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客栈》麟隐于野

79、失心

　　大街上慌乱的人群，一辆车马疾驰而来。
　　林瑜晏身体撞击在马车上的一瞬间，他将刘承拥抱的更紧，在怀里确保万无一失。迎上马车猛烈的撞击。
　　高伯乾冲上前本欲拉回林瑜晏身体，不料雪地打滑，脚下没踩稳，朝着林瑜晏后背扑了上去。
　　高马两蹄腾空，及时刹住脚。只可惜千算万算，高伯乾也没料到自己这一滑，正推倒立于原地的林瑜晏。
　　林瑜晏身体向前垫上两步。
　　马儿双蹄落下之际，马蹄正踢在林瑜晏护着刘承的一只手背上，这力气过大，雪地里发出一声闷响，林瑜晏终于站定了脚。他的一只手被马蹄踩掉了皮肉，转身之际已是鲜血淋淋。
　　刚想长呼一口气，庆幸林瑜晏没有性命之虞，却发现了一件令高伯乾无法面对的事。
　　林瑜晏怀里的刘承不见了。
　　顺延这林瑜晏呆滞的目光，弄巧成拙！
　　高伯乾万万没想到刘承的骨灰摔在雪地上，白玉的盒子一分为二，干净利落。
　　一阵狂风骤起时，刘承的骨灰在雪地里俨然难辨。
　　“不……不会的……”发出惊恐感慨的不是林瑜晏而是高伯乾。
　　无辜的高伯乾摊开自己的双手，剧烈的颤抖。
　　没错，如果不是自己想要去拉回林瑜晏而足下打滑，林瑜晏不会被自己推出去。
　　如果没有被自己推出去，马儿正好停了下来的距离是根本不会伤害到林瑜晏的。
　　然而正是这一系列的巧合，酿成了如今难以收拾的惨象。
　　“我……我……”
　　狂风刮起的那一瞬间紧跟着雪花越飘越大。
　　大到只是跟林瑜晏不到一丈的距离也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地上骨灰玉盒不过转眼，便掩埋在新落的雪中。
　　从未有过如此的慌乱。
　　身后的家奴吓得赶停了马车，远远的停在后面。跳下马车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屏息凝神的高伯乾在风雪里剧烈颤抖，好在风雪很大，好在林瑜晏看不清楚他现在的窘迫和慌乱。
　　“……”林瑜晏的名字就在高伯乾的嘴边又被他连着风雪一起吞咽下去，这一刻高伯乾觉得自己不配喊林瑜晏的名字。他只是很紧张很紧张的小心靠近仍旧愣在原地的林瑜晏。
　　身后的风雪里，那辆马车的主人也缓缓下了车。静静立在原地。眯着一双眼睛，看不清楚前方的人。只能看见离自己最近的林瑜晏的侧脸。这张脸，无比深刻。使得他拳头紧握。
　　此时此刻，林瑜晏的心情就是这北国的冰天雪地。没有杂念和温度。
　　看着地上摔成两半渐渐掩埋在风雪里的骨灰玉盒，他平静的就像天空飘落的雪花。缓缓悠悠。
　　看着脏黄的地上，参杂这刘承的骨灰的黑灰色的雪地，眼睛似被针扎。痛得高伯乾不敢张眼。
　　跪在地上的林瑜晏欲哭无泪。
　　奇迹般的，林瑜晏竟一滴泪也没能留下来。
　　林瑜晏的眼里，早已流干了泪水。
　　往来的人群里，林瑜晏伸出血淋淋的手抚摸上承载刘承骨灰多年的玉盒。玉盒一角瞬间就被染成了红色。
　　血液在这样极寒的季节，瞬间凝固，渐渐变成深红。
　　手抱着刘承碎裂两半的玉盒，林瑜晏缓缓站起身。
　　只在风雪里站立了一小会儿，玉盒再次重重坠落在雪地中。砸在冰冻的大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惊得高伯乾身体一抖。
　　直到路人一个两个三个从刘承的骨灰上踩踏过去。
　　原本坠落的一层厚实的雪花渐渐又被踩得稀薄泥泞，露出地上冻结的冰。
　　路人的足底，粘着刘承的身体或多或少。
　　“不！”
　　一声奇怪的闷吼，还能听见这个清晰的不字。
　　近处的高伯乾吓得肝胆俱裂。
　　这是喉咙破损以来，林瑜晏第一次发出一个像样的字。
　　这个不字，惊天动地，震撼动天界的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林瑜晏扑赶着每一个会从这条路经过的人。人们吓得果然不敢再靠近。
　　高伯乾僵硬在一旁，无法移动脚步。
　　林瑜晏扑赶着人群，却对刘承与雪混迹在一起的骨灰那般无能为力。
　　“瑜晏……瑜晏……瑜晏……”除了一声声呼喊林瑜晏的名字，高伯乾不知如何是好。他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件丧心病狂的极恶之事。
　　高伯乾无法阻止林瑜晏，于是他命令身后傻愣的家奴大声道：“拿绳子，把他给我绑回车里！绑回去！”
　　家奴吓得浑身颤抖，手里赶马的家伙也掉在地上。
　　高伯乾冲上前桎梏着着了魔发了疯的林瑜晏，他很瘦弱，轻轻松松就能被制服。
　　直到家奴找到扎实的草绳将他捆绑的结结实实。
　　高伯乾方才透过人群，早就看见了林瑜晏身后马车上下来之人，他赶在那个人有所动作之前，将林瑜晏完好无损的送离襄平县。
　　“带着他，回城郊伏羲庙。听着！若我回去他不在了，我要你陪葬！”这样恶狠狠地威胁一个人高伯乾还是第一次。林瑜晏被高伯乾扔进马车里，不管他如何滚爬跌撞。高伯乾将他绑在车里，老老实实，挣脱不开。
　　他疯狂的连头发都已经凌乱不堪，遮挡着脸庞。
　　家奴手心出汗，想着高伯乾方才可怖的样子驾着马车朝着城外就去了。
　　果不其然，身后的马车欲要追赶上去。高伯乾便挡在了马车之前。
　　马车上的人和高伯乾对视许久。
　　“仲坤。”
　　终究是高伯乾先开口，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