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腌笃鲜》周端墨

4、第四章 烟火

　　夜空很晴朗，干净得一丝云都不见，星星像撒在深蓝色绒布上的碎钻一样，一闪一闪的。
　　任意躺在沙发上，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工作，人情，挺忙的。

　　看完展览那一天，任意回到公司就给孟涔发消息说清了。她对他，实在是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做普通朋友就好。
　　还是看完展览那一天，任意从公司回到家，收到庄西行的微信，问她想吃什么菜。
　　她说，都可以，客随主便。
　　没想到，他竟然订了粤菜。
　　本来他要派人接她，但是她要去陈末舒公司拿布样，就顺便自己开车去了。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吃饭的时候，庄西行很随和善谈，跟想象中他这个位置的人不一样。
　　她仔细看过那份展览的详细介绍，上面有公司历史介绍。
　　她还上网查了更多信息。
　　庄承集团创始人庄承上世纪八十年代在上海创业，成立庄承家具，十年后事业发展壮大，便把家人接到上海。
　　几十年来，庄承家具秉持良好的发展理念和严谨的作风，一路顺风顺水，发展成为今天的庄承集团。
　　如今，庄承集团已经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家具企业，近几年拓展的新业务也都不错。庄承集团的创始人庄承，就是庄西行的爷爷。
　　庄西行作为集团新上任一年的总裁，做事沉稳、眼光独到、手段强硬、英俊倜傥、气质非凡……总之，网上夸的天花乱坠。
　　不过，他人确实还不错。
　　“任小姐还吃的惯吗？”开始吃饭的时候，他问她。
　　“吃的惯，我是广东人。”这些菜都是她百吃不厌的家乡味道。
　　窗外的庭院栽着丛生竹和芭蕉，餐厅里的装潢极力营造出岭南的味道，总之气氛很不错。
　　这家餐厅粤菜很地道，有什么高兴的事情或者想犒劳自己的时候，她偶尔会来这里吃饭。
　　“原来是这样，那天我听到你唱粤语歌，好像很熟练。”
　　竟然听到了……
　　“庄先生呢，还吃得惯吧？我听说您是东北人。”
　　“是，辽宁沈阳人，不过，我五岁的时候就举家搬来上海了。”
　　任意想到孙悦薇跟她说过的一个网上的梗，忍不住笑了笑，马上又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了。
　　“不好意思，失礼了。”
　　“并不会，今天就当作是朋友间吃个饭。任小姐在笑什么，大可说出来。”
　　任意讲了网上那个“为什么霸道总裁不会是东北人”。的梗。
　　他竟然也轻轻地笑了。
　　吃完饭分别的时候，任意说他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他说：“你想象中的我该是什么样？”
　　“沉稳、冷酷……不近人情。”
　　“也会，不过，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总之，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喵呜～～～”
　　一声猫叫，打断了她的回忆。
　　水蜜桃跳上沙发，趴在她身上，找了个好姿势，闭上眼睛睡了。

　　明天周末，陈末舒和孙悦薇说要过来吃饭，最近大家都忙，已经很久没一起吃顿饭，好好聊一聊了。
　　这段时间事情挺多的，任意正需要倾诉对象。
　　任意上网查了查，盘算着做些什么菜好。
　　清蒸鲈鱼，菠萝炒鸡，红烧肉……不，这个时节吃红烧肉太腻了。龙井虾仁不错，试试。
　　菠菜肉丸汤，还是，裙带菜豆腐鲫鱼汤？
　　差不多吧，明天再想想。
　　晚会的事情已经进入尾声，至少她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
　　跟打版师傅熬了三四天，一直在调整和修改衣服，今天终于正式交付制作了。
　　下个月就是晚会，想到整个晚会的演出服都是自己设计的衣服，还挺期待的。
　　任意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猫，一把把它拎下。小家伙真沉，“回你自己的窝去。”
　　喵呜～～

　　第二天，任意下了班就马上回家，换了套舒适的衣服，就往菜市场去。
　　任意住的地方是在一片老城区，附近都是有年代的小洋楼，高大的梧桐树、青色的石砖路、有些老旧但干净的街区，还有讲究端庄的邻居爷爷奶奶们，文艺气息很浓。
　　当初选择住在这里，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宁静和这份氛围。而且，这里离公司很近的。
　　“任小姐，要出去买菜啦？”
　　“是的呀，楼奶奶，今天有朋友要来吃饭。”
　　楼下的楼奶奶穿着深蓝色旗袍，在竹椅上捏着小扇，白色的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
　　一看任意背着那个米白色大帆布袋子，就知道她是去买菜去了。
　　“今天南市的鱼不错的啦。”
　　“好！”
　　这时候的阳光已经没了白天的直辣，柔柔软软的，金黄的光轻轻地铺到院子里，触目所及都仿佛加了滤镜，像画一样。
　　开车门的时候，任意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今天开小绵羊吧！
　　反正也不赶时间，今天天气不错，她的心情也不错，兜兜风。
　　凉爽的风迎面拂来的感觉真不错啊。
　　任意很喜欢逛菜市场，这里的喧闹不烦人，新鲜的瓜果蔬菜鲜艳又水嫩，丰富的海产鲜活活泼，各种干货气香味浓。
　　采购好的食材装满了后备箱，还有一大袋放在了踏板上。
　　走到交叉路口的时候，路突然堵了起来，里面的车出不来，外面的车进不去。
　　看来今天开小绵羊出来是对的。
　　任意开着她的小绵羊慢慢往前挪。这时却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任小姐。”
　　“嗯？”
　　听到有人叫自己，任意有些惊讶地转头。
　　庄西行？他怎么在这里，真巧。
　　庄西行的车跟她并行，在伸手就碰得到的位置。
　　诶，他这个人，真是什么时候都很好看啊。
　　他扫了一眼她的小绵羊和满满囊囊的菜，“去买菜？”
　　“是啊。”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终还是先开口：“我来这边拜访一个父亲的老朋友，任小姐住这附近？”
　　“是，就在前面，梧桐铺。”
　　“我也去那边。”
　　“一会儿到了前面，可以走小路绕过去。”任意用手指了一下前面的岔口，“你们会走吗？”
　　“不经常来，不太会。”
　　“你到梧桐铺具体哪个地方？”
　　“希亚教堂对面的巷子”
　　“行，那这样，一会儿我在前面，你跟着我吧，我带你绕过去。”
　　“那太好了，多谢。”
　　任意开着小绵羊领着他在巷子里穿梭，把他带到地方，摆摆手跟他告别，就马上掉头回了家。时间不早了，还要回去做饭呢。

　　一到家，任意就马上开始处理食材，今天不煲汤，就把鱼放先进锅蒸，再把所有的食材洗好、切好。
　　切菜切到一半，孙悦薇到了。
　　她一向很自觉，做饭不行，就包揽饭后零食的任务，水果、瓜子、凉拌菜、卤味、汽水……满满一袋放到了桌子上。
　　然后就跑到厨房里，看着任意切菜。
　　“干嘛？”任意看着笑嘻嘻的孙悦薇，“这里乱，你出去看电视吧。”
　　“我想看看，学点手艺，嘻嘻。”
　　人真的很善变，自以为自己会一直保持某种习惯或决定，但有时候，一个突然的契机就能推翻之前的一切，这个契机发生在最平常的时间点，有可能是自己突然变了，想明白了，也可能是因为遇到了之前没有过的人。
　　认识孙悦薇那么多年，她从来不自己下厨，她说一是没有天分，二是觉得麻烦，外面的菜又好吃又方便，何必辛苦自己呀。
　　现在，她却主动想要学做菜了，没有人逼她，是她自己变了……大概是因为爱情。
　　“你不是不喜欢做菜吗？”
　　“现在不是突然想做了嘛。”
　　“我看，是有了想为他做饭的人了吧？”
　　“算是吧，教我个简单的。”
　　“行，菠萝炒鸡肉，可以吧？”
　　“行行行，都行。”
　　“热锅下油，姜片，鸡肉下锅翻炒……”
　　“嗯嗯……”孙悦薇看的可认真，频频点头。
　　“你们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叫我教你做菜，却什么都不告诉我，嗯？”
　　“我没想瞒着你的呀，就……差一点点。马上就要捅破窗户纸啦。”
　　“什么时候带我见见？”
　　只闻其人不见其貌，半年多了，任意对孙悦薇口中高大帅气又温柔体贴的暧昧对象十分好奇。
　　“很快了，不要着急哦！”孙悦薇乌溜溜的黑眼珠在大眼睛里转悠，好像在说“会有惊喜哦！”
　　“诶，诶，你不要跟我说话打乱我，我都忘记看了啦，上一步是怎么来着？”说着在手机备忘录上敲敲打打。

　　菜都快上齐了，陈末舒才来。
　　“哟，大老板就是不一样啊，那么忙，现在才来。”陈末舒一进门，孙悦薇就开始挤兑他。
　　“可不是，你也知道，家大业大的，我现在能赶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真好意思，我们意意都在厨房里忙半天了，又脏又累的。”
　　“那你在这干嘛呢，你不去帮她？来那么早，不也是什么都没干？”
　　任意早已对他们的拌嘴习以为常，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道菜——菠菜肉丸汤，并阻止了这场纷争继续进行下去：“行了，菜都做好了，都过来吃饭吧。”
　　陈末舒放下几只大礼盒，解开领带扔在沙发上，然后拎着一瓶红酒走向餐桌：“我赔罪，下次我请你们。”
　　“那是什么东西？”
　　任意看到沙发上几只大盒子，明晃晃写着什么养颜花茶，陈末舒带来的？他一个大男人哪来这种东西。
　　“客户送的，我用不着，就拿过来了。”
　　“行，先吃饭吧。”
　　“你去换套衣服吧，我去拿杯子。”陈末舒看任意做了一桌的菜，自己又迟到理亏，主动去拿杯子和开酒器。
　　陈末舒从不吝啬他的好酒，每次吃饭都主动拿出自己的酒。
　　此时，三两好友，一桌佳肴，一瓶好酒，是人生中最放松和自在的时刻。
　　“唉，还是咱们意意做的菜好吃呀！”孙悦薇一边夹着鲈鱼说。
　　陈末舒突然问孙悦薇：“上次在餐厅那个，是你男朋友？”
　　“是，额，不是，估计很快就是了。”
　　“嗯？你见过？”任意很惊讶，我都没见过，陈末舒怎么会见过。
　　“嗯，十号那天吧，万达一楼，我经过，看见她跟一个男的吃饭。”
　　“我听她说那个人已经听了半年了，都没见着人。”
　　“下个月，下个月让你见到，我保证！”
　　孙悦薇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牛肉放进任意碗里。
　　“那个晚会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晚会在下个月25号，想不想去看看？我可以拿票。”
　　任意作为晚会演出服装的设计师，是可以拿几张票的。
　　“下个月我得去趟广东，估计要待一两个星期，而且……”
　　而且，他一个开汽车俱乐部的男人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又不是追星的小女孩。
　　孙悦薇有点兴奋，“我有点想去，好玩吗？”
　　“应该还行，挺盛大的，还有几个明星。”
　　“好，我去”，孙悦薇笑嘻嘻地“我要两张票。”

　　你们俱乐部今年的夏令营什么时候啊……
　　上次说拍电视剧那本小说开始拍了吗……
　　之前我们社里不是说要开新本嘛，我还想能不能争取个小组长，结果现在又搁置了……
　　……
　　一边吃一边聊，想到什么聊什么，平时没有人说的事情现在全都说出来了，这就是和朋友在一起的快乐。

　　吃完了饭，大家一起坐在地上靠着沙发，吃零食，看电视，聊天。
　　十点半，陈末舒走了，孙悦薇留在任意家睡。
　　上床要睡觉的时候，任意才发现庄西行给她发了微信，说下午的事情谢谢她。
　　“真的不好意思，今天跟朋友吃饭，一直没看手机。”
　　“举手之劳，不用谢。”
　　把消息发送出去，任意就闭上眼睛睡觉了，今天实在累的不行。
　　今晚应该会有个好梦吧，虽然累，但是很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