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腌笃鲜》周端墨

3、第三章 偶遇

　　从乡下回来后，任意每天待在办公室里忙着晚会服装的事情。
　　这次晚会非同一般，是由市慈善基金会牵头，多家公司共同参与筹备，以公益宣传为主题的大型晚会。晚会的节目来自社会各界，参演嘉宾中有许多留守儿童、残障人士等弱势群体。
　　晚会将在上海进行多场演出，不同场次还会邀请不同明星艺人助阵，演出服也将在结束后进行拍卖。
　　其社会关注度和曝光率对任何公司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公司非常重视这个合作。
　　晚上九点半，任意给打版师发了邮件，强调几个需要注意的细节，并约好见面时间后，关闭电脑，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椰汁，走到落地窗前。
　　好累啊。坐了一天，衣服都皱了。她伸了个懒腰，慢慢靠在玻璃上。
　　往远处看，天空像镶满钻石的黑绒布，只不过发光的不是星星而是大厦的灯光。往下看，参差的建筑灯火通明，车辆川流不息。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人欣赏，拿不错的报酬，一个人，在她喜欢的上海，过着充实又自在的日子，任意看着玻璃外，这就是我想要的，不是吗？
　　在电梯里她才发现孟涔给她发了微信，是一个家具展的推文，展览是他们公司参与策划的，问她感不感兴趣。
　　她想了想，这几天神经都紧绷得很，脑子也运转到快要负荷不过来了，不如抽一个下午去看看，放松一下，说不定还能收获一些灵感。
　　而且……孟涔那边，也该做些什么才对，能不能继续更深入地交流，总该有个回应。
　　上次“唯果嘉年华”之后，孟涔单独约过她两次，一次去吃了一家法餐，一次她有事情，拒绝了人家，没去。吃法餐那次，她就觉得跟他不来电。
　　他人不错，有学识也有见识，对自己工作的领域很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思想上很开阔也很新锐。
　　她能理解他说什么，也能一起聊起来，但却没法在心灵上达到共振。
　　怎么说，跟他在一起是舒服不别扭的，有话可聊的，但是……太平静了，心理一丝波澜都没有，更别说心动了。有些人，只适合做朋友吧。
　　她上网查了一下这个家具展的信息，还挺有水平的，那就去吧。

　　清凉的晚风肆意在黄浦江上吹过，任意趴在栏杆上，看着对面外滩璀璨的灯光，脑子里在胡思乱想。
　　《蝶飞花舞》那个节目的衣服感觉还不够灵动，需要再改改，三层纱的裙摆够青春活泼，却不够轻巧。
　　合唱的话，有一个小姑娘的礼服，不太合适，她人很活泼机灵，长得也甜美，得给她改可爱一点，换一个泡泡袖，裙摆缩短，还有……
　　算了，走吧，回家。

　　难得的好天气，答应孟涔的家具展在浦东，任意上午改了几个设计稿，简单吃了午饭，便出门去了。
　　本来孟涔说要过来接她，她说看完展还要回公司工作，所以自己顺便开车去就行。
　　她今天穿了件改良旗袍，短款的，图案是活泼的涂鸦，配了个有些夸张的手工压花链条包，头发也扎了起来，配合今天展览的调性。
　　到了地方，孟涔已经在门口等了，给任意拿了门票。
　　“庄承集团”，任意看着门票上的主办方，名字挺大气的，还有些眼熟？
　　展览的风格偏艺术和前卫，有不少让人意想不到的奇思妙想的作品。
　　有一个金属线条书架，从不同角度看是不同的名画的轮廓。几套瓷器也不错，器型和色彩都别出心裁，很亮眼。
　　沙发、桌椅，都是舒服又好看，也很坚实。
　　不过她更中意的是一个木质的吊扇，太有味道了，让她很有想买的冲动。
　　她逛了一圈，孟涔有时候会给她讲解。
　　“等等，我去打个招呼。”
　　门口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进来了，孟涔说着就往那边走。
　　他们在门口寒暄了几句，却往这边走过来了。一群人慢慢走过来，在任意面前站定。
　　任意正在专心地研究眼前这个梦幻的衣柜的材质，此时她的脸距离柜子不过二十厘米。
　　一转头，看到一群人，吓了一跳，但表面上还是很淡定地笑了笑，以示礼貌，然后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别挡着人家看展品了。
　　“我介绍一下，这一位是任意任小姐，我的朋友，是一位服装设计师。”孟涔却简单介绍了一下她。
　　任意笑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奇怪，这个人怎么盯着我看？
　　任意心里有些发毛，总感觉对面有个人看着她的时间稍微比正常社交行为长了几秒，还有些探究的意味。他看起来是这群人里面的领导。
　　“我们见过”，他开口了，“任小姐逛得怎么样，对我们的展览有什么评价？”
　　任意突然想起来了，是他……下雨那天车子被石头砸到的人。
　　那天没怎么好意思看人家，没多大印象，没想到人家倒是记得她。
　　“很好，整个展览都很有品位，这些家具都非常独特，又漂亮又实用，让人心情很好。”
　　“那就好，上一次多亏了任小姐，改天请任小姐吃饭。”
　　“好啊。”
　　“那今天祝任小姐看得尽兴。”
　　“嗯，谢谢。”
　　说完，一群人就到别处转悠了。
　　一会儿，孟涔回来找她，说：“刚才那个，是庄承集团的总裁，庄西行，也就是这个展览的举办方，你认识他？”
　　“也就一面之缘吧，前段时间暴雨，他车路上坏了，我帮过他。”
　　“原来是这样。”
　　逛了一会儿，任意问了孟涔几个关于展览的准备工作的问题。原来，今早孟涔还一直忙着检查场馆，保证各个设施的稳定，任意有些过意不去。
　　“你今天辛苦一天了，要不你去休息一下吧，我自己看看”任意说，“没事的，我自己可以。”
　　或许是对方也看出了任意想自己逛逛的想法。
　　“好吧。忙了一天还真挺累的。那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我就先……失陪了。”

　　任意逛到一个主题室，里面放着黑胶唱片，唱的是粤语歌。
　　任意走进去，里面别有洞天。
　　场馆布置得十分有氛围感，留声机、老唱片、藤椅、红漆柜子、玻璃茶几，看似旧，其实都是新设计新工艺，每一样单独拿出来放到新房子里也不会突兀。
　　“莫说罡风吹散了热爱，万水千山总是情……”
　　任意跟着留声机轻轻和唱起来。
　　看到熟悉的缝纫机，任意特意停下来看，花纹和样式挺老气，但好几处地方又用了最新的工艺，在形制上也做了改良。
　　抬头的时候，她发现窗口站着个人。
　　他阔步走进来，“任小姐，你好。”
　　很少见到他这样好看的人，棱角分明，五官俊朗，一双黑色的眼睛深邃又明朗，身材挺拔，穿着深蓝色的西装，很有气质。
　　言情小说里的男主，额，霸道总裁，估计就是长这样。要是孙悦薇在，肯定要犯花痴。
　　“这是我的名片。”他给任意递上名片，算是补上之前的缺失。
　　名片上简简单单几个字：庄承集团总裁庄西行，还有他的联系方式。
　　“你好。”
　　“明天晚上任小姐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道谢。”
　　“应该有空，不过我最近有些忙，下班要晚一些。”
　　“好，那加个微信吧，你几点下班，我让人去接你。”
　　“……嗯，好。”
　　任意愣愣地答应了，然后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他走后，任意才慢慢缓过神来。
　　怎么回事呢？好歹也是在职场打拼那么多年的人，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场面没经历过，今天怎么……总是脑子宕机呢？多少人她都见过了，才历练出如今这般周到圆滑。
　　可遇见他这样的人，说实话，很难不脸红心跳……
　　逛到接近傍晚，任意跟孟涔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走的时候，在门口拿了一份展览的详细介绍。

　　次日晚，下班后，任意到陈末舒的公司拿东西。上星期他去意大利出差，任意托他带了一些布样回来。
　　“听说，你谈恋爱了？”
　　陈末舒躺在皮椅上，翘着脚，漫不经心地问她。
　　“什么？谁恋爱了，别瞎说。”
　　“孙悦薇说你最近跟一个男人走得很近啊，一起吃饭，还一起看展览。”
　　孙悦薇那个大喇叭。
　　“没有，不是。”
　　任意确认布样的数量准确后，东西重新装好，说：“薇薇和她姑姑是介绍了一个男的给我，我们也一起吃过饭，看了展，不过我对他没意思，已经跟人家说清楚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名片？”
　　嗯？陈末舒跳跃的问题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捏着一张深蓝色名片，晃呀晃。
　　是庄西行那张。
　　她刚刚从包里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把它也带出来了，落在了陈末舒的办公桌上。
　　“之前我去秦乡，下暴雨那次，路上遇到他的车被滚石砸了，我顺路捎他和他助理回上海了。也算，借了他个人情。怎么，你认识？”
　　“听说过，英年才俊，商业大鳄，很难不认识。”他把名片放回她包里。
　　原来他怎么厉害？
　　“怎么，你今天……穿怎么隆重，不会是为了他吧？”
　　陈末舒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她，嘴角一挑，一脸“我已经看透了”的表情。
　　“他一会儿请我吃饭，道谢。”任意给了他一个白眼，这个人，乱想些什么呢。
　　“现在就过去？”
　　“嗯。”现在也快八点了。
　　“在哪儿吃？”
　　“珠畔都庭”
　　“吃粤菜？”
　　“不应该吃法餐？点上蜡烛”，陈末舒秉持一贯的欠打作风，调侃她，“吃粤菜你穿这样？”
　　“喂！”
　　一天天的改不了毒舌，穿这样怎么了？这不正常？
　　她今天不过穿了条修身长裙，画了个精致一点的妆。看起来是讲究了些，但是也不过分吧。
　　而且，她是服装设计师啊，张扬些怎么了！
　　“走吧。”陈末舒从皮椅上站起来，系上最上面两颗扣子，拿起外套。
　　“去哪？”
　　“我有辆车停那附近，你载我过去。”
　　“真的假的？你车怎么会在哪儿？你别乱来啊。”
　　他还真没撒谎，昨天一个饭局喝了酒，就把车放饭店了，客户送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