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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姐姐别紧张 ...

  •   双腿像灌了铅,似有千斤重,踉跄着蹒跚行至镜子前,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消失殆尽。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手背的青筋与白玉般的手背形成强烈对比。

      镜中粉白色薄如蝉翼的一双鸳鸯刺绣落地屏风后,烛影摇曳,暗香浮动,两道相互交缠的倒影,映在屏风之上,活色生香。

      紧咬的失去血色的双唇微微抽搐,四肢冰凉麻木,胸口仿佛挨了一记重锤,瞬间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曾经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原来不过是逢场作戏。隔壁满室春意盎然,此处却如同寒冬腊月,寒入骨髓。

      阿碗不敢抬头,只悄悄撩起眼皮,小心翼翼的向房间内的二人看去,二人皆身着华服,衣角径直垂下,没有一丝折痕,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柔光,看来这二人身份非富即贵。

      两个大男人逛青楼并不奇怪,可躲在这昏暗房间里偷窥他人行事,这嗜好还真是...独特。

      简直太太太变态!

      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视线随着衣料缓缓上移,一块椭圆形墨玉珮吸引了他的视线,墨玉颜色黑亮,水光透亮,绝非凡品。墨玉本身并无异常,烫金丝的络子却在他心里荡起一阵小小涟漪。

      隔壁让人脸红心跳的声响还在继续,阿碗来不及细细打量,虽误打误撞,但阴差阳错达到目的,也算完成任务,只是和这两个大变态一起观看,心里难免有些恶心。

      隔壁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浪,羞窘的让人心慌意乱。

      收敛心神,屏住呼吸缓缓走到梨蕊身边,伸出一只小胖手,拽了拽她的衣袖。粗着声音说道,“掌柜让搬的酒还没搬完,咱们别耽误了正事!”

      梨蕊闻言倏地恢复理智,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稍敛心神,躬身行礼,“二位贵客,多有得罪,我二人先行告退。”

      待房间门“啪”的一声被关上,二人身影消失,赵旭才看向陈渔舟,眼眸黑的像墨。

      “老师,刚才那两人会不会是睿王的人?”赵旭稍敛心神,他早在听到睿王要对他下手时便下定决心今后绝不心软,若那两人真是睿王派来的,断然不能留。

      陈渔舟把玩着腰间墨玉的指尖微微一顿,虽然他二人穿着粗布麻衣,其中一人耳垂上的小洞却没有逃过他的法眼,另一张张圆嘟嘟的包子脸出现在脑海中,雪白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鼻尖上点缀几滴米粒大小的汗珠,可见方才吓坏了。

      想及此处,心中的坚硬不禁软了一角,“兴许真的走错了房间,让陈文去查查吧。”

      赵硕心中飘过一丝异样,他方才已然动了杀心,却没料到杀伐果断的老师竟起了怜悯之心,正思忖着,被提到的陈文进来请罪。

      “属下擅离职守,让人闯进来,请四爷惩罚。”
      “发生了何事?”
      “属下本守在暗处,看见一道黑影从屋顶掠过,属下担心会对四爷不利,便追了过去,追了一半担心调虎离山,又折了回来。”
      陈渔舟略一沉吟,“去查下方才那两人的底细,下不为例!”
      “是!”

      阿碗和梨蕊回到落仙坊,他们并不知晓自己刚在悬崖边绕了一圈,和死神打了个照面。

      直到梨蕊哭累了,看着她睡下,阿碗才回到房间。

      夜凉如水,明月高悬,毫无睡意,想起前世听到梨蕊投河而亡的那一刻,阿碗心如刀绞。自己更是被活活饿死,胃中不由得一阵抽搐,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梨蕊给他准备的桂花糕,胡乱塞了两块在嘴里,甜腻顺滑的口感让他慌乱不安的心勉强稳住。

      阿碗从记事起便住在落仙坊,据教养他的徐妈妈讲,那是一个下过雪的冬日,她刚采买回来,看到一个粉嫩粉嫩的肉团子乖巧的坐在落仙坊后门的台阶上,正抱着半个脏兮兮的硬馒头啃。

      两岁多点的他奶牙才长全,把那馒头啃得咔吱咔吱响,可见饿狠了。

      徐妈妈见他穿的齐整,大红色的小棉袄上用金线绣着金鱼莲花,一双小巧金鱼鞋,脖子上挂了个红色诞衣,料想必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小奶娃胖嘟嘟的小脸冻得通红,不哭不闹,只专心啃着硬邦邦的馒头。那些高门深院表面光鲜,内里腌臜不堪,这种内宅争斗的手段早已司空见惯,心下一软,便把肉团子抱了进去。

      阿碗的名字因着他能吃,一顿饭不用上三碗,整日里跟没骨头似的,坐也坐不直,站也站不稳,走哪儿瘫哪儿,口中不停喊着“啊……碗……啊……碗……”

      “就知道吃!”徐妈妈宠溺的捏了捏他肉肉的脸蛋,又给他填了满满一小碗。

      肉团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吃完后还不忘满足的咂嘴,阿碗便从此以后成了他的名字。

      因此阿碗的成长还算顺利,并未挨过饿,十二岁以前都是肉包子一枚,没少被人取笑。徐妈妈为此也紧过他的吃食,却没想他竟然饿晕过去,最后看在他美的出神入化的五官以及一身如雪肌肤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落仙坊之所以能晋升为金陵一绝,则因着其独家秘术,所有的姑娘和男娃每日须练习绝不外传的吐纳之法以及发声的技巧,练就了一副勾人销魂的神仙嗓。

      金陵教坊出来的分为四等:
      一等被教授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穿戴技巧与礼仪等,最终成为官宦或大户人家的妾,不乏有心思灵巧手段高明的,在后宅中夺取一席之地,锦衣玉食,生活无忧。
      二等也能识些字、弹点曲,但更多会被教授记账、采买等技巧,被卖到商户人家做大丫鬟或书童,有些被主人看中收为通房,有些被赐给得力的管事或下人,仍然为奴为婢,但日子还算顺遂。
      三等只是习些女红、裁剪,或是油炸蒸酥,做炉食、摆果品等烹饪手艺,成为大户人家的绣娘或厨子。
      四等的命运最是凄惨,一二三等皆不得,卖入青楼。

      凡自落仙坊出去的皆为一二等,除了在最初挑选时徐妈妈独具慧眼,便是其独家修炼秘术。

      阿碗资质极佳,尤其是一把好嗓子,说话如唱歌,唱歌如天籁,一直被徐妈妈精心培养。他虽有些贪吃,但也极为上进,可一年前自从他病了一场后,便开始醉心厨艺,整日待在厨房,琴也不摸,曲也不唱,可把徐妈妈急坏了,还指望着过两三年能找个好人家卖个好价钱。

      徐妈妈苦口婆心,威逼利诱,阿碗阳奉阴违,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油盐不进,竟说出立誓要去当厨娘的豪言壮语。徐妈妈无奈只得作罢,想着他毕竟还是孩子心性,指不定过一阵子就变了。

      其实阿碗这次重生回来便已下定决心,立志做个把自己喂饱的厨子。

      梨蕊是阿碗在落仙坊最要好的姐姐,大他两岁,从小建立起来的友谊十分深厚,难以撼动。阿碗对梨蕊极为依赖,其缘由便是梨蕊自小胃口小,吃不完的饭菜自然就进了阿碗的肚子。

      正所谓一饭之恩当涌泉相报,更可况十年的饭菜和点心。

      上一世梨蕊进堂那日被一个脸色有疤的男人看中,却听说他性情暴戾,阴晴不定,家中多有下人遍体鳞伤而亡,梨蕊本欲誓死不从,被抬走前一晚突然与展堂私奔,她与展堂本就有情,阿碗还为她逃离苦海高兴了一阵子。

      徐妈妈派了所有护卫,也没能把人截下来,最后只得又送了一人入府,亲自上门退钱赔罪,刀疤脸把人收下,却没收银子,徐妈妈千恩万谢。

      一年后从京城传来梨蕊的噩耗,展堂为了谋求自己的前程,竟然把梨蕊多次献给京中的达官贵人,梨蕊不堪受辱,最终投河自尽。

      将这件事传到落仙坊的人正是百花楼的丁香,展堂带着梨蕊逃走的时候,丁香哭了三天三夜,并大闹落仙坊,大骂展堂,不但骗了她的感情还骗了她的钱,卷走了她准备赎身的五百两银子。

      阿碗当时只觉得她输给梨蕊来找场子,谁让展堂带走的人是梨蕊不是她。

      后来她知晓梨蕊投河的消息,丁香又哭了三天三夜,跑来落仙坊,这回骂的是自己,恨自己瞎了眼,怎么看上这样一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畜生,竟然三年都没忘记。

      阿碗这才知道展堂在百花楼有个相好。这回重来一世,先让梨蕊看清展畜生的真面目。

      如今梨蕊已按照阿碗的计划对展堂死心,想必不会再重蹈前世覆辙。

      时间过得很快,阿碗重生回来已有三年,胖团子抽条似的疯长一阵,长高了不少。

      这一日,阳光明媚,草长莺飞,正是落仙坊一年一度最重要的日子。

      凡是及笄的姑娘卯时便起床沐浴、梳洗、上妆,精心打扮,按顺序进入品仙堂被贵人相看挑选。

      梨蕊此时正忐忑不安的等在后堂,听着前面的动静,手中的帕子被绞成皱皱巴巴的一团,长长的睫毛颤颤悠悠,额头布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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