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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云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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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说和江蓝二人所想的一般顺利,加上温氏不断的骚扰、蓝曦臣的动之以理、江厌离的后方保障,和聂明玦简单粗暴的“劝告”,很快便从各家抽调,集结了一只不算精锐,却也暂时够用的突袭军,既能简单对抗温氏在外的多支小队,又是一块伐温的招牌。
“江姑娘!请问可曾见过江厌离江姑娘?”蓝曦臣于营地急切地穿梭寻找,顾不得什么雅正端方,终于在各家弟子的指引下来到一处营帐。
叫人过后并无回应,蓝曦臣清楚江厌离的起居,队伍刚建事务繁多,众人皆是和衣而眠,清洁亦只能靠咒语。他不能再等,一把掀开帷帐,江厌离正独坐其中,双眼紧闭,面前摆放着几块石头和一张占满桌面画满符号的符纸,看起来是在行占卜之事。
看来她已经知道了。
两日前,他们得到几条消息:其一,各家嫡系弟子逃出;其二,百家集结之信已经传到了温若寒的耳朵;其三,温氏近来因温若寒的实验与集的突袭损失惨重。
尽管好消息更多,但商议过后,众人依旧认为应小心为上,温若寒的眼里难容沙子,纵力量不足也会拿一些小宗开刀,故由前线向四大家族传信,希望层层传递到小家族去,做个防备。
却不料,温家在劣势中也如此嚣张,竟派温晁直奔莲花坞招降,虞夫人不从,恰赶江宗主支援姚氏,坞内空虚,落了下风。而江宗主赶回同样无法扭转劣势,江家就此被屠门,只剩江澄和魏婴下落不明。
原地踏了两步,蓝曦臣打消了打断江厌离的想法,又联想到自己的弟弟,默默为他们祈祷。
这一刻钟显得过于漫长,好在江厌离总算有了苏醒的迹象。
“江姑娘。”话音未落,江厌离便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面前记录命轨的符纸。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阴铁、阴虎符……”她显然消耗了大量心力,以致不能凝神。
蓝曦臣连忙取下裂冰,动用灵力安抚,才使得江厌离平静下来。
“泽芜君,快带我去个地方!”
仓促到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射日之征两位最重要的指挥人就这样来到了温若寒的眼皮子底下。
映入眼帘,便是温情姐弟火红的烈焰袍,与并排躺在草地上的魏无羡和江澄。
他们争论得入神,没能发现已经到来的江厌离与蓝曦臣。
“阿羡——”江厌离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却被堵在嗓子里,只能发出游丝般的呼唤。
但是魏无羡听到了,“师姐?”
“师姐!”他奔往她的怀中,像幼时无数次做得那般。
两人便再也忍不住藏起的苦泪,彼此沾湿对方的衣襟。温情借机解了江澄的迷药,三人就在这广阔的天地间,偷些宝贵的时光宣泄悲伤与愤恨,无人喧扰。
“给我讲讲,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吧。”几人哭累了,江厌离提议道。
魏无羡和江澄抽噎着,一人几句还原了江家被灭门以及如何辗转到夷陵的经过。
“还有呢?”她看向衣衫半解的黑衣少年,“阿羡你说。”
“我说?师姐,我和江澄都说得差不多了啊。”魏无羡心虚地撇过头去,江澄隐约察觉不对劲,却没功夫多想,激动地接话道:“阿姐,你说抱山散人真的能修复金丹吗?”
江厌离望着自己弟弟殷切的目光,“也许可以吧……”,双手抚上他的发顶,眼睁睁看着遭逢大难的少年在眸子里亮起希望的光芒,却不得不亲手将它熄灭:“但是阿澄对不起,阿姐找不到她。”
他慌乱地站起,指向身旁的好友:“可是魏无羡他说——”江澄的身体陡然一僵,“温情?温宁?你们?”
温情将目光下移,回避江澄的同时,看见了咬牙摇头的魏无羡与含泪点头的江厌离。
“是魏公子,他从古书上找到的方法,剖丹、换丹。”短短一句话说得飞快,江澄却回味了半天才听懂。
他暴起将魏无羡扑倒在在地,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你又要做大英雄了是不是?你觉得你很了不起是不是?魏无羡,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你的东西?你凭什么?!”
魏无羡只是受着,半点嘴也不还,等他说累了才开口道,“对不起,江澄。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气得江澄将拳头高高举起,仿佛下一秒就要落在他的脸上,可魏无羡闭眼等了许久也没等来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反倒是身下的草地替他遭了殃。
魏无羡又使出那不要脸皮的法子,一点点蹭上江澄的肩膀,两人就这样一个耸一个放,来来回回了几十次:“喂江澄!以前三次就好了,你要不要这么小气!”
“以后三百次也没用!”话是这么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澄对魏无羡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更多是在和自己较劲罢了。
正当众人以为这事告一段落时,江厌离再次开口:“阿澄呢,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比起方才魏无羡的反应,江澄显得理直气壮得多,阴阳怪气之余不忘朝身侧翻个白眼:“我可不像某些人。”
“再好好想想。”江厌离鲜少对他们两个端出长姐的架子,但仅有几次的情境都十分相似——他们之间有误会没解开,或者江澄又口是心非了。
今日会是哪一种?
静下心来,依魏无羡的灵光,其实并不难猜:“江澄,你真的是因为找温晁报仇心切才被抓的吗?”
他联想到那日与他近在咫尺的温氏弟子,他们从自己身后匆匆离开,高喊着:“抓住他!”
当时松下的一口气,竟是江澄用半条命换来的。
江澄沉默着,一如彼时的自己。
可魏无羡之后的反应与江澄不同,他一拳抡在他的脸上,将温氏姐弟和蓝曦臣都吓了一跳。
“喂!魏无羡我刚才都没打你!”江澄看起来有些生气和委屈,却没有还手的意思。
“好啊,那就我来打你,打醒你!”魏无羡气红了眼,随手又是一拳,江澄本不是吃亏的性子,两人就这样扭打起来。
“能耐了是吧,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没命了?!”
“难道要我看着你被温晁抓到,然后去死吗?”
“我死了就死了,你是江家少主,江家那么多人,你死了他们怎么办,师姐怎么办?”
“你死了阿姐就不会伤心了吗?”
“歪理!你如果死了,让我怎么去见虞夫人?”
“呸,你才歪理,你死了我怎么见我阿爹?”
魏无羡虽未曾使用灵力,但江澄伤重初愈,几个回合便分出了胜负。
魏无羡压制在他身上,双手狠狠掐住江澄的两肩,与他对视:“你是江家的希望,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如果有人要牺牲,那也肯定不是你,记住了没有?”
“没有!”江澄朝他吼着,奋力向前探头,分明的青筋爬上他的脖颈与额角,“魏无羡,你凭什么跟我谈江家?我从生下便是江枫眠虞紫鸢之子,是江家少主,我比你知道怎么做好一个家主!”
他的泪流了出来,“可是要我怎么看着你去死啊?你说过,以后我做家主,你就做我的下属,他们姑苏有双璧,咱们云梦就有双杰——魏无羡,你食言而肥!”
江澄说完这些,广阔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的抽噎与风的呼啸。
半晌,才听得魏无羡一声嗤笑,“傻瓜,能活着谁想死啊,”他俯下身,以一种别扭的方式拥抱了全身绷紧的江澄,“祸害活千年,你要对你的师兄兼下属有点信心,下次别这样了,好吗?”
江澄放松梗了许久的脖子,将头枕上柔软的草地,就像幼时去湖边疯累了做的那样,然后才回答魏无羡的问题:“好。”
“那你以后能不能不逞英雄了?”
“这个嘛,看情况,”魏无羡与江澄并排躺下,“不过下属肯定要考虑家主说的话啊。”
“只是考虑?”
“当然,我魏无羡要做贤臣,贤臣就不会愚忠。”
“好吧,那说好了。”江澄顿了顿,像是下了十分的决心,“以后我没有灵力,你要保护我,还要保护阿姐。”
“切,还用你说。”魏无羡偏了偏头,只看到江澄棱角分明的侧脸,奇怪,他印象中师弟的脸明明还是可爱的。
回忆总是费神,他不再多想,重新望向天空,发现今日的云,走得格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