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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居然有人搞诬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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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飞艇上,奥克索有些无聊,反复开关小窗,窗外间歇传来螺旋桨的噪音,铃铃不胜其扰,只好主动展开话题:“请问我们是降落后再定酒店吗?”
奥克索一直没提订酒店的事情,难道是要直接回家?
而且,或许是自己见识短浅,她想象不出沙漠里能有什么住宿的好地方。
奥克索停下了开窗的动作,用一种装模作样的、字斟句酌的语气低声说道:“你绝对猜不到,我想,你恐怕也像其他人一样,以为我这次就是灰溜溜地回老家了吧?”
“我并没有这么想。”铃铃答道,心里却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我有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伟大计划!那群老古板听了,一定会惊讶地揪掉胡子。”看来奥克索还在因自己受到的阻挠而耿耿于怀。
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了,但铃铃还是配合道:“请问您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如果我能在机器人研发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他们一定会惊掉下巴,比如说,找到传说中的能源晶石‘绛十字’。它是伊娜拉大师留下的遗作,是解决永动机问题的唯一答案,拥有不竭的能源。传闻中,它就藏在凛西海的某个角落……等我拿到绛十字再回去,就是所谓的衣锦荣归吧?”
铃铃努力控制面部肌肉,才没当场把口水喷出去,而是微笑颔首,隐含鼓励。
你还有多少惊(ruò)喜(zhì)是我不知道的……
铃铃知道那“传闻”一定是谣言,因为世上仅此一块的绛十字肯定不在凛西海。
世上仅此一块的绛十字并非远在天边,而是近在眼前——绛十字就是萨摩耶的永动核心,更具体地讲,就挂在它的前胸上,就像普通的宠物饰品一样。
虽然铃铃不知道伊娜拉是否真的去世了,但她可以肯定绛十字不是伊娜拉的遗作。
伊娜拉被誉为“科学之母”,平生最大的三项成就分别是机器人、空间折叠和声纹识别,可惜其成果悉数失散。
这三项顶尖技术都应用在了萨摩耶身上,要说“遗作”,萨摩耶恐怕才是真正的“遗作”。
铃铃之所以知道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大名鼎鼎的伊娜拉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伊娜拉并不算是个百分百的合格母亲,但足够有趣和活跃。不过,有时过于活跃了……
“我们好像已经离开极东联邦国境了。”奥克索说。
铃铃从回忆中艰难地抽身而出,闻言点了点头:“是的,您看窗外,凛西海另一端的那片绿色,就是日光帝国。”
“日光帝国容不下你这种邪//教徒!”
小角再度拥有生命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路人愤怒的尖叫。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跌坐在喷泉前的石阶上,四周有许多人远远地围着自己,目光恐惧而厌恶。黄昏的街道笼罩着虚幻的薄雾,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腥气。
眼前是一座堪称壮美的巨型喷泉,两根青铜巨柱擎起一个石质圆环,水帘便从圆环上倾泻而下。但此时的水帘却停止了流动,凝固成了半空中的水银尖峰和陡谷,粼粼的冷光在静止的水面上起伏闪动。
或许是由于恐惧带来的幻觉,人们感觉这可怖的金属造物似乎是活着的,不断向周围贪婪地探颈,嘶嘶吐气。
这是……怎么回事……
小角发现那奇怪的水银已蔓延上自己的小腿,膝盖以下都变成了毫无知觉的白银雕塑,全身的骨骼缝隙里渗着寒风,某种陌生的邪恶力量即将侵占这具身体。
但在身体的某一处,她能感觉到圣痕像心脏般稳定而温热地搏动着,抵御消融着一切邪恶的影响,这令她无限安心。
“她已经被邪神侵染了,还是永除后患吧。”
小角刚想试图站起来,就听到人群中传来这句话,语调漠然。
她转头寻找声音的来处,却意外瞥见了对方满含恶意的目光。那是一位面覆黑纱的贵族夫人,双眼在面纱后紧盯着她,宛如半出鞘的匕首。夫人身边紧挨着一个约十三四岁的棕发男孩,手里攥着一把硬币,直勾勾地盯着地面,神情畏缩。
在看到两人的一瞬间,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记忆苏醒了。
她是爱芙拉·雨克。
雨克家族是日光帝国煊赫数百年的政治世家,被誉为“不灭骄阳”,历代家主都牢牢把持着议会首席之位,皇帝只是他们任意摆布的傀儡。爱芙拉是雨克家族家主的长女,原本必将执掌大权;但上一任家主早早去世,家主夫人派妮,也就是爱芙拉的母亲借机掌控了权力,一心要把爱芙拉的弟弟安特勒培养为下一任家主。但安特勒天生发育迟缓,派妮便刻意将爱芙拉塑造得平庸柔顺,甘于付出,愿意帮助母亲一起掩盖弟弟的真实身体状况,因此安特勒的智力问题一直未被民众发觉。
自己面前的喷泉是日光帝国首都的日盘喷泉,周围有卫兵巡查,严禁投入硬币许愿。但当爱芙拉三人一起散步时,安特勒非要往喷泉里扔硬币打水漂,爱芙拉耐心劝阻,派妮却偏袒安特勒,指责她语气不好。
就在这时,安特勒趁机投进了硬币,异变立即发生了,铸下大错的安特勒却抛下了她,把她推向喷泉前的石阶,让她一个人面对未知的危险。
而自己的亲生母亲派妮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弟弟那边,比其他人都更希望把自己斩草除根,就像弃掉一颗无用的棋子。
记忆涌来的片刻,她抱住头颤抖喘息,其他人惊惧地退得更远,派妮趁机说:“这就是她违背禁令的恶果,赶紧除掉这危险的邪祟!”
她的呼吸平缓下来,抬起头望见派妮抬起的手,清晰地感受到了窒息的濒死感。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一定会死在这里……
她想大声反驳,想告诉所有人是安特勒违背了禁令,但最终大喊出口的却是:“我要求神圣裁决!我犯下了无法豁免之罪,只有神殿的公开审判才能赎清罪孽!”
人群尽管依然不敢靠近,但都发出了赞同的低语。
日光帝国的大多数人都信仰掌握着尘天赋的神灵尘世诗人,神殿享有司法的权威,神圣裁决就是在神灵面前证明清白;尤其是像她这样涉及邪神的案子,人们都希望能交给神殿审判。
通往喷泉的小路上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派妮缓缓收回了手。
披着奶油色短斗篷的神甫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走向了她:“大家先离开吧,我们神殿会全权接手这件事。”
她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暂时能活下来了。
弟弟抛弃了自己,母亲诬陷自己,还想当场赶尽杀绝……
神曾说过:禁止欺凌无辜。既然自己是无辜之人,那么派妮和安特勒就是触犯教义的邪教徒。
从此时此刻起,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只是小角,更是爱芙拉·雨克。
飞艇在凛西海边缘的停机坪降落的同时,铃铃意识到又有一颗卵石从自己意识深处的浅滩上升起了。
铃铃起初以为是因为她和奥克索抵达了凛西海,但圣痕在皮肤下的搏动让她猜到是小角那边遭遇了事情。
事不宜迟,她收拾好行李下了飞艇,希望能赶紧找到地方住下。
但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处可供住宿的地方,是一所矗立在绿洲边缘的修道院。
这所修道院屡经岁月的摧折,外墙剥落褪色,在暮色中宛如建筑的死后幽灵,而非建筑的本身;但仍能辨出它昔日的高大恢弘,四面的立柱支撑起中央半球形的穹隆,主楼周围点缀着角塔。大大小小的园圃环绕着修道院,像是药草种植园。
铃铃放慢了脚步,心里隐约有些排斥,但奥克索已走在了前面,看来今晚他们肯定要住在这里了。
修道院里的神职人员都披着尘神殿的奶油色短斗篷,沉默寡言,一直低着头,安排好两人的住所后就离开了。
铃铃关上房门,就马上将意识沉入圣痕,以第三视角观察着小角周围的环境。
只见一个少女正蜷缩在层层铁栏后的阴暗石室中,棕栗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只露出削尖的下颌线,四肢纤细支离,像是过度节食的结果。她的手臂微微颤了颤,察觉到了铃铃的到来,拨开头发,露出一双潭水似的绿眼睛,看上去年龄不超过十六岁。
但可能是怕监视的人发现,少女并未开口。
“对爱芙拉·雨克的公开审判定在了几号?”
“还没确定,但肯定会尽快。”
听了一会儿守卫的聊天,铃铃大致明白了情况。
原来小角现在叫爱芙拉,既好听又应景——
“爱芙拉”既是姓名,又有名词“尘土”的意思,正迎合了日光帝国对尘世诗人的崇尚。
看来这一次的“变动”,是因为爱芙拉摆脱了当场死亡的命运。
但爱芙拉接下来还要闯过无数难关,才能搏出一片天地……
铃铃不想让她孤单地面对一切。
铃铃犹豫再三,害怕在神殿的牢狱中使用神力会被真正的神灵察觉。但最终,铃铃还是小心翼翼地用力量包裹着那颗卵石中的东西,把它送进了爱芙拉的裙子口袋里。
爱芙拉神色未变,只换了个姿势,把一侧身体隐入黑暗,伸手探入口袋,指尖却触到了扑动的纤薄翅翼。
是活的?
爱芙拉不解地用手指拢住这只蝴蝶,心里传来了关于它的讯息:
这是一只无毒的白斑凤蝶,白色的体翅上洒满了黑色的斑点。它是有毒的大帛斑蝶的拟态,与其形态极为相近。因此,只要使用它,就能拟态成他人的模样。
蝴蝶仍在爱芙拉的掌心挣扎扑动,洒下细微的鳞粉,是这个石室中除她以外的唯一活物,却比任何话语都能让爱芙拉感到安慰。
她无法触及神的袍角,无法目睹神的容颜,但神一直善意地注视着她,这带来的温暖足以抵偿无数次亲人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