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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埋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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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詹睿来得快,回得也利索,用膳完毕便回镇南王府。
重笙璐一直都过的是悠哉日子,从未这样紧绷过。知道要回去,能见到父亲了,心里便跟安了把箭似的,挥鞭的力气也大了些。
才出了番禺城,头顶便见乌云团聚,雷声隆隆,由远及近地震耳,但皇上在等太孙殿下回去用晚膳,只能往前不能退后。好在雨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就是得加快速度才行,她的马鞭便挥成了虚影。
重笙璐来时是落在后头的,现在的她还比褚詹睿快了一个马头,引得霍碓频频看她。
等重笙璐意识到自己冒犯了褚詹睿,就要放缓速度。褚詹睿却说道:“胆子就要这样大才好。来,与我比一场。”
殿下吩咐,重笙璐自然不好忤逆,挥鞭咬牙追逐。
霍碓一行人也忙跟上,带起一片尘土。
从番禺城回去,必经一处山林,官道显然也是新修的,不是老百姓日常走的道,附近几无人烟。来时重笙璐已经历过,要近半个时辰才能见到下一个集镇。
这一段官道比先前窄上许多,大概是预算不够,是算好了御驾的宽度造的,只够六匹马并进。两旁山林蓊郁,未见修葺,此刻天色昏暗,林子深处黑魆魆的,似乎有禽兽走动,发出簌簌声响。
雨点若有似无地打在身上,重笙璐开始心急。
褚詹睿等人显然比她更急,驾马声不绝于耳。
好在道上无人,一路疾驰毫无阻碍。
疾驰了一盏茶时间,重笙璐力气却有些不够了,毕竟在外奔波劳累了一天,都没能休息,午膳也只草草用过一些。
霍碓已经超过了她,又有三个亲卫越过去。
雨,忽然便瓢泼般下来。
众人便只能下马披戴蓑衣斗笠。
好在他们常在外走,是习惯了带雨具的。褚詹睿的雨具还备了两套,见重笙璐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细软的碎发贴在额上,盘成条毛毛虫的模样,很是好笑,他便笑得心情异常好,就赏了她一套雨披。重笙璐谢恩不已,匆匆穿戴上马。
“咻——”
“咻——”
密林右边有异响伴着雨声而出。
褚詹睿身旁的两个亲卫闻声倒下,一匹马惊得奔入了山林,另一匹马也要跟随,却在褚詹睿身旁倒下了,嘶鸣不已。却是替褚詹睿挡住了一箭,万幸。
有刺客!
不过是刹那间的事,褚詹睿的亲卫已死了四个,余下包括重笙璐也不过十人,戒备地围在褚詹睿周围。
褚詹睿伏在马背上,正要趁着死伤的人马掩护一二,他的马却因为受了惊,根本控不住,跑出了包围圈。今日为了掩人耳目,没骑自己的踏浪宝马出来,少了宝马示警,差点着了道,褚詹睿有些恨恨。
重笙璐又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只知道决不能让太孙殿下出事,顾不上来势汹汹的箭雨,急追而去。
褚詹睿余光看见重笙璐追来,踩住马蹬一越,便到了重笙璐马上。他自己的马应声倒下,乌黑的血流了一地,经雨水冲刷,一瞬就没了,徒留枉死的马瞪着无神的眼。
箭雨,比先前更加密集,追着重笙璐二人毫不放松。
刺客是有备而来,霍碓几人也叫箭雨阻住了。
“殿下,我在明彼在暗,这样不行。”她的马虽是一匹好马,但毕竟只是广州府养的,比不得北方养的宝马,此刻还驮了两个人,力有不逮,重笙璐的力气也快用尽了。
褚詹睿手中的剑挽成了花,但对方的箭有增无减,再不找到突破口,他们二人便是不被箭雨射成刺猬,也会力尽而亡。
“咻——”重笙璐的斗笠被射了个对穿,离她而去。
情况愈来愈紧急,褚詹睿瞅准间隙往身后看了看,远远的只看到霍碓的身影,其他人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重笙,调转马头,往回。”
“殿下,不行的!”重笙璐惊呼,马速如此之快,忽然往回走,要么减速,要么马翻,总归不是好办法。
“重笙,信我。”他的声音很急很轻,却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重笙璐闻言,收紧缰绳往回一转,果然不出她所料,马应声而倒,她一个天旋地转,就要落地,下一刻,腰间却一紧,被带离地面,上了另一匹马。
原来是霍碓赶到了。
对方似乎也没料到他们竟然调换了方向,箭雨忽然变小。
三个人,两匹马,疾驰在雨中,往番禺方向狂奔。
但刺客已反应过来了,随即追上,对方的箭又有密集之势。
“弃马,进林子。”褚詹睿吼道。
虽然进了林子能阻挡箭雨,但谁知道林子里有什么,还很有可能落入对方的圈套。但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三人急速下马,钻进了官道右侧的林子。
刺客的箭又停了,身后变成了刀出鞘的声音。
但褚詹睿三人已放松了许多,霍碓在前面以剑为刀开路往山上走,重笙璐毫无疑问殿后,也终于有机会取出她的匕首,紧张地戒备着。
“情况如何?”褚詹睿抹一把面上的雨水,问道。
“我,夏款和刘平追殿下而来,路遇十余人。他二人掩护我突出包围圈,但身中数刀,失血而亡。余下弟兄冲进了林子,与刺客正面交锋,怕也是凶多吉少。”霍碓的嘴唇发白,在雨中抖得厉害,双手捏成拳,青筋暴露。
“对方人太多了……”重笙璐说不出安慰的话,只叹道。
“他们有备而来。”霍碓恨恨道,“定是镇南王!”
“不一定。”褚詹睿却不同意他的看法。
重笙璐心中一凛:“这样有组织有预谋的刺杀……”
她正说着,褚詹睿忽然站定转身,重笙璐来不及收脚,一头撞进了他怀里。褚詹睿却像是早预料到了,一把扶住,还顺手将她的头摁到了怀里。
一支箭,擦着她后脑勺咻地过去了。
要不是他警觉,此刻她已经爆浆而亡。重笙璐来不及后怕,便被褚詹睿拉着跑了起来。
雨势只见大不见小,天色渐黑,山路愈发难行,三人都将力竭,此刻却毫无办法,只能逃亡。
“殿下,方才属下已放了求救信号。想必番禺很快就会派人来支援。您与重公子往那边走,属下去引开他们。”霍碓指着山林更深处道。
别无他法,褚詹睿点头,带着重笙璐身子一矮。
霍碓迅速调换方向,往另一头奔去。
对方果然上当,追着霍碓而去。
二人等了片刻,褚詹睿确定安全才起身,又往山上走。
“殿下,我们此刻是不是可以下山了?”重笙璐真是爬不动了。
“不成,他们必定有人在山下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我们必须越过这个山头,穿出林子,才能突出包围。”
褚詹睿看出了她的疲惫,将手递给她。
在明暗不定的光线中,重笙璐看到他白皙的手,心神有些恍惚。
褚詹睿见她发呆,两缕湿透的发胡乱贴在脸上,显得一张巴掌脸愈发小了。毕竟还是个孩子,能撑这样久已是不易。他靠近一步,将她乱发别到耳后去,把斗笠罩在了她脑袋上,拉起她就走。
但实际上,褚詹睿的情况没比她好多少,行了一刻钟时间时间,便开始力不从心,抬头看,离山顶却还很远。
重笙璐也感觉到了:“殿下,刺客没有追来,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儿吧。”
这不是逞强的时候,褚詹睿点头,找了个避风处,将二人蓑衣解下,又寻了几根树枝,搭成个简易棚子。又砍了两棵小树,挡在外头,两个人躲了进去。因棚子矮小,他们只能席地而坐。
做这些的时候,重笙璐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全是褚詹睿亲自动手。
尊贵如他……
“殿下,您怎么会做这些?”
然而,没有回应。
“殿下?”
天已经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重笙璐不知道褚詹睿发生了什么,只能摸索着贴近他:“殿下?”
手碰到他手背,烫得厉害。
“殿下。”这样的时刻,他却发起了烧,霍碓又不在,重笙璐心急如焚,只能慌乱地叫他,推他。
“别出声。”褚詹睿忽然捂住她的嘴,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重笙璐自然噤声,便听见不远处有人窸窸窣窣地往这边走,听脚步声,不下十人。
“他奶奶的,竟然让人给耍了。”
“也是他命大。”
“命大个鸟,皇天贵胄也不过是肉身凡胎。我就不信了,我们几十个人找他一个还找不出来。”
“破天气,雨下得这样大。害得老子新鞋子都浸坏了。”
“回头叫你相好的多给你缝两双……”
“唉,要不是为了她,老子也不会这种破天气还出来干这丢脑袋的活。”
“哎哟,谁让你非要娶豆腐李的女儿呢。那豆腐李是多么势利的人,能看上你啊,啧啧啧……”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似乎暴露了什么,重笙璐却没心思深究,因为她就着外头漏进来的火光看到褚詹睿右肩、右臂上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最大的两处是箭伤,箭尾被折断,箭镞却留在了他身体里,伤口已经发乌了,血还在细细地流。他的唇色也是不正常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