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路边的野菊花》阿芒1024

3、第三章,雷雨

　　关月月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屋内，可是房门紧闭，她根本进不去。那个布娃娃昨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捡起来放在窗边了。于是她又跑到窗边，可是她个子太小，踮着脚，才将将够到窗沿。回到厨房搬了个凳子爬上去，窗子从里面插得紧紧的，她跟本打不开，但是透过玻璃，她看到了那个布娃娃，隔了这么些年，它已经很旧了，布料开始发黑，看上去真的是一个破布娃娃了，但那大概是妈妈留给她的唯一的念想了。

　　看了一会儿，终于累了，回到厨房，趴在饭桌上睡着了，梦里是妈妈拉着她蹒跚学步的样子：“慢慢地……慢慢地……呵呵，月月会走路了……妈妈要放手了……”小女孩嘴里含糊地叫着“妈妈……妈妈……”心里却是害怕的，她不敢放开妈妈的手，害怕放开了自己就会摔倒，害怕放开了，妈妈就会不见，可是妈妈放手了，不让她牵着她的手。而是在后面看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呵呵，我会走路了，呵呵，妈妈我会走路了……啊，妈妈呢，妈妈怎么不见了，小女孩欣喜地转过脸来却发现妈妈不见了。妈妈……她哭起来……“妈妈……”关月月一下抬起头来，速度太快，差点滑到桌子底下去，而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屋外，乌云翻翻滚滚遮住了太阳，空气中充满了水气，闷得人喘不过气来。关月月出门看了一看，把奶奶晾的衣服收了进来。

　　仅仅过了那么分把钟，狂风就呼呼地大作起来，吹得屋边的树大肆的摇摆起来，无数的树叶飘落下来，不是像刚刚那样带着小女孩瑰丽的梦般的缤纷，而是有点像石头般，借着狂风的力道打在脸上生疼的。有闪电在西边的天空闪着，六岁的小女孩看了有点害怕。突然间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将天空一分为二，把乌云密布下昏暗的天空照得亮得刺眼。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突兀地钻进她的耳朵，大地也跟着颤动起来。奶奶告诉过她，闪电过后通常都是雷声，那么闪电过后最好是赶紧捂耳朵，免的被吓一跳。关月月也确实照做了，只是这一声响雷来得太快太猛，她还来不及把手捂在耳朵上，就被吓了一大跳，手不禁“啪”地一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顾不得脸上辣辣地疼，顾不得砰砰的心跳，她忙不叠地去关大门。哗哗的雨声由远而近，转眼就到了眼前，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狂风吹起一幕水帘向她罩来，她小小的身子抓着两扇门，两脚使劲踮着地维持着平衡，不让风吹着大门连带着她也摔出去，用尽全身力气终天将大门关上了。然而门拴太高，她够不到，又不能就这样用小小的身子按着大门，厨房还有一扇没关呢，若是不关，家里怕是要水漫金山了，两三步路处有一张很厚重的桌子，关月月想去把他移过来，才直起身还没走两步，风就把大门再次吹开了，雨水放肆地扫进来，打在她的头上脸上身上，打得她睁不开眼，皮肤发疼。她又想去移桌子，又想去关大门，一时间，小小的心里竟然有点拿不定主意。“啪”地一声，关月月又被吓得一激灵，原来，大风把厨房的那扇门关上了。这样一来，她反倒放心了，只要管好这扇大门就好了。她又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关上了大门，就这样用身体顶着，不让它被风吹开。门外风声雨声雷声接连不断，屋内黑漆漆的，只有在闪电闪过的时候才亮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雨声风声渐渐小了，关月月不再顶着门了，她缓缓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简直是腰酸背痛，手臂都抬不起来。打开门，外面差不多汪洋一片了，好在她家的房子年代较久远，有门槛，水没有漫进屋里面去。薄荷早已被打得东倒西歪，凤仙花都横在地上，叶子和花瓣和泥巴糊在一起，邻居家的牵牛花都折断了。

　　关月月比那些花也好不到哪去，她浑身湿透，脸上更是糊涂一片，泪水、汗水、雨水、头发混在一起把她的脸弄得像个小花猫。她糊乱地洗了把脸，搂了搂头发拿块毛巾擦了擦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可是这哪里是擦擦就能干净的，鞋子也湿透了，干脆赤了脚。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真像是个小叫花子，很脏的衣服，很脏的脸，还有很脏的手和脚，就差一个破碗和一根打狗棒，连饥肠辘辘都那么符合。这样想着，倒真觉得肚子饿了。回到厨房，桌子上奶奶给她留的米饭和青菜，都泡在了雨水里，留下很多黑色的杂质，早已不能吃了。可是她饿了，很饿了，她想吃东西，有邻居在小径上叽叽喳喳地谈论这场雨是如何如何的大，将菜园里东西打得一团糟。关月月没心思去管这些，她只知道她饿了，她要吃饭，可是这样的饭菜她怎么能吃呢。这又让她想起前几天电视上看到的那个小叫花子，手里的饭都混合了很多小石子，人家不也吃了不么。拿起筷子正准备吃，忽然想起奶奶走前让自己用开水泡一下饭，于是她拿来奶奶特意放在地上的半壶热水，泡了几遍饭，青菜是不能吃了，只好扒了两口饭。

　　“月月，月月”是奶奶的声音，关月月放下饭碗，欢快的跳出去，奶奶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刚刚那一番惊吓还悬在心中，奶奶回来就好了。

　　奶奶一看见像个小叫花子样的月月，眼睛就红了。还没开始下雨的时候，她就急急地往家赶了，家里只有月月一个人，她若是在别人家玩还好，人家多少看顾她些，她若是一个人呆在家里肯定会怕得不成样子，她毕竟才六岁。然而她走得再快，也没有雷阵雨来得快，一道触目惊心的闪电，一声惊天动地的响雷后，狂风暴雨让她无法前进半分。路边人家看不过，拉住她停下避一避雨再走。她在那户好心的人家里坐立不安，心心念念记挂着家里的月月，多希望月月是在小伙伴的家里，而不是在自己的家里。家里没有人再怎么糟糕，她晚上回去自会收拾，但是月月，这个可怜的没妈的孩子，她才只有六岁，正是需要大人照顾的时候，她却为赚那一点点钱而无法陪在她的身边，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么大的雷雨天气。倘若她忘了自己曾经的嘱咐靠着墙或靠着门站着，倘若那一声响雷打下来的时候，她正在回家的路上，正处于树下，倘若……有太多的倘若，有太多的倘若能造成太多的危险。若是这个孩子、若是这个水根唯一的血脉因为她的原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如何对得起她，如何对得起水根，她将情何以堪……

　　如今，看到月月虽然狼狈不堪却并无自怜自哀之相，依旧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说不清是喜还是悲，眼泪就那么情不自禁的流下来。

　　“奶奶，你怎么哭了，让雷雨吓得吧，没事，已经过去了。”关月月脏脏的小手抚上奶奶的脸，帮她擦掉眼泪。她自己被雷雨吓得现在心还在狂跳，理所当然地觉得奶奶也是被吓的。

　　“月月……是奶奶……不好，你……吓坏了吧？”奶奶泣不成声，这个单薄瘦弱的孙女儿没说自己有多害怕，倒来安慰自己这个当奶奶的，“月月，你刚刚就一个人在家里么，没去别的小伙伴家么？”

　　“没有，下雨之前我就回来了。”关月月没有说为什么没有和别的小朋友在一起玩的事，简单地回答了奶奶。

　　“刚刚下雨一个人怕不怕？对了，你有没有靠着墙，或靠着门？”奶奶问得很是急切，已经是春末夏初，以后的日子里，狂风暴雨电认雷鸣的日子有的是，今次没事自然最好，但还得要好好嘱咐才行。

　　“我刚刚使劲顶着门。”关月月想了想，便将刚刚那惊险一幕一五一十地跟奶奶说了一遍，语气中还带着丝丝骄傲，毕竟她今天凭着自己抵住了狂风，没有让雨水灌进家里很多。

　　奶奶却是听得心惊肉跳，前些日子刚她讲过有祖孙俩在雷雨天气里坐在大门口，结果孙子被雷给烧焦了，奶奶也给雷晕了，这孩子怎么就忘了呢。怪只怪自己出门前没有再嘱咐她一次，她一个小姑娘，电闪雷鸣中只顾害怕，哪还想得起这么多。若是……真是想都不敢想。

　　当下，奶奶无限自责，又嘱咐了月月一次。看着她浑身透湿脏脏的样子，内心里疼痛不已。转过脸去擦干泪水，不经意间看到那碗被雨水浸泡的青菜，里面灰尘、石灰沫、草叶很多杂质，忙问月月：“这青菜你吃过没？”

　　关月月看着脸上表情哀戚，又不断变化的奶奶老实地回答：“没吃过，我看菜已经这么脏了，就没吃。”

　　“那你吃饭了没？”

　　“吃了两口，我看饭也脏了，就用开水泡了泡，只吃了两口，你回来了，就没再吃了。”

　　“好月月，你一定没吃饱吧。等下奶奶给你做碗鸡蛋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掉下来。她快速地拿了月月的干净衣服烧了热水，让月月自己洗澡。一面打鸡蛋，煮面条，做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