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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什么都看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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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内只剩三人,玄衣郎君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对身边墨衣男子微微挑眉,“老师,虽然本王很好奇金陵四绝之一的玉泉香,但并未到非喝不可的地步,既然丰乐楼售罄,咱们改日去便好,为何要来这烟花之地?若是消息传回到盛京,睿王那边又要借机寻事!”
墨衣男子但笑不语,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腰间一块墨玉,眉宇间透着几分淡淡的无奈,眼底倒映出两雅间内两侧的烛光,摇曳生辉,明亮璀璨。
土霸王常廷远缩着脖子,活脱脱一只脱了毛的鹌鹑,安安静静窝在一旁,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两位一个是太子赵旭,一个是吏部侍郎同时兼任太傅的陈渝舟,两尊大佛谁也惹不起!
玄衣郎君翕了翕唇,升起几分悔意,“老师,本王……”
门外响起几声微弱敲门声,“四爷!”
陈渝舟指尖微顿,墨玉顺着丝滑的锦缎悠悠滑下,悠闲的耷拉在腰侧,深蓝色的流苏微微摆动。幽深的眸子慢条斯理,略有深意的瞧向主座的太子。
太子赵旭心中自责方才未沉住气,回想起老师往日从不做多余的事,既然来这里,必定是做了一番安排,自己却将虚名看的过重。
“老师,我方才误会您了。”他没有称本王,一是为了拉近距离,另外也是为了方才的事情。
陈渔舟莞尔一笑,温和的笑意如春风拂面,两道眉峰细而长,微微上扬,“殿下言重了,殿下霁月清风,品行高洁,本就不该来次污秽场所。”
赵旭闻言更加无地自容,倏地起身,露出一双滚金边的黑色缎面皂角靴,绣着两只活灵活现的小狮子,对着陈渔舟堪堪一礼,“老师……”
大步迈上前,手臂用力一拖,施了三分力道将人扶起,“殿下折煞臣,无论殿下如何想,如何说,如何做,微沉皆不会有任何怨言,殿下是储君,不需要看任何臣子的脸色。”
赵旭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看着陈渔舟的眼神越发敬佩,“老师,本王受教。”余光瞟向门口依稀可见的人影,“老师想必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陈渔舟淡淡颔首,“殿下,稍后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可轻举妄动。”旋即幽幽的视线落在常廷远身上,“世子,这里麻烦您!”
常廷远讪讪一笑,猛拍胸脯,差点把自己拍岔气,红着脸憋一口气道,“好说好说,包在我身上,绝不让人发现这里就我一人。”
一间暗室内,光线昏暗,墙边立着两道高大人影,正是太子赵旭与陈渔舟。
赵旭面色凝重,衣袖中的拳头紧紧攥着,漆黑的眸子蹦出数到寒光,冷毅的脊背挺得笔直。陈渔舟唇畔噙着一抹浅笑,波澜不惊。
墙面上有一猫眼般大小的洞,利用折射的原理将隔壁房间的情景映射在墙边立着的一面水银镜上,画面一清二楚,仿佛身临其境。
“胡大人,睿王殿下的意思,只要您把盐引放出来,明年的官员升迁,六部中必有你一席。”说话之人身着湖蓝色银丝暗纹团花玉绸袍子,系着一条黑锦玉带,腰间挂着一块白玉珏。
“这……”胡大人为难的踌躇片刻,藏在衣袖下微微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此刻兴奋悸动的心房,面上端的一副战战兢兢,慌乱无措。
嘴角轻撇,眼底滑过一抹轻蔑,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扳指,递到胡大人眼前,“胡大人,可认得此物?”
胡大人心中一惊,声音轻颤,“这可是……”
“正是睿王殿下素日里佩戴的玉扳指,在下便以此作为信物交于胡大人保管,待明年大人升迁,可当面还给睿王殿下。”暗示胡大人可入睿王麾下成为近臣。
胡大人小心翼翼的接过,粗厚的手指细细摩挲,触感滑腻,必然是戴久的缘故,眼中的贪婪一览无遗,似乎想到什么,眸子暗下来,“本官虽为金陵知府,但私贩盐引是重罪,若是被发现,下官全家性命都保不住。”
“这个尽管放心,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胡大人只需要在公文上做些文章。”
胡大人来回踱着步子,捋了捋下巴上两寸茂密胡须,细长的眸子滑过一丝精光,“多谢殿下与大人为下官筹谋,下官还有一事,虽然这玉扳指贵重非凡,想必王府宝物众多数不胜数,如若届时殿下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此物,下官岂不是……”
“胡大人言之有理,殿下素问胡大人心思缜密,乃大盛肱股之臣,对大人赞不绝口,听闻胡小姐蕙质兰心,秀外慧中,若是可以伴于殿下生产身侧红袖添香,倒是一桩美事。”
胡大人垂目沉吟,心中百转千回,虽然以自家女儿的身份,只能入睿王府为妾,但睿王毕竟是龙子,他日问鼎帝位,凭自己的从龙之功,一个妃位怕是跑不了,不过从此便要绑在睿王府这棵大树上,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胡大人怕是不知道太子现下正在金陵吧?”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胡大人面色骤变,手上的白玉扳指霎时滚烫起来,灼热的触感让他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被熊熊火焰炙烤一般。
鼻端发出一声冷哼,“我也不怕让大人知道,如今我已在金陵布下天罗地网,定让他有来无回,胡大人,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若大人执意冥顽不灵,或将消息漏出去,还望大人想想王之章!”
胡大人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静候大人佳音。”
…………
隔壁暗室之内,气氛瞬间陷入一片压抑的沉寂。赵旭双眉紧紧蹙起,眸光晦涩不明,周身散发着凛人的戾气,让人心底寒意骤生。
陈渔舟默默立在原地,若有所思,有些事情必须要亲耳听见,亲身经历才会醒悟,继而下定决心。太子心性善良,脾气过于耿直,平时的劝说未必能全部听进,反而会对自己心存疑惑。
如今一同来金陵,看到真正的官场险恶,知晓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跌落深渊,想必此次回去,定能做些改变。
“原来王大人一家是被睿王……老师是否觉得本王太过幼稚,不适合那个位置?”赵旭目光深沉,心中似有万千情绪不断汇集交织,最终变成一团乱麻。
当年山西巡抚王之章奉旨查办山西铁矿被盗采一案,刚查到些眉目,一家老小七十二口一夜之内全部马贼被灭口,朝廷大怒,派兵剿匪,也确实抓了些山贼,平息了圣怒。
如此想来,山西铁矿被盗以及王家被灭门皆与睿王有关,那些山贼倒霉的成了替罪羊,赵旭竟有一种无能为力的茫然。
“并未,微沉自始至终都认为殿下比任何人都适合那个位置,殿下心怀天下,心系苍生,乃万民之福,自古以来皇权的斗争最为残酷,殿下只需静下心来,拨开云雾,必见清明。”陈渔舟声音虽然低沉,却极为震撼心弦,一字一句落在赵旭耳中,铿锵有力。
隔壁的房间再次出现动静,赵旭下意识去看,下一刻耳根微红,脸颊有些发热。
房间内,不知何时进来一男一女,女子衣衫滑落,香肩半露,冰肌玉骨,惹人怜惜,男子身材修长,眉清目秀,俊雅中透着浓浓的书生气。
干柴烈火,一碰即燃,场面混乱,声音高亢此起彼伏。
赵旭虽经人事,但平日克己守礼,从未如此挥发人性,随心所欲。淡淡移开视线,脑海中却始终萦绕着那条修长白皙的玉臂,挥之不去。
喉头干燥,胸口聚起一团热气,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老师,我们离开这里。”
陈渔舟异常镇静,目光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漫不经心答了一句,“也好!”
顷刻,房门猝不及防的被打开,两个身材娇小身着蓝色粗布麻衣的小厮出现在眼前,鬼鬼祟祟四处窥探一周,视线尽头竟是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心中骇然,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两人正是乔装打扮的阿碗和梨蕊,他们二人方才在后院看见展堂的身影,尾随而至,依稀看见他进了这个房间,不假思索推门而入,却没想进错了房间。
“抱歉,我二人是新来的伙计,不小心走错房间,打扰贵客。”阿碗率先回过神,拉着粒蕊躬身行礼,低眉垂首,毕恭毕敬。
赵旭和陈渔舟对视一眼,眸色暗沉,看着二人的视线更显冰冷,陈渔舟微微侧身,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动声色的移到自己腰间,那里正藏着一柄见血封喉的软剑。
一声突兀的娇媚叫声打破了房间内诡异的气氛,“展郎~”
梨蕊指尖一哆嗦,整个人如雕塑一般僵在原地,视线循着钻心的声音望去,昏暗的灯光下,白色墙壁旁,一面水银镜里,那道熟悉的人影,只是一个背影,便已足够将她打入万丈深渊。
平日里温润儒雅的样子竟是假象,原来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