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苍】长风》夜游者Cheese

38、76-77

　　76

　　万、里、八、天、石、江、湖、海、人、烟、君、事、莫、红、尘、有、茫、然、绝、凭、处、深、平、路、千、蜃、沙、问

　　二十八字，浮空天书。
　　最简单的解法，是一首七绝而已；最复杂，则近乎无迹可寻。

　　定禅天上，众人齐聚，一同研究。
　　剑子道，“大道至简至易，与其难中求，不如从最简单的解法下手。”
　　龙宿轻摇凉扇，金眸流转，“哈，口舌争春秋，虽是吾儒门信念，只是咬文嚼字，过犹不及。诸位若有思路，不妨写下来各抒已见。”

　　看着众人纷纷赞同，凝思片刻即各自提笔，朱武一阵冷汗。
　　异度魔界武风炽盛，相形之下，文治实在乏善可陈。魔王本人而言，情调是要讲，但吟风弄月，附庸风雅，素来不是他所长；尤其，他现在写下的，恐怕……只会是情诗……

　　观望正道众人，人人蘸墨挥毫，笔走龙蛇。
　　书毫走笔思提顿，且有顺折各千秋，藏锋蓄气露纵神，或轻或重必深求。
　　好奇心大起，他依次看去：

　　龙宿一笔精细小楷，字体端整而风骨逸丽，诗曰，“万里红尘江湖绝，八千蜃海茫然事。天人深处君莫问，凭石有路烟沙平。”

　　剑子是隶书，笔笔波磔分明，厚重沉稳又方正大度，诗曰，“万里江湖绝人烟，八千蜃海路茫然。红尘深处君有事，平沙问天莫凭石。 ”

　　佛剑同样是楷书，却是法度谨严，平正淳和，转折处隐有金石之风，诗曰，“平沙万里烟茫然，蜃海八千绝红尘。事有天问石人莫，江湖深处路凭君。”

　　最后，他走到苍的身畔。道者刚刚搁笔，雪涛上墨迹淋漓，古雅端方，秀美繁复，方者峻峭，圆者柔润，然而，一眼看去，他竟然认不全……
　　正好此时龙宿度了过来，一见之下自然惊呼出声，“哎呀，苍，汝竟还写的是金文小篆，字是好字，汝自信吾等都能看懂么？嗯，万里红尘路茫然，八千蜃海石有天。凭君莫问江湖事，平沙深处绝人烟。”

　　“……”
　　朱武在心底默默向隅。
　　吾知道吾对苍不够了解，但龙首，汝讲话能不能麦这样一语双关啊？

　　“咦，朱武汝……”
　　龙宿语声未落，眼见苍也抬眼看了过来，淡静目光中隐有垂询之意。自前日两人狎昵之后，人前他就更不知道如何待苍才好。昨日整整一天未见，就连三先天去找苍的时候他都借故避开，心中固然想念无已，却又觉得……
　　身为修道之人，苍肯与他亲近狎昵，此等心意已是十分珍贵难得；然而得陇望蜀，两人亲近之后，魔心中随之萌生的却是更深更烈的欲求。

　　两人目光相对，一触又分。朱武一咬牙，执拗的脾气也上来了，不就是编首诗么……
　　“嗯，吾刚想好。”

　　他提笔，驰毫骤墨，落笔似惊风密雨。狂草。
　　蜃沙万里人烟绝，红尘茫然八千路。江湖有事君莫问，海深石平凭天处。

　　龙宿以扇掩面，笑得高深莫测，“啧啧，果然字如其人，言为心声啊。”
　　“咳，吾觉得，各人都有各人的道理……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扑朔迷离？”剑子一甩拂尘，“而且，天书必有涵义，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苍开口，“关键仍在第四座神宫。若以二十八字为基，则所成之诗应为开启神宫之钥。”
　　佛剑颔首，“吾同意。”
　　剑子亦表赞同，“确实。但如此一来，若谜底真为四句七言的七绝，应只有惟一一首才是钥匙。”
　　“咦，这样说来，吾等岂不是要一一试过？”龙宿凉扇轻摇，语气中竟有几分期待。

　　此话一出，众人皆默。
　　看着那些亮闪闪的珍珠，他头真痛……
　　悄悄瞥一眼，苍淡漠神情中略显疲惫，他是说不出口的心疼，却又有一点点心虚。

　　说来说去，还是没个结果。
　　末了，还是得去找净琉璃，呃，错了，是去找莲花形体的素还真……
　　都变成花了还不得安宁，朱武轻叹，素还真这所谓天命……
　　不谈也罢。

　　77

　　平沙万里绝人烟，蜃海茫然路八千。
　　凭君莫问江湖事，红尘深处石有天。

　　诗句一出，他心中便是一动，魔胎直觉所指，神宫之钥应就是此诗。
　　他抬头，正好看到苍之眼神遽变，大约也有类似的感应，而场中同时有相似反应之人并非剑子，却是龙宿。

　　清香白莲素还真……
　　据说是承上古灵兽血角三青之血气而应世之人，果然有其神妙之处。血角三青，嗯，究其细节，此等灵兽应也是龙族之一……
　　朱武暗忖，前后诸事印证，疑点颇多重合之处，看来此中种种关联，委实值得深思。

　　甘露盲佛以遍照寰宇之眼与素还真灵识相通，所得的结果……颇为含糊。
　　陪同压阵护持的苍淡然说道，“素还真言，杀弃天帝之法，藏在磐隐神宫当中。”
　　剑子难得的叹气，颇有几分无奈，“这真是孤注一掷的赌注。”
　　佛剑低喧佛号，“当时素还真请叶小钗分别送信给吾与龙宿、剑子，便是预料到现在将可能面对弃天帝的局面。”
　　一身雪白的道子垂目再叹，“素还真之意，是要吾等保留实力，在最佳状况之下迎战弃天帝。”
　　而龙宿虽带笑意，金珀双瞳却冷，“就算磐隐神宫真藏有杀弃天帝之法，要进入磐隐神宫，便必须开启神州第四柱。这代表，弃天帝也能破坏第四柱，这样的风险值得冒吗？”
　　佛剑分说语声平静，“这赌注，整个神州存亡，做，或者不做。”

　　这等天意，吾该说是险峻或是恶趣味么……
　　好在，银锽朱武如今倒也能心平气和应对，在场诸位包括池子里的那朵花，并没谁真正比他好命。“这确实是一个难题。若不开启第四柱，我们亦无法对付弃天帝。”
　　细观苍之神色……似乎尚有隐情……

　　盲佛对众人敛衣一礼，补充道，“素还真灵识受损严重，无法将信息完全传达，是否进入，由各位决定。”

　　一直默然矗立的苍蓦然一叹，甫要开口，却被摇着扇子的华丽紫龙抢了先，虽是笑语，眸光流转间却令人心下颤然，“哈，既然事关整个神州，该不是能即刻做出的决定，众人不妨暂且深思。今日天色已晚，既是大战将至，何不早些休息，力图保持最佳状态出战？”
　　剑子双眉略蹙又展，拂尘一扫，不落凡尘，“好友啊，汝这话，说得真是时候。剑子受教了。菩萨，盲佛，那吾等明日赶早。弦首，朱武，还请借一步说话。”

　　朱武默默点头，看着苍也仅默然一礼，便与三先天一同飘然而去。
　　若他眼光无错，笑眯眯的儒门龙首此时扇子摇得有点大力了，有失他一贯优雅的风度；而白扑扑的剑子不经意间看着苍的眼神……也许，称得上忧心忡忡吧……

　　世间之事，任它如何千头万绪，终究有尘埃落定之时。
　　只不过，端看是个怎么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