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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居然还想偷梁换柱! ...

  •   铃铃在修道院度过的第一天晚上并没有睡好,上半夜担心即将面临审判的爱芙拉,下半夜则在冰冷潮湿的床上翻来覆去,整个人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以为他们昨天奔波了一整天,今天起码要休整一下,但奥克索显然是个不能以常理揣度的奇男子,第二天早早就敲响了铃铃的房门。
      如果成为院长秘书就意味着全天候加班的话,那她只能要求加薪了!
      铃铃一开门就心里一沉:奥克索交叉的双手不自然地弹动着,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潜藏着呼之欲出的得意。
      每一次奥克索要展现他的“天才”,就意味着自己的计划又变成了一团废纸。
      “早上好,院长先生。”
      “早上好,你很快就能品尝到修士们亲手烹制的蜂蜜酥了,这可是凛西海的特色美食。”
      两人在餐桌前就坐,桌上已经摆满了早点,角落里有一两个穿着奶油色短斗篷的修士在低头忙碌。
      奥克索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隐瞒秘密的人,更何况此时他还急于炫耀:“这所修道院虽然偏远,但历史悠久,享誉盛名,很少招待来自异国的人,这次接待我们属于破例。”
      这也正是铃铃感到奇怪的一点。
      因为,每个国家都有一两位主要信仰的神灵,国内精神力强大的人都倾向于开启神灵掌握的天赋。
      比如说,铃铃的研究院所在的极东联邦信仰孤星主和世界审判官这两位神灵,人们也多半选择孤星主和世界审判官掌握的暗天赋、火天赋;现在他们到达的日光帝国主要信仰尘世诗人和盲医,尘天赋和光天赋就成为了人们的偏爱。
      不同信仰的国家之间并非水火不容,但也颇有隔阂。
      通常情况下,来自极东联邦的人肯定会被信仰尘世诗人的修道院拒之门外。
      难道是因为奥克索背后的家族势力?铃铃脑中飞速思考着种种可能性。
      奥克索噙着微笑,缓缓搅动茶匙:“我猜,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我是一名暗天赋者,害怕触怒我吧。”
      他居然是天赋者?
      铃铃心里掠过一丝不安:或许,自己因为奥克索的单纯性格而放低了警惕,竟没考虑过他开启天赋的可能性,这下要重新评估对他的认知了。
      她脸上堆起惊诧而讨好的笑容,试探道:“您真是神的宠儿!请您原谅我的好奇心,我能有幸知道您现在到达了哪个位阶吗?”
      奥克索不情不愿道:“从男爵。对了,你知道什么是从男爵吗?”
      她当然知道……
      从男爵是每种天赋的初始位阶,和普通人差别极小。
      她抿了一口茶水,冲去嘴里味如木屑的蜂蜜酥,也掩饰住嘴角细微的笑意。
      奥克索确实人菜瘾大,只凭这种水平,居然还想在茫茫沙漠里找到绛十字,简直毫无自知之明。
      看来,自己对他的认知依然准确。
      奥克索还以为铃铃是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从头为她科普了一遍有关天赋的知识。
      当今世界上一共有木、火、尘、金、光、暗、冰七种天赋,依次对应无垠苔原、世界审判官、尘世诗人、月下收割者、盲医和孤星主六位正神。每种天赋从低到高有八个位阶,恰好与贵族的等级相近,分别是从男爵、男爵、子爵、伯爵、侯爵、公爵、亲王和大公。
      铃铃在奥克索滔滔不绝之际瞟了一眼周围忙碌的修士,毫不怀疑他的话全部被偷听了。
      “如果你获得了一个机会,想选择开启什么天赋呢?”他最后问到。
      铃铃中规中矩地回答:“我希望能和国内的大多数人一样,选择暗或者火。”
      暗和火都不怎么样,最好是冰,她心想。
      因为冰的权柄尚未被任何一位正神收回,是七种天赋里唯一一个没有被神灵掌控的天赋。
      她生怕自己开启了某种天赋,就被掌控那种天赋的神灵当场抓获,让自己这位“邪神”灰飞烟灭。
      “当然,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只要能检测出拥有天赋就是万幸了,肯定不会挑三拣四。”铃铃嗅出了他提问背后的弦外之音,补充道。
      毕竟,天赋生而有之,人其实没有一丝一毫的选择权。
      但这其中真的没隐藏着任何规律吗?
      她知道两条粗浅的规律,一是人的天赋多半与其出生国崇拜的正神相对应,二是那些天赋世家每代人都开启相同天赋,这难道意味着天赋通过血缘传承?还是说,无论国家还是家族,都是正神的羊圈,只不过围栏大小不同罢了。
      她想象着正神漠然的目光扫过广袤的领地,像个检查羊圈的牧人,随意挑选几只咩咩叫的初生羊羔打上耳标。在人间,耳标上写的是羊的品种和性别;在这里,耳标是神赐的天赋,如礼物又似诅咒,耳标上面可能还预言了这位新生儿能在这条探寻奥秘的的路上走多远……
      铃铃收回思绪,惟余无奈:不管天赋的规律究竟是什么,她此时此刻只希望奥克索最好别再“灵机一动”了!
      怀着不祥的预感,她度秒如年地祈祷着,直到听见奥克索用戏剧男主角般的语调高声道:
      “那么你现在有这种机会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是她平生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奥克索像马戏团驯兽员一样昂首挺胸、得意扬扬,反复唠叨自己为她争取到了检测天赋的难得机会,等待她这位唯一的观众献上钦佩的掌声。
      铃铃面部表情僵硬地称赞了几句,实在难以演下去了,转移话题问道:“我们会呆在这里,还是……”
      “当然是在这里。”奥克索答道,“你还不知道吧?这所修道院自制的药草茶非常有名,药草能在开启天赋前活跃精神力,有效提高成功率。”
      虽然人们普遍认为在神圣的地方开启天赋有好处,但她对这个阴暗潮湿的修道院莫名排斥,对这杯新端上来的药草茶更是敬谢不敏,只想把它倒进下水道。
      但奥克索和角落里的修士都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她只好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茶水实则倒进了意识深处的血海中。
      对不起,合格的血海,就是在适当的时侯成为下水道。
      她面不改色地“喝”完,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担忧:自己竟大胆地在神圣场所动用了力量。那次帮助爱芙拉的成功确实让自己放松了警惕,假如这次被发现……
      但无论是眼前的修士,还是冥冥中的正神,都毫无察觉。
      “准备好了吗?我们马上开始。”奥克索说。

      此时此刻,日光帝国首都法院。
      奥伏赫城法官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仿佛远在云端:
      “你准备好你的证词了吗?判决马上下达。”
      “我准备好了。”爱芙拉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姿态平静得近乎麻木,“我可以在神灵面前发誓以证清白。”
      陪审团的众多神甫盯着她窃窃私语,他们身披同色的制服,远远望去像一大团滴落的奶油。
      陪审员们认为这场审判无疑陷入了僵局。
      本来,被邪神侵染过的人身心都会被污染,主动违背喷泉的禁令更应被诛灭。但神殿的天赋者使用极细的尘埃让硬币上的指纹显形,调查证明指纹不属于爱芙拉·雨克;而爱芙拉多天以来的举动也十分平静正常,没有丝毫发疯的迹象。
      甚至,连她沾染上邪神之银的那只腿,在没有天赋者介入与治疗的情况下,都控制住了进一步的恶化。
      爱芙拉简洁地说:“我是清白的,我请求神圣裁决。”
      从法官和陪审团所在的高台上往下看,爱芙拉如此渺小,像一粒尘埃落入漆黑的地板背景色中,难见踪影。她体态纤细,迎合了日光帝国少女节食减重的潮流,却不像其他人那样气质柔弱,而是充满了超现实感,仿佛是精致的纸偶化身。
      即使是资深的神甫,也会对神圣裁决心生恐惧,因为这是在神面前发誓自证,如果有一丝一毫的不诚实,神罚就会当场降临。
      很快,几位尘神殿的神甫就抬出了一尊神像,神像隐约呈人形,上半段朦胧如穿过光束中飞舞的尘埃,下半段的身躯则像正在滴落的融化黄油。他们小心翼翼地把神像旋转半周,让神像的面部正好朝向爱芙拉,一束奶油色的暖光瞬间笼罩住了她。
      爱芙拉从不害怕神圣裁决,因为她一直以来为之发誓的神灵,并不是尘世诗人……
      “我是清白的。”在暖光中,她又重复了一遍,甚至连心跳都没有加快。
      只有她知道,自己锁骨处的圣痕像第二颗心脏般有力搏动,注入了滚烫的热意,将暖光抵挡在外。神像的暖光就像光束中飞舞的尘埃,但这一切在真正的太阳面前,简直不值一提,而她的神就是真正的太阳。
      暖光逐渐褪去,偌大的法庭一片死寂,所有人震惊地身体前倾,注视着安然无恙的爱芙拉。
      过了许久,法官才回过神来,敲了一下法槌:“现在宣判。嫌犯被控告为崇拜邪神,但事实不够清楚,证据不够确实,罪不成立。现在宣告,被告人无罪,当庭释放。闭庭!”
      爱芙拉鞠躬道谢。就像剧场上的纸偶一样,她似乎一直面无表情。
      大家纷纷散去时,有个陪审的神甫忍不住跟她搭话:“近百年以来,你可能是第一个主动选择神圣裁决的嫌犯!你的信念如此坚定不移,说不定具有圣徒的资质……”
      她点点头,神色甚至有些无聊。
      法庭中的人陆续离开后,她注意到门边站着身披长袍的派妮,冲她招手,面露关切:“爱芙拉,快过来!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清白的。”
      爱芙拉没动,派妮就快步走上前,紧紧钳住她的手臂:“来吧,安特勒正在马车里等着你呢!”
      你是不愿在这个敏感时期让安特勒出现在法庭上吧?所以才不让他抛头露面。爱芙拉心想。
      “我还担心会赶不上闭庭呢!”
      派妮和之前判若两人,难道是还再想利用自己一次?
      爱芙拉终于开口:“赶不上什么?”
      “哎呀,你真是爱忘事,当然是尘寰神庙的日晷祭了!”派妮慈爱地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只觉被拍到的地方像沾了毒液。
      原来刚才神职人员们匆匆离去,是为了准备接下来一场更大的宗教仪式。
      日晷祭举行的时间不定,却是日光帝国最重要的祭祀。传统上,每一任议会首席就任前都要在日光帝国最具权威的神殿——尘寰神庙举行日晷祭,正确回答神庙所提的问题,证明自己拥有神灵承认的智慧,才能成功就任。
      距离上一任家主去世已有十年,议会首席之位空悬已久,派妮即使在幕后操纵局势,也有些力不从心,必须尽快扶持安特勒即位,便推动了新一次日晷祭的举行。
      但安特勒天生发育迟缓,甚至不能如常人般正常言语行动,怎么能答对问题?
      之前的爱芙拉也非常担心,但派妮却对她只字不提。
      爱芙拉本能地想挣脱派妮的手,却像是溺入了泥淖,越是挣扎,就越感到呼吸困难、浑身乏力。
      派妮是高阶尘天赋者,能控制空气……
      派妮轻而易举地把爱芙拉推上了马车,给她披上了一件奶油色长袍,她无力地靠着马车座椅,余光瞥见身旁安特勒的打扮和自己一模一样。
      她能清晰地听到,越是接近尘寰神庙,民众的欢呼声就越震耳欲聋。
      但当神庙近到她能透过车帘望见塔尖时,喧哗声却忽然降低了。
      尘寰神庙是一座设计精巧的奶油色塔庙,共有七层,每一层都有夸张地斜翘起的塔尖,最下面是石子垒砌的高墙和一台古朴的大理石日晷。举行仪式的准首席要从塔庙的前殿进入,登上七层塔庙,再从前殿原路返回,到达日晷处。
      “该下车了。”派妮把她和安特勒拽下马车,只见高墙前空无一人,背后听不到任何欢呼声。
      在举行日晷祭的大部分时间里,民众是不被允许接近神庙的,只能在结束时靠近。这就意味着,隔着这么远、还有高墙阻隔,民众根本看不清最关键的那一部分……
      “走吧,我陪你们去前殿。”派妮推了推两人。
      爱芙拉踉跄着走进黑洞洞的前殿,像被一只巨兽吞进了肚腹,里面非常空旷,只点着一只即将燃尽的蜡烛,照亮了前方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走啊。”派妮又推了她一把,这一次她声音冰冷,手上传递的力道也不容拒绝。
      爱芙拉爬进洞口之前,转头望向背后——派妮和安特勒穿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奶油色长袍,站在昏暗的阴影里。
      自己的个头与安特勒相近,体型差也可以借助长袍掩盖;观礼的民众不能进入神庙,顶多只能远远眺望,肯定分不清穿着同样长袍的自己与安特勒;仪式结束时,前殿的蜡烛肯定早已熄灭,民众只会看到神庙外站在阳光下的新议会首席……
      原来,日晷祭才是派妮眼中爱芙拉最后的利用价值。
      当自己答完题原路返回后,派妮会在漆黑的前殿中杀死自己,让同样穿着奶油色长袍的安特勒走到阳光下,成为那个最终的“胜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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