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杀》星花树

12、第十二章 暗算

　　已然是隆冬了。雪花纷纷扬扬、打着卷儿的从天上落下，把安离城里最繁华的紫霞街染得一片苍茫。风有些烈，刮起地上的雪片，与天上的雪混在一起，使得城里的每一个地方都弥漫着白色。
　　天是冷的，雪也下得紧，然而这却挡不住人们游街的步伐。一盏盏贴着“福”字的红灯笼挂在街两旁的店铺檐上隐约在白色的雾气中。店主们纷纷把自己卖的货物用木头车推到大街上。他们往往是两腮微红，一边叫卖着货物，一边吐出几团白气。于是整条紫霞街开始热闹起来，渐渐充斥着店主们的吆喝声和行人们问价、讨价声。
　　一个衣着白袄，容貌极为清秀的少年走到一家胭脂铺钱，摆弄着店台上几个绣着蝴蝶的胭脂包和几个画着金鱼的胭脂盒。“这是……什么？”他把小盒子拿到鼻前嗅嗅，还有淡淡的香味。
　　“公子，这是云南上好的胭脂，买几盒送给心仪的姑娘吧。”女店家为白衣人选好几个，放在他的手上。
　　白衣人的脸上立即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用轻视的语气对身旁的黄衣人说：“你要么，我买了送你。”
　　“可以，朕……我会一点不剩地都把它涂到你脸上，如何？”
　　“昏……混账！”白衣人低骂一声，转头离开，手中却忘了把胭脂放回去。
　　黄衣人无奈地从袖中掏出几个碎银子给店家，然后追上白衣人，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不住往手中呵气：“有没有暖和些？”
　　白衣人无视对方眼中的温存，把手抽回去。“你说有很多好东西的，我怎么一个也没看见？”他用手扫了一下浓眉的睫毛上粘的雪花。
　　“你心太急，我们在往前走走看。云轩，前面似乎有比武的。”
　　“不看。你的武功比他们要好上十万八千倍，我看都看够了。”柳云轩有些不耐烦了。
　　远处忽地传来一阵悦耳的笛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声音缠绵，婉转又哀怨，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它仿佛带着魔力，激起了柳云轩内心最深处的荡漾。他寻声觅人，渐渐消失在龙浩天的视线。
　　紫衣人奏完一曲，翘首望天。风裹着雪片撩起他光泽的乌发，模糊了他的容颜，唯有眉心的那颗朱砂痣突显出来，更加艳丽。看见白衣人走过来，他淡淡一笑：“我吹得好听么？”
　　“嗯。就是有点哀伤。”
　　“谢谢。这支笛子送给你了。”男人的声音深沉又有底蕴，让人听起来十分舒服。
　　“你不是卖笛子么，为何把它送我？”
　　紫衣人不再言语，从筐中抽出一支紫罗笛继续吹。
　　笛声冷冽，仿佛使得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柳云轩只觉得寒气砭骨，令他有些窒息。他又看了紫衣人一眼，便转身离去，消失在风雪中。
　　男子停止吹笛，把笛子扔进竹筐里，一双冰眸望向远方。他有多长时间没有笑过了，五年，还是十年？自己也记不得了。可是为什么在那个人面前就不由自主地笑了呢？他本应早是自己剑下的亡魂，可自己为何有些犹豫，不但让他逃了，还把最珍贵的笛刀送给他，说真的，现在有点后悔了。紫衣人抿起唇，黑眸瞬时从混沌变得澄清，在龙浩天赶到之时隐去了踪影。
　　柳云轩早发现龙浩天不在身边了。他却一点也不急，反而东转西转，从东市走到西市。他早就想逃出皇宫回一趟子陵，向墨御风辞行，可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机会终于来临，自然要好好利用。
　　他停在一家卖玉佩的铺子前，心里盘算着如何躲过守城士兵的盘问。若是硬闯，龙浩天不出一日便会知道他的行踪，自己必会被人抓住；若是乔装改扮，或许能瞒得久些。不过，凭借龙浩天的手段，自己怕是到不了子陵边境便又会被抓回来。
　　“公子，您买玉佩么？”店家见白衣人手中拿着一块玉佩，沉思良久，便附在他耳旁道：“您拿的这块刻有‘龙’字的玉佩全安离再也找不出第二块。您知道，安离王姓龙，为了避讳就只做了一块。怎么样，这块玉您中意么？”
　　柳云轩恨不得立刻把玉佩扔出去！他只不过是喜欢想事的时候随手拿个东西把玩，怎么一顺手拿到刻着那个该死的人姓的了，真是不爽，嗯，不爽！“多少银子？”他用手死死地攥住玉佩。
　　“公子，您看三十两如何？”
　　“你宰人么。”柳云轩冷冷道。
　　“那就二十两……”店家怕了。
　　“十两。”柳云轩扔给店家十两银子，随着人流走向西城门。“就这个破字，若在平时倒贴银子我也不会要。”他把玉佩系在腰间，觉得玉雕得十分精美，就是上面刻的字太碍眼，让人不知不觉想起死昏君。
　　柳云轩走后，店家又从箱底下翻出一个刻着“龙”字的玉佩，把银子放入怀中，笑了：“呵，美人儿果然好骗。”
　　“刚才被你骗的美人儿去哪了？”一个黄衣人把手卡在店家的颈上。
　　扑面而来的王者气势让身材矮小的店家打了个寒颤，他偷偷扫了一眼黄衣人的眉眼，便被那双凌冽的眼睛吓得猛的低下头。他用颤抖的声音诺诺道：“往、往西城门去了。”
　　黄衣人点点头，收手。店家如释重负，心里一放松，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还有，他刚刚买的玉佩上刻着何字？”
　　“是……‘龙’。”店家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后退了好几步。
　　黄衣人听完此话非但没怒，反而心情大好，掏出几两银子赏给店家，绝尘而去。他的云轩果然已经喜欢上他了，但那个倔强的人儿为何要逃呢？墨御风到底给予过他什么，让他这么念念不忘，三番五次想从自己身边逃脱？本来应该憎恨墨御风的，可现在到有几分感激他了。若不是他救起云轩，自己就会成为杀死至爱的凶手，自己会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之中。
　　此时柳云轩已来到城门边的品茗轩。坐进去一边品着龙井，一边在心中谋划着出城的方法。他买了一顶极大的帽子，又故意把帽檐压低，只露出一双漂亮灵动的凤目。抓准了守城人打盹的时机，他从品茗轩中走出来，拉高领子，混入人流，使自己尽量显得平庸。
　　柳云轩却不知，自己走出品茗轩的时候一个绿衣人也起身离去，与他保持三两个人的距离尾随其后。绿衣人悄无声息地近了柳云轩的身，还没等到目标回过头来，一手刀已经砍了下去。绿衣人抱起昏迷不醒的白衣人，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
　　须臾，紫衣人在城门前的空地上捡起一支被遗落笛子，凝视远方。已经有人先我一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