记忆留下..”
　　他真的想给予明幸福..可是也只想留下回忆而已..然后,他们将会走着各自的道路,也许不再交会,但这却是一种幸福吧。

　　步过流水淙淙的河流间,初春的枝头开始长满了粉懒的花朵,在风吹动下轻轻地飘落在空气间..划过光的衣襟,慢慢地浮在流水间,溅起了温柔的涟漪。

　　“这么晚,你约了藤崎吗?不不..明天开始要改名了,是进藤明吧!”在球场绿意盎然的草地间,随风吹动的草儿轻轻擦过手肘,西方一片金闪闪的夕阳下,球阳上是一阵笑声与呼喊,小孩子们跑动的身影跟随着拉长的影子跳跃。
　　“进藤你真不是朋友!你们交往了这么久竟然没告诉我们!现在竟然要结婚了..是在我们这班没女友的光棍前炫耀自己的幸福吧!”三谷奸笑地叫嚣着,把捧在手中的酒抛了一罐给光“趁今天最后一天自由身,和我们灌吧!结婚后恐怕就要给明管得死死的了,快快珍惜这最后一天吧!”三谷旁边的玩伴们也一同哄笑着。
　　“你们不是来打捧球的吗?怎么样了?”光蹲在他们身边喝起酒来,一阵落日的凉风抚拂着额前的金发。浴在夕阳金闪闪的球场里,四周都是一片亮丽的琥珀色。三谷解开了衣领叹了一气“罢了罢了!我们竟然被这班小鬼打败了!明明以前我们都很会打嘛..跑步像飞这样快!现在大了,握捧的手法都生疏了,跑都没这班小鬼快!”
　　“这下子,真是不认大也不行了..”平日率直的夏目也不禁叹气。
　　“对啊..我们以前明明不会输给别人的..”回想起小时候打捧球是这样的拚命,赢了比赛后大家满满汗水地拥在一起欢呼。现在大了,竟然不如当年了..光呻着酒,过去和他一同打捧球的人,离开的,余下的,忘记了的,遇见而同陌路的..余下多少?
　　唯一不会忘记的就是这浴在同一夕阳里大家彼此满身汗臭的欢呼与拥抱。
　　“..昨天我在街上遇见小时候住在我们隔壁的,经常和我们打捧球的小子木野..”三谷自顾自地喝着酒,笑了“一看就认得他的样子..他现在神气了!做了大公司经理呢,和小时候这怯懦的样子完全不同!他也盯着我看..可是我们路过凝望了几秒,之后就各自地走了。大概他也认得我吧,但毕竟已经长大了,身边的东西已经完全不同了。就算记得大家也好..我们也避开了对方的视线,陌生人似地各走各的..是有点可惜啦,但大家都明白,就算遇见又如何?既然已经不同过去了..”
　　既然已经与过去不同,再走在一起的感觉只会令人感伤而已。
　　“..是觉得相遇的话,过去难得美好的感觉就会被破坏了..”光苦笑了一下,如果大家觉得留下心中最美好的感觉是比较好的话,还是陌路地远观..会比较好过。
　　也许若当初自己和佐为再次相遇的时候,彼此都远观地保留过去的美好想像,就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了..可是现在,对方还不是一样?既然知道大家都有各自必需要完成的道路要走,回忆与想念放在心中..也许会比互相靠近伤害的好。
　　人总是讨厌孤单,可是却总喜欢把自己赶到孤单的境地去。
　　“..对了进藤,你记得明小时候,在我们打捧球比赛的时候,总会在我们身边叫喊努力的吧..即使我们觉得她碍手碍脚,觉得她女生怎会懂得我们的事..但她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努力地替我们分担一切..”三谷凝望着血红夕阳的眼睛突然转移了视线,正视着光认真地道“..明是个很好的女孩,结婚后你一定要好好保护,照顾她,不能让她受伤。我不想看见这家伙哭的样子了..是男人的话,一定要在这里答应我。”
　　光愣了愣,浴在夕阳下是伙伴们同样认真的脸颜,仿如小时候,他们也曾经这样认真地拱卫着自己觉得最宝贵的东西..认真得令光也下定了决心,即使自己是多么痛苦也好,他都一定要给予明幸福“..如果我不对她好,不好好照顾爱护她..进藤光我这伙伴,一定会接受你们唾弃的。”
　　举起手中的啤酒干杯,笑着地把浴在血夕下的酒一饮而尽..他决定了的东西,即使再困难也会努力争取保护..纵使会令自己痛苦,可是自己的痛苦又算什么?
　　心中的遗憾与情感..就只能埋在心中,有时候可以取出来反覆回味,幻想着远方的彼此,也许会过得很幸福..这样的快乐,在光而言已是奢侈。

　　洒落在流水间的夕波在闪闪发光,似是在为淡淡的水涂上一层金色..在这闪烁的光线间,花朵轻轻地,淡淡地在水中飘浮,在水中划出道道温柔的波纹。流水的金光映衬着花朵鲜艳的美丽,花朵也静静地随着流水上下晃动,轻柔柔地抚拂水流。

　　拜过神龛,宣读了证婚的宣言,所有人的脸上都在笑着,笑得这样快乐,这一个个笑容的脸谱在光眼前晃过,却如一片片模糊的幻影。当明凝望着自己说出愿意的时候,这幸福的笑脸却竟然倏地刺痛了自己的心。不知怎地心中如抑压着苦水般这样难受,可是他还只是笑着,笑得这样幸福快乐。
　　穿着他造给自己的新婚和服,仪式完成后光四处奔走地和所有笑着的亲朋敬酒,一杯一杯刺喉的酒精灌下肚里。眼前晃过来晃过去的笑脸愈发模糊,祝福他的笑声如梦魇般,一刹的快乐流在内心里也变成了淡淡的苦水。可是光仍然继续敬酒,挽着明的手亲吻了她的脸,模糊的笑脸们兴奋地叫喊着..
　　光看见叔父在病患间仍然泛着红光的笑意,在自己身旁严厉地叮嘱自己已经成家有妻,以后凡事也要懂得大体,要有男人的责任与承担,父亲的血脉就依靠自己唯一以承继了。令子姨整夜都笑得合不拢嘴,华丽的和服在晃来飘去。母亲虽然笑得有点哀伤,可是她还是看着自己与明,紧握着我们的手,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朋友们都在叫喊,用力地拍自己的背,一口都是羡慕与妒忌的神色。明的女性朋友们也在教训自己要好好待她,一定要令她幸福..
　　一浪又一浪的人语谈笑酒肉味道直扑而来,光的眼里看见的都是一浪浪黑压压的笑脸与表情,满挤得快要爆破的幸福与快乐,如此亲近着自己跟自己对饮的嘴脸..人明明这么多,室内明明这样人语热闹,大家都这样不吝啬地祝福,说着陈腔滥调的幸福语调..可是光怎么会觉得,内心在喧闹的婚礼中竟然如此沧桑孤单。
　　“..光,怎么了?你很累吗?”明挟带着化妆也掩饰不了的担忧,光把握着的酒杯一饮而尽,虽然脸上是在笑着,可是笑得这样吃力。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可能是饮多了酒..有点闷..我去一回洗手间。”
　　“他肯定是幸福得要死,所以自己饮了多少酒都忘了吧!”三谷他们的喧哗传在耳后,然后又是一阵哄笑..光拉开了格子门走出廊外,夜色的黑暗掩面而来,在这热闹过后安静得难以言喻的世界里,光似是喘口气似地..脚步声在黑暗里一步一步地..走到神社的西庭。凉风吹动着他的衣襟,走在这熟悉的庭台里,他曾经在这里观赏过射箭比赛,曾在这里笑着地答应奈濑会让他幸福,这不过也是两年光景..
　　“我说过..神社可不能让陌生人乱走的。”黑暗的背后竟然响起了这熟悉的声音..光回首,窄廊里泛着一点微亮的烛光,奈濑还是穿着同样的白绸红裤裙,脸上还是这样淡淡的笑容。
　　“..抱歉,打扰了。”光别过脸去,踏步正想离开,奈濑清脆的声音却泛着笑“害怕看见我痛恨你的眼神吗?不用的..我没有恨你,也没有这必要。”
　　光缓缓地回过头去,昏黄的烛光中她淡然笑着的脸,眼神的确没有任何憎恨。她坐在木色的窄廊上把烛灯搁下,托着头笑了“既然这是你们俩选择的路途,你们将会各自愈走愈远..分手的时候,不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吗?就算你现在要结婚,也只是早踏一步而已..脱离束绑自己的过去,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这是我早已经决定了的事。”光默默地低下头,可是黑暗中奈濑的眼睛却这样清澈“..如果你早已经决定的话,就不用害怕憎恨你的人,也不用强迫着自己笑得这样灿烂。如果你认为这样就是决定与承担的话..未必太天真。你结婚的意思,是希望彼此可以尽快忘记大家吧?希望佐为憎恨你..这样他就可以忘记你了。”
　　黑暗里风除除的吹动..陷入了难堪的沉默“..我是真的希望,可以给明幸福。而且..”光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他憎恨我的话..会比较好过。”
　　“这我就告诉你吧..佐为他的确很憎恨你,他说过,他永远都不愿再原谅你,再和你见面。穿上你身上的这件和服..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吧?你的愿望..已经如你所愿。”奈濑清晰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中,光却觉得天旋地转..他真的这样希望吗?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内心会这样楚痛?光笑了..大声地仰天长笑。
　　“这样我们就可以各自走各自的路..下定决心,有什么不好?对啊..没什么不好。”
　　如果大家都知道无法再走在一起,对方的心又何必再这样在意?分开又有什么好痛苦?光明白的..却每每只能躲在被窝里流泪,为什要流泪?
　　“..别看得自己这样悲惨,今天的地步,你们需要自己负责,不是吗。”奈濑淡然的口吻甚至显得有点冷酷“不过..你这样做,到最后只会令你身边的人都痛苦。不是吗?你认为这样的你,真的可以给予别人幸福吗?你认为日夜在你身边的妻子,不会发现你的心吗?你知道的..当大家发现你的心的时候..你不单无法给予所有人幸福,反而带给他们无法承受的伤害。即使如此..你仍然选择这样的决定吗?”
　　也许总有一天明会知道,她会离开自己,所有人也会受到伤害..可是,光默默地凝望远方“..我会努力地喜欢他们,喜欢我身边的人..我不想再令他们受伤。”
　　过去已经曾做过伤害他们的事了..光不希望再次看见他们痛心的脸颜。只要所有人在自己身边幸福..光就会很幸福。
　　“..这样的想法,有时候..反而会狠狠地把所有人伤害呢。如果你是这样喜欢逞强,就去吧。反正每个人总有他们要走的路途,虽然束绑不可能消失。不过..请不要轻看女人的直觉与内心喔。”奈濑笑着地凝望光高大的背影,慢慢地,默默地走远..闭上眼睛,她不忍看见这样的光。
　　不过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或许在他们而言,只能这样做,内心的孤独感才不会把自己压垮。这世界上的人明明都因为各种束绑而无法做回自己..但无法做回自己的人,却这样令人痛心疾首。
　　“也许..人就是最喜欢和别人,和自己过不去..”

　　一片大自然的黑暗里,流水自然地分岔了,它依然会继续它的流动。花朵被流水冲斥到地上去,仰望着头上的天空,它依然会继续自己开花结果的责任..各自各地离开彼此继续路途,一隅小小的物语,没什么值得惊讶与悲伤。

　　“这边的和果子味道很捧,可以送给母亲吗?”明挽着光的手望着窗橱笑了,大街上的人是这样多,人潮摩肩接踵地流过来,流过去..走在人与人之间,面目模糊的陌路人擦身而过却一刹走远,人就是不断如此走过,相遇,结束,离开..谁会计较谁的心是怎样孤单凄楚,谁会眷恋着这一刹和自己擦肩的陌生人?
　　倏地,在这一群又一群永不停止的人潮里,光跟他擦身而过..他的发丝还是这样柔顺地挟带着熟悉的香气,在一刹间划过自己的肩骼。而已下一秒..模糊的人潮又将他渐渐冲走,慢慢步远。
　　“..佐──”光触电似地立即回头,瞪大眼睛凝望着这熟悉的背影。在这一潮快速流动的人群与表情间,光看见他熟悉的背影停下脚步,慢慢地回头..这一刹光却又害怕对上这双眷恋的眼睛,会让自己激动得失去控制,他反射性地别过脸去,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就决定买和果子吧!光。”下一秒,明的笑容仍在光的眼前,她习惯地挽着自己的手,在身边灿烂地笑着..光似乎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有点安慰,又有点激动..
　　他立即回头望向刚才他停下脚步的位置..
　　远处,似乎开始响亮着熟悉的歌声..

　　流水像清得没带半颗沙
　　前身被搁在上游风化
　　但那天经过那条堤坝
　　斜阳又返照闪一下　遇上一朵落花

　　在光的瞳孔里,他的身影已经掩没在这片热闹的人潮中。消失了,失去了他的身影..一晃的缘分离开了,下次擦肩又会在何时?或者..已没有下次..
　　他们曾经挽着彼此的手,快乐地在街角的黑暗里拥吻,是这样深刻的幸福。

　　相遇就此拥着最爱归家
　　生活别过份地童话化
　　故事　假使短过这五月落霞
　　没有需要　惊诧

　　远方柔和的歌声在抚拂着光的心坎,淡淡的宁静..明知道各自不能再交会,又为何要执着回头,惊讶激动,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一刹间渴望,却又害怕他会回望自己..当他真正地消失在人海里的时候,心却这样难言的孤单。

　　流水在山谷下再次分岔
　　情感渐化做淡然优雅
　　自觉心境已有如明镜
　　为何为天降的稀客泛过一点浪花

　　天下　并非只是有这朵花
　　不用为故事下文牵挂
　　要是彼此都有些既定路程
　　学会洒脱好吗

　　也许他回头的一刹,会曾把心里的憎恨化解。但当他看见自己身边的妻子,也必定会悄悄地收回这段一刹的眼神,做回一个陌路人,消失在这片茫茫的人潮间..
　　自己也一样..不正视这双凝望自己的眼睛,因为知道..对上后,只会更感伤,只会更难忘记彼此。他宁愿笑着地躲开,笑着地享受这淡淡的痛苦与幸福..

　　讲分开　可否不再用憾事的口吻
　　习惯无常才会庆幸

　　歌声拂过内心的孤单,既然无法抗拒或坚持什么,路还是要走下去..内心的回忆,就把它静悄悄地搁在深处。至少,这段快乐的回忆,他们共同拥有,珍惜..
　　光回头迈步地紧紧挽着明的手,笑了,笑得非常灿烂。
　　在这片人潮里,离合如水,如花。自然地,相遇离开,不留痕迹。

　　流水很清楚惜花这个责任
　　真的身份不过送运
　　这趟旅行若算开心
　　亦是无负这一生
　　水点蒸发变做白云
　　花瓣飘落下游生根
　　淡淡交会过各不留下印

　　但是经历过最温柔共震

　　挽手．二十四．落花流水
　　＝＝ＴＨＥ　ＥＮＤ＝＝
　　挽手的本篇终于完结了．．ＯＲＺ
　　最后的这段歌，名字就是叫落花流水。因为很喜欢这首歌的感觉，所以一直在听着，甚至把歌词加在最后，最终的名题也是这首歌的名字。
　　本篇的这个结局其实我很喜欢，这样淡淡的遗憾美啊！
　　可是．．人家我是死忠，怎可能甘于二人分开的结局呢ＯＲＺ
　　如果喜欢悲剧的读者，大概看到这里就可以把这故事完结了。
　　不过如果对这结局不甘心的话，就请留意挽手的后篇吧．．

　　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