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Rye.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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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伊等来了一个看上去实在是惨兮兮的托卡伊。
“怎么弄成这样？”
他打开车门快步走到托卡伊面前，伸手搂住只穿着单薄白大褂的托卡伊，脱了外套把人紧紧裹住。
托卡伊脸色很差，离开前还带着的眼镜不知道丢到了哪里，脸颊上明显是挨打留下的红肿和血丝，嘴唇却相反，苍白中透着吓人的灰色。
扶着他慢慢走过来的是一个没见过的女人，穿着一身颜色过于素淡的厚重和服，低眉顺眼地搀着托卡伊，见莱伊冲过来，十分有眼力见地松手把人交给了他。
“人给我就好，你是？”
莱伊下意识选择了插进两人中间防备着，让不明身份的女人不得不退后一步让出位置。
但他也只是问了这一句，托卡伊的手冰凉得瘆人，还微不可查地一直发抖，看见莱伊过来，往日里带着闪的紫色眼睛缓缓眨了眨，无需言语，就足以表示这人的状态现在到底有多么糟糕。
“先躺一会，我马上带你回家。”
莱伊扶着他躺在后座，给他垫了一个靠背的抱枕当枕头，又摘了围巾给他多盖了一层。
“宝贝儿。”
托卡伊躺着闭着眼睛，突然叫他。
“怎么了？”
躺着的人从衣服下面伸出冰凉的手，抓住莱伊垂到他脸侧的长发，手指慢腾腾勾住两缕打着圈缠绕，轻轻用力扯了一下。莱伊顺着力道低头，听见托卡伊用气音在他耳边带着笑说：“我还有一个吻没能得到呢。”
“……好。”
莱伊一手撑着座椅靠背，另一只手轻柔地从托卡伊脸上轻轻碰了碰，擦过他满是冷汗的额头和红肿发烫的脸颊，托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他该温柔一点的。
明知道这一点，莱伊还是以一种相当凶狠的气势咬住了托卡伊的嘴唇，毫不客气地用牙齿咬住，把薄而脆弱的黏膜咬破，把细小的血管咬断，直到舌尖尝到带着点甜的腥涩血味，才放过柔软的嘴唇转而深入口腔，同另一个人的舌尖追逐。
“太感谢啦。”
托卡伊在这个吻结束后睁开了眼睛，仰头用被人亲吻红润的嘴唇蹭了蹭莱伊的耳垂。
说完这句意味不明的感谢，他重新闭上眼睛躺回去，手脚都缩在莱伊的外套和围巾里面，在后座上缩成成年男人理论上做不到一小团。
莱伊看着这个样子的托卡伊皱眉，什么也没说，把暖风调大后关上了车门，才咬了根烟，火柴盒在手里转了几圈，还是克制地没有点燃。
“多谢您把欧希尔送过来。”莱伊站在一直没有离开，默不作声旁观了全程的女人面前，面无表情地道谢，手指在火柴盒上蹭了蹭，还是推出一根火柴点着了嘴里的烟，深吸一口后拿在手里，没什么意义地追补道，“不介意吧。”
“您言重了。”
和服女人施施然弯腰行礼，脸上的浅笑标准到无可挑剔，姿态气质像哪家馆里的艺妓，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把托卡伊送过来。
“方便告诉我欧希尔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吗？”
莱伊有抽了口烟，侧头透过车窗看了眼躺在后座上好像睡着了一样的托卡伊，视线打在女人面具一般的笑脸上，话虽然是征求，语气却带着刨根问底的强势。
“泉大人怕疼。”
女人抬手掩唇微笑，给出的回答仿佛玩笑，像个宽和的家长打趣自己娇气的孩子。
“既然已经将泉大人交给了可靠的人照顾，妾身的任务便完成了，今日不宜久留，改日得空再招待二位。”
莱伊盯着面前滴水不漏的女人，突然笑了：“不说也没关系，名字总能告诉我一个？”
“当然。”女人依旧是那副恰到好处的笑脸，“步崎玲。”
“……fine。”
这个熟悉的姓氏让莱伊在愤怒之外多了些微冷意。
莱伊拉开车门上车，启动引擎后车辆缓缓移动，后视镜里仍旧能看见一身素色和服的步崎玲，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用周全到令人厌烦的礼数送他们离开。
车里呼呼吹着暖风，莱伊把自己的外套和围巾都给了托卡伊，自己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站在那里跟步崎玲说了几句话。没多长时间，但是不太挡风的毛衣还是被冬日冷风吹了个透彻。托卡伊却一直穿着那件单薄的白大褂，也不知道他冰凉的手有多少是自己穿的少冻出来的。
后座上的托卡伊安静的像是睡着了，莱伊专注地开车，在一个等待红灯的路口突然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跟她们两个解释？”
“私奔怎么样？”
一直毫无声息地托卡伊也突然开口回答。
“确定吗？”莱伊随口问，在红灯变绿时踩下油门，“想去哪？”
“现在买机票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啊……你带证件了吗？”托卡伊从围巾下面翻了个身，面对驾驶座的座椅靠背，没个正经的回答，“我什么都没带啊，看来只能偷渡了。”
这次莱伊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来前边。”
“嗯？”
托卡伊终于舍得从莱伊的围巾和外套下面探出身子，挤在前排座椅的空隙中歪着头问：“是叫我去前边坐吗？”
“对。”莱伊头也不回，在换挡的时候顺便拍了拍托卡伊在衣服下面拱得乱糟糟的头发，“能过来吗？”
“过去了有奖励吗？”
说这话的同时，托卡伊已经把外套和围巾扔到了副驾驶，灵敏地钻到了前座坐好，根本看不出之前怏怏的模样，让人不禁怀疑他之前的虚弱和现在的活跃到底哪个是装出来的。
“奖励。”
莱伊从储物盒里拿了支烟点燃，含在嘴里吸了一口，捏着递给了托卡伊。
“哇，好敷衍。”
嘴上这么说着，托卡伊还是笑着接过了烟，犯了烟瘾一般急切地咬住已经有了一圈齿痕的雪白烟嘴，仰头深吸了一口，又脱力一般整个人瘫在座椅里，缓缓吐出灰白的烟雾。
“安全带系好。”
“OK。”托卡伊叼着烟含糊地应了一声，扯过安全带扣上，落下车窗看外面飞速倒退的陌生风景，这才想起来问，“不回去？”
“不是要私奔吗？”莱伊笑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啊。”托卡伊迎着车窗吹进来的冷风吹了个口哨，在风声中哈哈大笑，“带我走吧！”
车子逆着进入城区的车流加速，他们越开越偏，空气里逐渐漫出水泽的湿气。莱伊把车开到了堤无津川的河道，顺着河堤继续加速，引擎震得耳朵里都是回音，卷进车窗的风凛冽地呼啸，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加速，顺手打开了车载CD，拧着旋钮把音量调到最大，让鼓点和乐声被风吹着沿他们行进的方向一路摇曳。
加速带来的强烈推背感把托卡伊死死按在座椅靠背上，他大声欢呼，一边喊一边摸索着伸手把窗户降到最低，任凭头发被风裹挟着乱舞。
“宝贝儿，再快点！”
杂乱的风声和乐声中托卡伊扯着嗓子大喊，莱伊轻笑，伸手把自己吹散的长发压到身后，单手握着方向盘打转，脚掌稳稳踩在油门上，让车子擦着护栏险而又险地拐进弯道，保持着可怕的速度在弯折的公路上飞驰。
“你要带我去哪？”
托卡伊转头看向莱伊，拖长了声音问道，尽可能在风中维持句子的完整。
莱伊没看他也没回答，专注地开车前行。托卡伊也不是一定要问到答案，耸了耸肩，混着风声吹着口哨换了一张自己喜欢的CD。
“I see a red door and I want it painted black
No colors anymore I want them to turn black
I see the girls walk by dressed in their summer clothes
I have to turn my head until my darkness goes……”
冬季的白日比女生搭配长筒靴的皮裙还要短，意犹未尽时就已经到了结束的边缘。他们一路向东，把缓步西沉的太阳远远甩在身后，追着蓝紫色的天空走着仿佛没有尽头的长路，一路上只有身边的另一个人和歌声作伴。
“I see a line of cars and they're all painted black
With flowers and my love both never to come back
I see people turn their heads and quickly look away
Like a newborn baby it just happens every day……”
“你要带我去哪？”
托卡伊又问。从来都是他做决定带着别人前往既定的目的地，少有他自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坐在一辆速度接近两百的车子上被人带着不知道去往哪里。他本能的有些不安，又因为不安引起的恐惧感到兴奋。
“去机场。”
这次莱伊干脆地回答了他。托卡伊看了看周围，确实是平时去成田机场的路，于是放下心来，又因为这个目的地开口调笑：“真的要带我私奔啊宝贝儿，这个时候的机场说不定很容易混进去呢。”
“嗯哼。”
莱伊不否认也没承认，眯着眼看了看后视镜里晃眼的金色光圈，继续压榨这辆跑车的性能，车子顶着巨大的风压高速行驶，发出像是要散架般的剧烈声响。
“I look inside myself and see my heart is black
I see my red door and must have it painted black
Maybe then I'll fade away and not have to face the facts
It's not easy facin' up when your whole world is black……”
原本四五十分钟的路程被莱伊压缩到了半个小时，他们没去入口的车道，莱伊放慢了车速，顺着机场外沿开到了一片偏僻荒凉的山坡。
说它偏僻荒凉可能不够准确，因为这里还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拿着望远镜或者相当专业的摄像装备，应该是飞行发烧友，在这里拍摄一些飞机起落的照片。
“No more will my green sea go turn a deeper blue
I could not foresee this thing happening to you
If I look hard enough into the setting sun
My love will laugh with me before the morning comes……”
“不是私奔吗？”
托卡伊裹着莱伊的围巾，把他的外套还了回去。太阳正带着温度一起离开，他们两个从车上走下来，肩并肩靠在车子尚有余温的前盖，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远远眺望。
“看一场日落应该不影响行程吧？”
莱伊笑着说，掏出烟点了一支，向托卡伊甩了下烟盒。
“怎么不影响呢？”
托卡伊拿了一根，仰头从莱伊唇边借来火，含了口烟雾慢慢吐出去。他抬头看着远处晕成一片的模糊天际线，9100万英里之外的巨大天体缓缓潜入脚下这颗星球的背面，以这一面的人类看不见的方式存在并影响着。
这么壮丽的景色，让人不由得为之驻足，也不是什么难以相信的梦话吧。
海浪般的噪音和冷风自远处逼近，托卡伊拽了拽围巾，指间的香烟被风吹着火光明灭。人类追逐天空的梦想具现化为头顶昂头起飞的沉重金属双翼，不远处举着相机的人类靠着双腿在大地上奔跑，用机械的造物试图留下动态的一瞬间永恒。
引擎拉着闪烁的红色灯光和两条翩然的白丝带滑入远处黑沉下来的天幕。
太阳落山了，温度彻底冷下来，连车里传出的歌声都阴沉了。
“I wanna see it painted painted black
Black as night，black as coal
I wanna see the sun blotted out from the sky
I wanna see it painted painted painted painted black……”
一根烟燃尽，飞机和太阳都不见了身影。莱伊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摸了摸托卡伊早已凉下来的脸颊，低声问：“偷渡还是回家？”
“好冷啊。”托卡伊感慨着，握住莱伊的手，用冰凉的嘴唇蹭了蹭他带着干燥烟草味道的温暖掌心，“带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Rye.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