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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四 御情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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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王府邸,素衣飘幡。
男子策马于前,望着朱砂大门,只有愣愣地看着,不曾移动丝毫。
雪鸢见状,前去轻轻叩门,怎料,出来的,竟是半年不见的江寂凌。“寂凌?这是怎么回事!”她连忙问道,一向平和的脸上闪现出难以言喻的焦急。她扫了一眼门后,压了压情绪,低声地问:“是谁?”那个水蓝色衣服的女子看了看沈霁,依旧不语。
他翻身下马,径自向大堂走去。“昏君!”雪鸢低声咒骂了一句,也快步跟了进去。灵堂上赫然是老攸王的棺木,堂下的家眷各个都低声抽泣着,往日繁华不再,有的,只是满目哀凉。 “母妃,这是怎么回事?”他意外地镇静,声音平静得毫无起伏,冷冷的,似乎能冻结一切。
攸王妃这才起身,红肿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只有声音还带着哽咽。“狗皇帝不知听了谁的谗言,说你逃走了,一怒之下刺死了你父王。”她讲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后得知你正赶往王府,又下诏让你继承攸王之位,”她说着从袖中抽出了金色锦卷,交付与他。
雪鸢见状,只顾自为老攸王上了一炷香,深深地鞠躬悼念。“攸王妃,节哀,昏君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她绕过沈霁身边,轻声低念:“祭拜完你父王,出来。我想,有些事要找你。”
沈霁不语,犀利的目光穿过灵位,便猛然跪倒在地,重重地朝着棺木磕头。“父王,孩儿不孝,此仇此恨,我沈懿天定和他算清楚!”
攸王府后苑。
素衣女子和犯雪郡主交谈着,时而皱着眉头,总觉有些事情,似是牵扯到了湘王。沈霁不知是否该过去,远远地站着,看着雪鸢,心底忽然有一丝触动。
“沈公子。”雪鸢侧身唤了一声,后者便不满地看着他。“雪鸢想……沈公子您这是?”聪明如她,眼波流转间,便已知晓,“懿天,我说,可不能当着老夫人的面叫,你知、我知、寂凌知道便好。”
蓝衫女子讥笑似地看着他们,道:“呦,我说三小姐,这半年来两位相处不错呵。我怎么都没见到你和洛阳王这么亲密过。”
她红了脸,嗔怒地看着挚友:“贫嘴,我和子卿形如兄妹,再说,我和懿天能有什么关系。”“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您二位想怎么就怎么去,我堂堂一个犯雪郡主,可不插手红尘私事。”女子调侃着,“对了,沈公子,哦不,攸王大人,我父王,也就是湘王江颜已经知道老攸王去世一事。决定——起兵!”
雪鸢也正色看着沈霁,拿出随身的三块玉佩:“子卿必然同意,如果加上攸王。我想颠覆天下都不成问题。”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欲言而又止,眼神飘忽不定。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面色复杂地看向白衣女子。“如此说来,你不进宫了?”
她正想回答,便被江寂凌抢过话去:“你倒真舍得她,想想我们汐儿若是被那个皇上抢去作妃,苦的可是你攸王沈懿天。再说……”
“再说,我们汐儿是谁能强迫的了的?!”青衣男子从后廊悠悠走来,一脸嬉笑,“在下商子卿,见过攸王。”
“子卿!”
“洛阳王!”
“商子卿,你最后还是出现了。我还以为你是准备等风波过去一会儿谈论这事的。正好,攸王妃告诉我们一条通往后山的密道,我父王已在后山竹屋内等候各位。”江寂凌一侧身,示意他们二人跟她前去。
说起商子卿,好歹也是个人物,却说他弱冠那年便从前洛阳王手中接管了王位。一直尽心治理王城的他,终于让洛阳城变成九州最繁荣的地方。只是听说他至今未娶妻,也不知为何。
密道深处终于露出了一丝亮光,翠绿的竹林展现着它的风光,同时,也将小小的屋子掩在竹叶之下。老翁坐在屋外,安静地看着午后的日光,全然不觉那是在朝廷里位高权重的湘王江颜。
“父王!”江寂凌快步走去,甜甜地叫了一声,“汐儿和如今的攸王已经来了。”她往身后一直,老翁便仔细端倪起了沈霁。“您便是沈懿天,攸王大人?果然气宇轩昂,英姿不凡,你父王没白白栽培你啊。”老者一阵赞赏,转身看向雪鸢。“汐儿,今日屋中还有二人,可是贵客,专程等着你呢。”
“等我?”她疑惑地张望着屋门紧闭的地方,怎么也看不出什么。于是,她干脆闭上眼睛,感受着气息流转。那种熟悉的感觉,曾经在记忆之中反复出现,那是少时,那是少时还在昆吾山巅的气息啊!“师父!”雪鸢倏地睁开眼睛,喊了出来。
“师妹你可不能光记着师父,就把你小师姐给忘了哦。”月宸推开门,笑吟吟地看着她,“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师父被请下山我也才知道,她可挂念着汐儿你呢!”屋中的女子面拢黑纱,看不切容貌,举手投足间淡淡的优雅显示她尊贵的身份。
江湖上流传着一个不灭的传奇。昶敬帝五年,三大藩王之乱平息,然江湖却是一片混乱,倾庄,便是那时候才建立的。一舞倾君,一曲倾城,一剑倾国。然而就那倾国的女子,倾尽了天下。她却在二十多年前,隐退江湖。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昆吾雪山的圣女,一如当初,那番绝尘而脱俗,容颜不改。只是成熟了些,妖娆了些。
“汐儿。”清冷的声音悠然而至,在寂静的山间回荡,那是何等深厚的内力才能办到!“几位王爷进屋来说话吧。”
“圣女的意思是?”商子卿恭敬地低头问道,却没料到那侧对着他们的人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这起兵是三王的事,我自诩圣女,不过问天下之事。若非汐儿和宸儿,我倒宁可在山顶看着你们的纷争。”
“况且,我想起,还有一人可助于各位——大理王。”
大理王,雪鸢思索着这个熟悉的名字,他不是不过问朝政也从不帮谁么?为何偏偏师父就能如此肯定地说他定会来助我们?!“汐儿,你可记得凤魇?可记得白花盟主滟柔?她可是当今大理王的妃子,师父不曾说过嘛,凤魇曾经的几位姑姑,在危机时都可以帮助我们的。”月宸笑笑,俏皮地看着疼爱的小师妹。
凤魇?似乎以前听父王说起过。沈霁看着窗外的绿竹,不禁陷入了沉思。那时他才十二岁,父王带他到昆吾山麓,告诉他,那山上有一个人,能帮助他们,能帮助昶国。但是,她不会愿意的。父王还说,那个女子不仅建立了倾庄,还组织了凤魇——在外人看来,是个温柔乡,其实不然。那女子曾对父王说过,凤魇的姑娘们个个都是顶级的杀手,个个都是忠心不二的。飞花红桃素晴柔掌控者天下武林的资料,千面曼陀素晚嫣被人称之为“毒女”,白花盟主滟柔远嫁大理,沙漠玫瑰莫萦控制整个罗浮城……那一天,父王将不曾离身的御情剑交予了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也只有造反一条路了……
夜渐渐深沉了下来,金陵城在月色的洗涤下格外凄冷。街上已无烛光,只有空荡荡的石砖砌成的路迎接黑夜的光华。城楼之上,冷峻的男子俯瞰着金陵,握剑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悲凉的琴声从身后缓缓流转,清冷而空灵得嗓音竟饱含着安慰。叹息,这世上一切都瞒不过,她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衣摆上猩红的曼珠沙华正朝着月华怒放,那妖姬般蛊毒的神色穿透了人心。“攸王,这夜凄寒,不知您为何还在城头看金陵夜色。”虽是问句,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圣女,懿天只想问……”沈霁转身,却不敢直视她的双眸。
“你母妃玉絮舞可是沧澜天族的金陵玉家长女,要不我怎么会千里迢迢住在你攸王府中。汐儿那孩子性子倔,认准的事情从来不放手。如今昶霁帝昏庸无道,汐儿可巴不得早点立新帝呐。”她头一次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温柔而淡然。
圣女顿了顿,看着他深邃的双眼。“你喜欢她的吧,只是你二人都是自尊极强的人。看来我那小徒儿,是难逃一劫。”
沈霁心中一颤,不言的情愫早已在心中生根发芽,自己对那个雪衣的女子,果然爱上了么?脑海中反复出现的场景,他终于释然。或许,真的如此也罢,
“攸王,你可知御情剑是我赠与你父王的?御情剑,御情天下。那时我曾说,天下终究会乱,我唯一的希望,便是长冥剑和御情剑能闪现自身的光辉。我让汐儿给你的不是寒梅剑法,是御情剑的剑谱……”女子苦笑,“我将长冥剑交予汐儿,你父王也在十多年前交你御情剑。可是天意?!”
他解下腰际的长剑,仔细审视起来:“圣女……我知道了。”
“洞庭郡的靖王司徒羿也已准备起兵,你可联络他,携大理王,湘王和洛阳王从各地进攻,直取天冥城。”
“是。”雾气已经开始弥漫,算算时辰,也到丑时了吧。那末,不如就赌命一战,御情天下!
天冥城
温柔中散发着糜烂。不论外边战争多么频繁,这里依旧是金砖遍地,章台柳依,灯笼高悬。虽是深夜,街边的摊贩还是高声吆喝着,青楼茶馆灯火通明,烟火之盛,难以想象。
尊贵的帝王居高临下,笑看着苍天大地。浮生年华、万般变化尽收眼底。“蝶妃,你可怪朕给你这繁荣迟了点?”妖冶的妃子倚在黄袍加身的帝王身上,笑着不语。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蝶妃可是还在生朕的气?”霁帝低头问怀中的伊人,略带笑意,也略带自责。
迷人的妃子抬起头来,娇然说着:“不,臣妾只是担心,担心那些王爷,会对陛下您不利呀!”攸王,你胆敢起兵,我便灭你金陵!“臣妾听说,好几位王爷都到攸王府了,是不是在商讨什么。”
“就这事让爱妃不理朕了?!传令下去,召见几位王爷。”
夜阑风静欲归时,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
金陵、天冥,乱世谁知,一江春水向东而逝。坠花钿,坠落的星辰可是那王朝的气数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