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浴雪》墨染悦湘

79、风云浴雪

　　一黑衣少年正疾步穿过两侧树林间的道路，他快步走进他前方的一座小木屋，推开门不顾屋里的人如何，直接就对着眼前这个黑色衣服的人，压着怒气道：“南诏顾氏，是你干的？”

　　在坐着闭目养神的黑衣人眼睛都不睁，开口道：“是我。”

　　此人正是昨晚素白人的领头人。

　　首先开口说话的人也正是萧涎。

　　萧涎压制住的怒气任谁都可以听出来，另一人立即道：“小少主，少主重伤需要休息，话可以等下说。”

　　萧涎猛的偏头，直接就怒道：“你闭嘴！”

　　他最尊敬的两个人就是少主和小少主，也无不意外了解他们的性格，而两位少主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发怒的，眼下见萧涎这般，必是真的怒了。

　　纵使黑衣人之前不理会之前他压下去的怒气，而现在，他却睁开了眼睛，对上了萧涎那充满怒气的眼睛。

　　萧涎一字一顿的道：“萧安！你为什么要去动南诏顾氏？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安对着他那充满怒气的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你之前从不会这么叫我。”

　　“我问你问题，不要扯其他！”

　　萧安闻言也不恼，而是很轻松的说道：“我做什么，什么时候需要过理由？”

　　闻言，萧涎怒气更盛了，手握成拳，咯咯作响。

　　萧安又道：“萧涎，我可以理解你的怒气。”

　　之前煞费苦心想将顾子秋收入旗下，但现在人生死未卜，而且是一个修为和资历都不差的人，任谁都会惋惜和怒气。

　　不料，萧涎却道：“不，你理解错了。”

　　他又冷声道：“萧安，你的理由当真无聊！”

　　无聊到令人作呕！

　　说着，他掌中隐隐约约冒起灵光。

　　萧安见状便眯了眯眼，也冷下声来：“萧涎，你当真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

　　萧涎不见耐烦的道：“我说了，你理解错了。”

　　萧安道：“你待如何？”

　　“我不如何，只是你不该去动南诏顾氏。”

　　萧安一下就站起来，道：“你果真是为了他们。”

　　萧涎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点点头，道：“随你怎么想，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炼活人？”

　　萧安眼中冷厉淡了一点，道：“你怎么知道？”说完还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人。

　　萧涎道：“你不要看别人！你为什么这么丧心病狂，去炼制活人？难道又是因为你那无聊的理由吗？！”

　　“你忘了爷爷的教诲吗？丧心病狂，伤天害理的事坚决不做，更不能碰。”

　　“你呢？炼制活人这种事情都可以做，你究竟有没有把爷爷的教诲放在心里？！”

　　萧安听到他提到萧恒，眼中的冷厉更深了，冷道：“现在提他有什么用？也别和我提他。”

　　萧涎怀疑自己听错了，错愕了一会儿，又怒道：“你当真丧心病狂，爷爷他又待你不薄，你说别和你提他？那么多年的教导你全忘了吗？”

　　“我没忘。”萧安闭了闭眼说道，在衣袖下面的手也在收紧。

　　“没忘你还做？南诏顾氏有什么错，那些人又有什么错，他们为什么要为你那无聊的理由付出代价？”

　　提到这，萧安陡然放开握紧的手，道：“你一定非要和我纠结这事吗？”

　　“不然呢？这是违背天理的事情，如果让爷爷知道了，你说你会怎么样？”

　　萧安突然阴冷道：“你觉得我会让他知道？本来呢，是不会牵上你的，但是是你非要和我纠结，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说着说着，他突然靠近萧涎，萧涎已经对他厌恶了，本能的要退后，却不料，他极快的在他耳边道：“我炼活人，难道没有你的一份功劳吗？”

　　萧涎瞬间僵住了，脑子一时的卡壳，随后又许许多多的事情闪进来，多到要把他淹没，他一把将萧安推开，愣怔的看着撞上桌子的萧安。

　　再怎么样，萧涎也已经反应过来了。

　　“你利用我？”萧涎说了一句。

　　萧安抬手止住要前来的黑衣人，也不顾自己的伤开始裂开，直勾勾的看着萧涎道：“谈不上利用，这都是你自愿的。”

　　萧涎再度握紧拳头，前所未有的怒火袭来，这些事情的确是他自愿，可他也只以为这不是坏事，却没承想，是他把那些人带入了地狱。

　　他蓦然走前一步，抓住萧安的衣襟，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怒道：“你可没说你会这么做？如果我知道你会这么做，我打死都不会帮你！”

　　萧安虽说受伤，但力气还是异常的大，他一把抓住萧涎的手，将他甩了出去，决绝道：“做都做了，再说有何用？”

　　萧涎踉跄好几下才停住，闻言彻底冷下神色，觉得和他讲下去也得不出什么，而后压下之前对萧安的情绪，冷声且决绝道：“从此以后，我们刀剑相向。”说着手中显出笛子，手缓缓用力。

　　“你不是我的兄长。”

　　“我做下的也会自己承担。”

　　话落那刻，笛子被破成碎片，萧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笛子的碎片铺在了地上，萧安的视线落在上面——此笛子是他送的，他低垂着头和眼睛，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而后，他又将目光放到那个即将消失的人身上，然后抬手勾了勾手指，黑衣人立刻上前，只听萧安说了一句非常寒心的话：“废了他。”

　　黑衣人当即道：“少主，那可是小少主。”

　　“废了他，别再让我重复。”萧安冷冷的说。

　　黑衣人不敢不认，只好从了命，追了出去。

　　.

　　顾子秋眼睛动了动，一侧脸颊忽的传来一丝温暖，随后他睁开眼睛，他眼中模糊的景象竟在移动。

　　幻觉吗？他迷糊中想到。

　　然后又迷糊转念一想，以自己的情况有幻觉也是很正常。

　　突然，他感到自己被往上轻抛了抛，小腿处也传来一股力，还有一阵凉凉的风吹来，如此，将他彻底的清醒了。

　　顾子秋将脸一偏，传来滑过布料似的触觉。

　　他此刻正被人背着。

　　顾子秋这么一偏，也将背着他的人偏的停下来了，然后传来一声：“子秋？”

　　声入顾子秋耳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是兄长。

　　顾子秋现在喉咙很干，因此发声很困难和沙哑，他道：“兄长，将我放下来。”

　　顾子夏却迟疑住了，道：“你可以吗？”

　　“嗯。”顾子秋加重鼻音嗯道。

　　“好。”说完蹲了蹲身子，先使顾子秋的双脚落地，顾子秋也使了一点力，让自己勉强站住了。

　　顾子秋这才抬头看向四周，他们此刻正在这座高山的前方不远处。

　　眩晕感也在慢慢传来，他不由得抓紧了顾子夏的手。

　　顾子夏见状想要再次背他，但是被顾子秋拒绝，不让背。

　　顾子夏身后那些一条条的伤痕浮现在眼前，血迹还未干，而有些愈合的也在裂开，兄长此刻一定很痛，他才不要再让顾子夏痛上加痛了，那得多难受。

　　被拒之后的顾子夏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小心的扶住顾子秋一步步往前走。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他们究竟如何了？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也不清楚。

　　许久，两人已经回到了南诏顾氏，在白天下，这条原本整洁的石子小路变的脏乱，斑斑血迹惹人注意，枯枝和新叶都落在上面，石子小路的两侧还有几具尸体。

　　两人的脸色顿时更加不好，顾子秋更是挣开了顾子夏的手，身形不稳的跑过一个大的转弯处，另一片景象来到眼中。

　　眼前尽是一片焦黑，那是被火烧过的痕迹，之前的几栋房屋全都不见；就连几棵树也未能幸免，和废墟并没有区别。

　　顾子秋一顿，但随即又快步跑出了石子小路，地上躺着许多不完整的尸体，顾子秋边走边看，一路摇晃着跑过，始终不见熟悉的面孔。

　　后面追上来的顾子夏也是如此。

　　两人走过长长的路，寻遍了多处，但始终不见四人。

　　找不到，怎么找都找不到。

　　忽然，顾子秋脚下一停，头低下，脚微微挪开，而后蹲下了身子，拾起了一个东西。

　　纵使这东西已经接近变成炭黑了，可顾子秋依旧可以认出这是周雅昕头上的簪子，是他戴上去的。

　　顾子秋双目睁大，握紧簪子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极力的按下心中升起的猜测，猛的站起来，不管剧烈的眩晕感，颤抖着迈出步伐，想要找到他们，但有点不希望找到他们。

　　想知道他们在哪，但又不想在这里发现他们。

　　顾子秋脚下踩过焦黑的地和许多零碎小东西，即使已经很不成样了，但是全入了顾子秋眼里，都是熟悉的东西。

　　他低垂着头缓缓迈着小步，眼睛死盯着地上，手中握紧的力好像也在慢慢松开，手中那根焦黑的簪子摇摇欲坠的，好几次想掉下来，但都没有成功。

　　一直在他指尖徘徊着。

　　“扑通！”一声响起。

　　顾子秋跪在了焦黑的地上，还有一些碎衣服的布料也在他旁边，他颤抖着伸出手将那些还未烧尽的衣服布料，佩戴的零碎小东西和四把剑柄一一扫了过来。

　　除此之外，再不见其他。

　　一滴泪珠陡然落在它们上面，随即越积越多。

　　他双手撑着地，十指在慢慢收紧。

　　几把闪着微光的短刀尽数飞过。

　　两个黑色身影一前一后的跑着，前方的黑衣人巧身躲过短刀，也在同一时间再次闪出几个素白人，与后面的黑衣人和素白人一同的追着前方的黑衣人。

　　萧涎并不打算与素白人打起来，也不忍去伤害他们，毕竟他们是人，他们变成这样，关键还是拜他所赐。

　　感受着后面的人越来越近，萧涎的脚步非但没有快起来，反而是慢下去了。

　　真是赶尽杀绝，萧涎暗自嘲讽了一下。

　　“嗖嗖嗖”响起，萧涎蹬力腾空，在空中转了两个圈，精巧的躲过了，落地后，萧涎又反手一扔，刚刚在空中顺手抓的两把飞刀擦过了两位素白人的素白衣服，飞向更后方。

　　素白人欲再次扔出短刀，却被黑衣人制止住。

　　黑衣人手指竖起，向前示意的动了动，素白人见状便从高空快速的越过萧涎，落在了他前方。

　　前方和后面都是人，两侧也不得跑。

　　萧涎见素白人落在了前面，于是就停了下来然后又快速转身看着正在前来的黑衣人，也带起一股风。

　　前方的素白人也不妄动，后面的黑衣人随即站住了。

　　黑衣人首先对着萧涎行了一个礼，道：“小少主，对不住了。”

　　萧涎不语，平静的看着他，双手微微的离开身侧，坦然的面对。

　　黑衣人也不多言，再向萧涎小少主行礼之后，手指灵活动起来，张开五指朝着萧涎的方向伸去。

　　石子小路上又出现了几个人——正是与顾子夏他们在高山下分开的三位弟子。

　　他们还未过转角处，就听后面传来脚步声，三人回头，神情失望，不是他们要找的两位公子，而是他们的两位师兄。

　　两位师兄急急慌慌的，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变化，三位弟子中其中一人压住悲伤的情绪问道：“师兄，怪病解决了？”

　　“我们并没有到那两座城。而是在路上时出现了大批全身都是素白色衣服的人对我们发动攻击，我们防备不当，大批门生身死，只有少些人侥幸逃脱。”师兄言简意赅道。

　　三位弟子越听脸色就越难看，又是素白人？！

　　许是三位弟子的脸色真是难看到了极致，这使得两位师兄感到了些许不同——不是一般的惊讶，还有恐惧，也终于看到周围的环境，枯枝落叶，血迹，尸体一一入眼。

　　“怎么回事？！”两位师兄脸色一变，问道。

　　三位弟子没有来得及说，两位师兄越过他们，就过了转角处，而后脚下一顿，三位弟子也紧跟上来，同时也是一定。

　　在一片焦黑的废墟中，唯有一处最显眼——那是两位白衣少年跪在了一处地方，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昔日繁华，已成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