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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6 孩童与未来 ...

  •   骑士制服穿起来并不是足够的灵便。
      骑士制服有着繁复华丽的纹样、巧夺天工的设计,妥帖恰当的剪裁,但它的设计目的是让穿戴者显得身姿挺拔,为了彰显所谓的贵族气质,面料并不柔软,在一些地方甚至可以说坚硬。
      秦淑扎在这么一件衣服里,初穿时只觉得深受束缚,现在只觉得习惯成自然。她现在的制服是私人订制,符合骑士制服规范之余,一些地方也被稍作修改,让它有了新的功用。
      秦淑坐在椅子上,她是个地道的美人,在她还未从军之时,有人夸赞过她是皇城之花,那时候她眼眸还没长开,看起来还是温良柔顺的,只是微微上挑的眼角显出了几分英气。现在几年的风沙淌过她的脸颊,那种贵人家小姐的娇柔气被磨得干干净净,现在去看她,只觉得英姿飒爽。
      她像一个圆滑的球体被世界切割出了棱角,离家从军削去一块皮,父亲死亡削去一块肉,一刀刀削下去,削出一个挺拔尖锐的女将军。

      小饭馆的饭菜被端了上来,秦淑也不挑,吃得很快,倒是秦一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一道饭菜里有一根头发。
      于是他就没动那盘菜。

      “你是不是一直都藏着掖着自己?”秦淑擦擦嘴,好整以暇地看着秦一,“你知道我看到你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是什么?”
      “这么小的孩子,就要被迫开始残酷的人生,真是太令人同情了。”
      ......我怎么感觉你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丝同情的意思。秦·我就静静地听你瞎扯·一木着一张脸,就快在脸上写一句:我信你的鬼话。
      “你这小孩真有意思,心智又像大人又像小孩,表情丰富得不像个秦家的孩子。”
      好像上辈子没哭够笑够,这辈子总要肆意一把,喜怒哀乐这四种表情,根本不够表达他那被压抑了太久的、汹涌澎湃的内心世界,总要把脸上所有表情肌都用上,才能让他得到稍许的安慰。
      “......所以我可以重新再说一遍答案吗?”秦一盯着已经有些凉了的糖炒栗子,眼神幽怨。
      “不可以,机会只有一次。”
      “......那你能把栗子还我吗。”
      秦淑一顿,眼神在栗子和秦一时间转了个来回,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最终长叹一口气,似是妥协一般,长叹道:“那好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秦一有证据怀疑长姐这么一通的目的就是夺走他的糖炒栗子。

      “......我更倾向于最后一个答案,我想这应该是某场阴谋的准备工作。”
      “怎么说?”
      “如果是为了诬陷,不应该是同一批人反复越狱,而是不同的人通过同一种越狱方法越狱,”秦一放下餐具,出于习惯双手交叉,下巴压在手上,看起来像个严肃的小大人,“我可以询问一下他们出现的地点和时间吗?”
      “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没有规律,唯一的规律就是他们不重复出现在一个地方。”
      “那就对了,我想他们应该是在试探皇城的情况,抢劫可能是在试探皇城的布防,”秦一压着声音,音量蛮小,“而且常规情况下来说,武力和越狱能力不应该有太大的反差。如果易于被抓捕却善于逃逸,我更倾向于这是一群特殊的异能者。”

      异能,由欲望而生又脱胎于欲望,有明显的遗传倾向和地域特征,帝国的军队选拔看重直接的攻击性,帝国的战斗者异能也更倾向于火、雷等明显见出威力的特殊能力。
      但是总有一些国度盛产奇葩异能,从舌头能伸两米到穿墙过户......只有人们想不到没有他们不出现。
      秦淑这回似乎对他的答案满意了,不仅大方地给他再买了一包糖炒栗子,还非常积极地邀请他去娱乐场所一同玩耍。
      这个娱乐场所特指一些未成年人禁止出入的声色场所。
      于是,卑微的秦一绝望地坐在华丽的帷幔里,旁边环肥燕瘦各色美人......在专心地伺候在一旁慵懒地躺着的秦淑。

      秦一觉得在浓郁的熏香之中,手里的糖炒栗子都不香了。
      “......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你来这里?”
      “因为我想过来,而你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你其实可以不跟着我,”秦淑摸过乖巧喂给她一颗葡萄的侍从的脸颊,“不过,为什么要有理由呢?”
      秦一抱着他那袋糖炒栗子,思索独自从这里安全离开的可能性。

      这是一座相当出名的......青楼。
      此楼名为天香楼,这个名字会让人自然而然地想到酒楼饭店,实际上,这里虽然没有佳肴的香味,但这里的所有侍从都带着一种颇为特别的淡香。
      这种绵长而细腻的淡香几乎成为了天香楼的招牌,这里娱乐设施完备,美人颇多,逐渐成为了富家纨绔子弟集会的不二之选,甚至形成的攀比的不良风气,少爷小姐们争相在此一掷千金,天香楼会为每月消费最多的贵客送上一份贵礼,这份贵礼近乎成为了一种“荣誉”。
      秦淑因为是常客,直接走了专门的通道,楼里的侍从对他这个孩子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要是单独出去,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这里鱼龙混杂,委实容易出事。

      秦一稍稍打开了包间的门,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子身着一身山青色的休闲西装,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看着就像个彻头彻尾的风流二世祖,他半倚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兴致缺缺地瞧着楼下或歌或舞的火辣女郎。
      他的旁边站着一位侍女,恭恭敬敬地对他说着些什么,但男子似乎没在听,手中的酒杯晃晃荡荡,秦一很怀疑下一秒那个酒杯里的酒液就会泼向楼下张牙舞爪的人们。
      秦一深呼吸一口气,试探着放开了自己的异能。
      他先是模模糊糊地听见了侍女的声音。但这已经不是梦里那个经过训练的身体,他没法听得更清晰了,只能听见几个词语。男子却转过了身来,走近,那张脸最近的出现频率委实很高,贺琛欢在他面前站定,半蹲下身。
      “小朋友,你知道,对同等级或更高一等级的异能者使用异能,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吗?”

      ......大意了。秦一颇为戒备地往门后缩了缩,试图转头去向秦淑求助,然而秦淑似乎沉醉在温柔乡里,懒得关心他去干了什么。
      秦一在心中警铃大作。
      “不过......你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要来这里呢?”贺琛欢似乎颇为费解的用手摩挲着下巴,他旁边的侍女一脸冷漠地看着秦一,仿佛秦一打扰了她的什么大事。
      “不过也可以理解,”贺琛欢突然一笑,秦一似乎有一种颇为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最好立刻关上包厢的门把贺琛欢屏蔽在门外,只见贺琛欢嘴一张一合,上下打量着他,说出来的话差点没把秦一背过气去。
      “春天到了——又到了兔子择偶□□的季节。”

      ......这位姓贺名琛欢的朋友,请你尊重一下你对面这个十岁的孩子,你这种行为放到帝国法律里属于恶意骚扰孩童,至少拘役的。
      “贺先生,我希望您在面对我时能稍微注意一下行为和言辞,”秦一黑了脸,似乎准备立刻把门关上,“我想我应该已经明确表示了我不想要被称呼为兔子,也并不觉得我们之间适合开这种玩笑。”
      贺琛欢抓住了门,似乎并没有为秦一的话感到一丝一毫的羞恼,他只是再一次微笑着开口,似乎话里有话,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无论法条怎么写,现实里孩童没有人格尊严权,尤其是出现在天香楼的孩子,别说我现在只是在和你开玩笑,就算我现在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治我的罪。”
      贺琛欢转而微妙地蹙了蹙眉,“是谁把你带来这里的?你对你自己的年龄心里没数吗?你就这么真的来了?”
      ......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糊里糊涂地来了这里,秦一翻了个白眼。......但是自己确实很没数,梦里的自己未继任家主之前也算是半个纨绔子弟,这里也常来,甚至可以说还蛮熟悉。他很难真正意义上产生对这座楼的重视或者畏惧感。
      他对这座楼的认知仍停留在一个不错的娱乐场所。

      “......如果是你的长姐,你现在出来,我送你回去,”贺琛欢似乎听到了秦淑的笑声,脸色肉眼可见得变得非常差,“或者你不信任我,你可以现在先去和你姐姐说一声。”
      求之不得,秦一比了个ok的手势,关上房门火速奔向了秦淑。
      门外一直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侍女听完后着急了起来,她咬咬牙对贺琛欢说:“贺先生,你要是现在就走,那我们之间的事......”
      贺琛欢一秒换脸,面无表情,声音也不很和善:“我不太认为一个庄园的门卫和一个庄园的继承人之间有什么事。”
      侍女咬紧了嘴唇,说话细若蚊声:“可我是夫人留给您的遗产的一部分……”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母亲的意思是你和那堆废纸和垃圾一起成为了我的工具,而不是说让你成为我的女人。”贺琛欢站起身,秦一适时地打开了包厢的门。
      “我需要回避一小会吗,虽然我不想在这待,但我对离开也不是非常着急,”秦一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太对劲,挑眉抱臂,“你们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没有话要说,”贺琛欢直接把秦一抱了起来,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我带你走一条特殊通道,通道比较黑,出了门再把你放下来。”

      秦一嗯了一声,故作乖巧得没有动,走路的途中一股细腻的淡香传来,秦一讶异得发现贺琛欢身上也带着天香楼的淡香,一般来说如果只来一次两次,沾染上的香味散得会非常快。
      但是贺琛欢身上的香味散得很慢,似乎压根就没有散过,如果他不是和天香楼的那群侍从一样身上自带淡香,那就说明他来天香楼不是一次两次,频率至少是每周都来。
      ......但秦淑的调查显示他从来不进入声色娱乐场所。
      秦一不动声色地挨贺琛欢更近了,能清晰地听到他那均匀的呼吸声,秦一将全部精力集中在嗅觉上,不是他的错觉,确实是天香楼的淡香,这股淡香也确实就像是他身上自带的。

      “你在撒娇吗,小朋友?”贺琛欢偏过头看他,恢复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撒娇也没有用,无论你有什么秘密、经历过什么,有什么原因,你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你出现在这种地方,作为你的老师,我有义务训你两句。”
      秦一没说话,虽然他叛逆的内心在吐槽,但表面上还是低下了头表示您请。
      “......你是秦家的孩子,”贺琛欢顿了顿,似乎是不太习惯去说这种类似道德教育的语句,“所以你要对自己负责,不要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人走,我看得出来,你很聪明,聪明得不像一个孩童,但你又试图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一无所知的孩童,......这没有必要,因为没有人会试图质疑你不像个孩子,
      “你跟着秦淑来到这里,不是因为不知道这里不该来,而是因为觉得,我只是个对周围一无所知的十岁的孩子,所以我应该会被糊里糊涂地拐到这里,是不是?”贺琛欢走得很慢,但很稳当,这个时候他的语气甚至还蛮温柔。

      秦一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说话,脸上面无表情。
      “......看来是我想多了,总之以后不要乱跑,尤其不要跑来这里,”贺琛欢走出通道,将秦一放下来,“稍微等一下,应该再过几分钟马车就来了。”

      “贺哥哥,”秦一双脚落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拉住了贺琛欢的手,他没有像平常时那样将自己的声音捏得稍显幼稚一点,褪去那层伪装,他的声音平稳,像是这个小小的天真孩童身子里藏了一个属于上流政客的世俗灵魂。
      “我的母亲和姐姐都希望我是个聪慧但并不成熟的孩子,这才符合她们对我的期望。”母亲希望我聪明,但不希望我能看破她在做什么,而秦淑,并不喜欢一个心机深沉早熟的弟弟。
      贺琛欢看着他,忽然咧嘴露出了一个相当张扬的笑容。
      “符合你母亲和姐姐对你期望,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秦一愣了一下,他看着贺琛欢,车还没来,他们现在在天香楼的后门,外面有点冷,贺琛欢抬手系上了他敞开的衬衫的纽扣,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似乎眨眼间又变成了那个挂着招牌式笑容、令人捉摸不透的第四骑士团团长。
      “你说的对。”秦一敲敲自己的脑瓜,他似乎不经意地又落入了梦里的那个他的思维逻辑,梦里的他近乎被洗脑般像任人摆布的布娃娃一样满足着周围的期待,现在的他还没长大,却不假思索地开始扮演成家人所期待的模样。
      甚至做贼心虚一般不敢展现自己的能力,害怕被人得知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但是就像贺琛欢说的:这有什么必要吗?

      秦一牵起贺琛欢的手,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贵族吻手礼,姿态优雅从容,他抬起头,微笑着对贺琛欢说:“非常感谢您的指点,您真是一位善良的人。”
      “......我现在有一瞬间的后悔,”贺琛欢余光瞟过缓缓驶来的马车,“你确实刻意扮作天真小朋友的样子会比较可爱,现在这个样子让人生不起喜欢。上车吧,这位年纪轻轻的小绅士,你会拥有一个相当惹人艳羡的未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6 孩童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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