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浮生录》李老师家的猫

253、鱼便（音边）

　　“还要接着找，我这命……”方荣苦笑着一边擦汗，一边看手中的文件。她本来就不是适合在陆地生活的动物，离开水太久，会出现很大的问题，这次是没有办法，阳光实在晒得她很不舒服，也只能咬牙坚持，谁让得人恩果要千年记呢？
　　果然不出她所料，坚持了约莫一个小时，又找到了两个东西之后，她忽然觉得头昏脑涨，很快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临失去知觉的时候，听到有人的一声叹息。
　　很快，方荣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人抱起来，投入一片清凉之中，这片清凉她如此熟悉，充满勃勃生机，她立刻调整呼吸，开始修复自己的身体。约莫一个小时之后，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果然，历史出奇的一致，这是方荣第二次遇到这样的事，也是第二次被人所救，怪只怪自己修行浅薄。
　　“你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个声音传来，方荣抬头一看，看到了红尘的脸，方才察觉，自己是在一个鱼缸之内。
　　她跃出鱼缸，恢复人形，与浮生与红尘施礼，才记起今天自己应该来山海居的事情，不禁有点惭愧。
　　“我只是在帮一个恩人消除业障，一时不察，所以……”
　　听了这话，浮生与红尘都很纳闷，消除业障？这事天师府的高人都未必有办法，怎么方荣能做到？
　　听了方荣的事情，两人才终于解惑。
　　这位方荣的真身，乃是《山海经》记载的一种鱼——鱼便，即是人们所说的鲂鱼。她法力不算高，所以，一旦不能妥善处理好生活，就容易现出原形，于是她一直在鲔鱼于伟开的水族馆打工，时常接触到大海，倒也没出现太大的问题。
　　三十七年前的一个夏天，天气热得出奇，方荣帮一个客户送新氧气瓶回来，不幸中暑，昏倒在海边，幸亏一个小姑娘相救，她被扔到海里，才不至于发生不幸。
　　这个恩德她一直记在心中，直到三十七年后，她觉得自己的修为稳定了，才决定来找小姑娘，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当年的小姑娘张宇，已经人到中年，以前的灵气荡然无存，留下的，只要被生活摧残而剩下的疲惫。
　　张宇遇人不淑，与性格不合的人做了夫妻，生下女儿，因为婆家刻薄丈夫薄情，很快离婚，自己独自抚养女儿，生活有些拮据。
　　她在一家物业公司工作，工资也谈不上高，又要养家又要供女儿上学，实在有点力不从心。所以，人变得市侩点，倒也情有可原。
　　由于她过于斤斤计较，所以公司跟她处得来的人实在是少数，而方荣，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之一。原因无他，因为方荣特别包容张宇，而且还经常分享一些食物用品给她，张宇再怎么刻薄，也不会找方荣的麻烦。
　　“按说她也算勤快，自己含辛茹苦的养育女儿，也应该有点福泽，偏偏她的运势却越来越坏，不但女儿叛逆，生活琐事也多的出奇，弄得她精神紧张，焦头烂额，我就很奇怪，随后发现，居然是是非怪一直跟着她。”
　　所谓是非怪，就是一种专门惹是生非的灵体，一般都是缺了德的人才会沾惹上，在方荣看来，张宇虽然刻薄，但还不至于被说缺德，于是，她带了些贡品去找是非鬼询问。
　　一问之下，才知道，张宇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卖东西。
　　其实这种说起来很正常，做生意都在卖东西，没什么特别，只是，她卖的，不是正经生意人一买一卖的生意，而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国内的物业，一直是很神奇的存在，看似有点用，其实关键时刻又不顶用，经常跟业主闹这样那样的矛盾，最主要的矛盾中，就有私搭乱盖和侵占公共楼道这一项，其实这种，绝对是业主有错在先，物业管理无可厚非，但是，如果涉及非法侵占他人财产，这就有点问题了。
　　张宇所在的这个物业公司，管辖的几个社区，都有侵占公共楼道摆放个人物品的事情发生，物业算是三令五申也不见效，只能联合居/委会进行整改。没收了一些东西。
　　所谓的没收，其实正确的思路应该是没收完毕之后，业主上门讨要，写保证书然后送还才对，但是张宇不这么想，她思量着摆在楼道里的这些杂物其实都价值不高，业主也犯不着为这个而丢面子，所以干脆没收来，就找废品收购站的人过来将东西直接卖掉，然后谎称都丢掉了，将钱放进自己的腰包，钱不多，但是积少成多，她以为这没什么，谁知道，却恰恰因为这个而触犯了忌讳！
　　每一样旧物，都承载着主人的一些回忆，如果主人不打算要，丢弃掉，她捡去倒卖，绝无过错，但是因为这种原因而被她私自专卖牟利，与偷到无异，更何况，这本就是一种极端投机取巧，打着正义幌子行不轨之事的行为。别人有错，自然有执法机关惩治，他们只能口头训诫，不听他们可以上报，随便处置他人物品，就要付出代价。
　　张宇曾经私自卖掉了一位老人放在楼道的一个古董钟表，这个钟表，承载着老人很多少年时候的记忆，之所以放在楼道，是搬家的时候被遗漏，再回来寻找，渺无踪迹，其实物业打个电话就能解决，却偏偏懒于行事，老人因此而气的病倒，也正因为如此，怨气顿生，所有的业障，都要报在张宇的身上。
　　“我实在不忍心张宇这么下去，也劝了她，但是她听不进去，我没有办法，只能将一些对于那些业主来说，可能会积累怨气的物件找全归还，希望可以减轻她的业障。”方荣道。
　　“减不轻的，你还是不要做那个打算了。”浮生忽然道“给她点钱，买断那点恩情，回于伟的水族馆继续工作吧。”
　　“为什么？”方荣纳闷。
　　“因为她根本就是坏！”浮生道。
　　“何以见得呢？”
　　“如果她是真的一个心存良善的人，根本不会起这种念头，她缺钱，会跟社区的一些老人一样，翻垃圾箱，捡瓶子，纸壳，都能赚钱，为了生存不过是被人嘲笑一下，又有什么呢？毕竟堂堂正正。而她的选择是私卖他人物品，为什么？不过是因为这个能省去被人白眼嘲笑罢了，自尊心需要，虚荣则要不得，一个虚荣的人，根本其实就是坏。你这次帮了她，只能让她更加有恃无恐，早晚惹出大事，到时候，你也跑不了！赶紧撇清关系才是要紧。”
　　方荣听了，虽然有点不情愿，却也知道，浮生一向看人不错，于是，找了个借口，用十万块买了张宇家的一个花瓶，算是全了那个恩情。
　　半年之后，果然如浮生所料，张宇锒铛入狱，原因是趁着一户人家出国定居，将房子托管给物业的时候，伪造了房本等东西，将房子偷偷转卖，东窗事发之后，后果自然凄凉……
　　“所以我就说，一个人的性格，随着成长会变的，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是常事。而小时出色，大未必佳也在多数。好人，永远跟真正的坏人一样稀少。需要一双慧眼，才能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