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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江门 ...

  •   忙完了晚会这个项目,终于缓下来了,爸爸的生日快到了,任意干脆申请了个年假回家。
      从衣柜顶层把小皮箱取下来,可真沉,可是有什么办法,谁叫她喜欢呢。
      这一只老箱子是从家里带来的,有几十年了,是妈妈的嫁妆。老式的皮箱子,很好看。
      不过她平时不会拿出来用,出差都是带轻便的行李箱,这一只太重了。拿了几身旗袍和两双单鞋,再带些洗漱用品,简简单单。
      平时讲求轻便,出差习惯带一双皮鞋、一双运动鞋,一套西装、两套休闲服,方便见人和动手干活。
      但每一次回家,她都像是要去郊游一般,拿上自己中意的、漂亮的衣服鞋子。
      江门,对她而言是最舒适的地方,放任她的散漫和矫情。
      那里没有忙不完的工作,不用费心应付别人,她可以像任性的小女孩一样自由。
      高铁上,邻座是一位年轻妈妈带着一个三四岁小女孩。
      任意今天穿了一条暗黄色带玫瑰图案的香云纱旗袍,脚上一双褐色单鞋,头发编了发带,破一破香云纱的沉闷。
      邻座的小女孩在桌板上玩小猫公仔,嘴里念念有词:“小猫咪,回家啦,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吗!我跟妈妈要回家,很久没有回去的家哦。”
      任意看着窗外绿色的山脉,是吗?我也好久没回家了。
      一会儿,小女孩又趴到她妈妈的耳边说悄悄话:“妈妈,那个姐姐好漂亮。”
      任意心里一乐,小朋友,你的悄悄话讲太大声,我都听见了。
      她转头对小女孩笑,小女孩像是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不好意思地转过头了。
      今天打扮鲜亮点是对的,看这一声“姐姐”叫得多自然。
      一下高铁,岭南的热浪便扑面而来。任意没有告诉家里人要回来,就当是一个小惊喜吧。
      从金湖大道往南,走过一条桥,就到了骑楼街,街尾有一家裁缝店,是任意家的。
      从裁缝店后门走出去是一个庭院,摆着两缸荷花,栽着一排丛竹,也是任意家的。
      院子大门出去就是街,小门出去是个园子,种些葱姜和青菜,还有一棵荔枝树、一颗龙眼树。
      院中一幢三层的洋楼,也是任意家的。
      任意悄悄地走进店里,把皮箱放在长凳上,走到柜台前,手托着下巴撑在玻璃上,看老裁缝研究袖扣。
      “爸!”
      “呦!你……”,任家靖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
      “想回来就回来了呗。”
      “你妈知道你回来了吗?”
      任家靖心想,该不会你们娘俩说好了,就我一个人不知道吧。
      “没有,我还没回家呢。”
      梁静书在院子里修剪一株茉莉。
      任意悄悄走进院子里,叫了一声“妈。”
      梁静书惊讶地回头:“怎么没说一声就回来了?”
      “惊喜嘛,爸爸的生日不是快到了。”
      梁静书进屋脱了围裙,收好剪刀,说:“我去给你打扫一下房间。”
      院子里那株茉莉,还是她初中的时候从同学家拿回来扦插的,她不在的时候,爸妈默默地用心把它照料得很好。
      任意看了一眼那株茂盛的茉莉,拎着箱子上楼去。
      任意的房间在三楼,打开窗户,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老街和各样的骑楼。
      回家真是舒服啊,任意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梁静书帮任意扫了地,还擦了桌子、柜子,其实都干净的很。
      任意把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挂好,然后坐在床上发呆,大半年没回来,房间里的气息有些陌生了。
      陈末舒给她发了微信,问她是不是回家了,他明天早上到广州。
      他应该是看到她的朋友圈了。
      “回来给爸爸过生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吃个饭吧,顺便带你逛一逛,你难得来一次,我也得尽一尽地主之谊。”
      一会儿,对方发过来一个“好”字,和下榻的酒店位置。
      跟陈末舒发消息的时候,任意不知不觉躺倒在了床上,并很快就有了困意,家里的床真催眠……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在离家不远的学校读书,一有空就在店里跟爸爸学做旗袍,虽然还不够格给客人做衣服,但招呼客人量身、选布料游刃有余。
      一张稍许稚气的脸蛋,乌黑的头发拿簪子盘了起来,穿着旗袍的窈窕身影在古老的店里晃悠啊晃悠……
      楼下传来厨具碰撞的声音和饭菜的香味,任意醒了。
      她躺在床上,心跳得有些快,这个梦好奇怪,是什么意思呢?
      刚才还梦到了什么,不怎么记得了……
      好像暴雨天还抱着布料在公交站哭……缝制的时候被针扎到了……
      任意爬起来换了身衣裳,噔噔走下楼去,“妈,你做了什么菜,这么香?”
      “做一点你爱吃的,去叫你爸回来吧。”
      出门之前,任意绕了餐桌一圈,白切鸡、烧鹅、虾仁蒸蛋、炒花蚬、鲫鱼汤、炒薯叶……
      真不错,她想吃这些菜很久了。
      “我去叫爸了。”
      穿过庭院就是裁缝店后门,任意一边推门一边叫:“爸,吃饭了。”
      进门后,原来屋里还有人,“礼安叔,你也在。”
      吴礼安是爸爸的徒弟,按理说,他拜了爸爸为师,应该叫“哥”,可他也就比爸爸小了几岁,是看着她长大的,小时候经常给她买零食吃的,是一个很疼爱她的长辈。
      “呀,小意回来了,好久没见了。”
      吴礼安习惯性穿一套中山装,和善的脸笑起一脸褶子。
      “是,好久不见了,我今年没回来过,你今天过来找爸爸啊?”
      “给师傅送点布料,新到的,你看看漂不漂亮。”
      任意走过去,摸了摸,这布料的质地还真是挺特别的,“好看。”
      “礼安,吃了饭再走。”任家靖摘下眼镜放到上衣口袋里,招呼礼安叔。
      “不用了师傅,我那边还有事,这批布还没点数,过两天你生日我再过来。”
      “行,那你先去忙。”
      “礼安叔,慢走。”
      “这批布料是新品,材质、花纹都有些不一样,货一到就送过来了,他自己都还没点数进仓。”
      任意心里一软,幸好,幸好还有这些老朋友。
      越长大,自己的生活也慢慢与爸妈剥离。
      如今,自己远在上海,一年回不了家几次,爸妈两个人住一栋那么大的老洋楼,每天就在这一店一院里打转,幸好,还有那么多老朋友在他们周围。
      和陈末舒约了第二天下午两点,任意穿了身平裁的烟紫色半开襟旗袍,宽松些也方便些,一双低跟的单鞋,可以带陈末舒去海边走走。
      “爸,妈,我今天要出去一下,有个上海的朋友刚好来广东,我带他逛逛。”
      任家靖坐在柜台里摆摆手,“去吧,去吧!”
      因为任意回来,梁静书特意订了点新鲜海货,赶紧问她今晚回不回来吃饭,回不回来住。
      “吃饭应该不回了,会回来晚一点。”
      任家靖却有了别的想法,“你那个朋友什么时候回上海?”
      “不知道,不过估计要待好多天。”
      他之前好像说过要待一周左右。
      “不赶着回去,那今晚叫他回来吃饭啊。”
      “啊?”
      虽然有些突然,但想想好像也是啊,跟陈末舒认识怎么多年交情,人家都到家门口了,不请人家进门坐坐实在说不过去。
      “嗯,好,我问问他方不方便。”
      出租车到了陈末舒下榻的酒店,陈末舒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他穿着衬衫西裤倚靠在酒店门口的柱子上抽烟。
      看见她过来就把烟掐了,说:“你们这儿还真是热。”
      “都跟你说了穿凉快点,要不要去换一身?”
      他这个人,身材修长,长着一张迷惑人心的脸,又挂着生人勿近的表情。
      因为热没打领带,解了两颗扣子,用孙悦薇的话说,“有点冷脸又有点坏,是很招女人喜欢的”。
      他没说话,上了车。
      任意想,算了,一会儿路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天气那么热,就带你随便逛逛吧。”
      然后跟司机说去同福路。
      任意在车上给陈末舒介绍了一下同福路:“同福路名气没那么大,人比较少,不过我觉得挺好玩的。那里保留有很多民国时期的骑楼,街头街尾都是小吃,很有老广州味道。”
      同福路的骑楼确实很漂亮也很有历史感,从街头到街尾,一排骑楼陈旧却整齐,其中的细节、构件精致优美,拱廊、石柱和浮雕装饰等西方元素,颇有罗马建筑的味道,甚有审美情趣。
      “楼上住人,楼下开店”是骑楼的特色,同福路拥有大大小小的食肆,有传统味道也有新派食品。
      骑楼的设计也惠及现代人,火辣辣的太阳下,若不是有阴凉的骑楼长廊,谁愿意在外面游荡。
      任意和陈末舒在一家糖水店坐下,点了两份杨枝甘露,“试试吧,很好吃。”
      酸甜爆汁的西柚果粒加上鲜甜的芒果,连同西米和雪糕埋在鲜奶里,冰冰凉,甜滋滋,口感丰富。
      走到“赞记龙凤礼饼”,任意推荐陈末舒试一试。
      “这家真的很好吃啊,外皮酥脆,里面的馅儿又很软糯,到时候回上海带一些回去。”
      “好,先买几个尝尝吧,到时候再过来买。”
      店里人很多,有人在置办婚事礼饼。
      任意挑了几个糯米饼、蛋黄酥和嫁女饼去付款,陈末舒嫌拥挤就跑到门口去等她。
      等任意付好款,却看到几个年轻女孩在门口要陈末舒的联系方式。
      任意特意没有过去,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陈末舒看见她了,赶紧叫她:“走吧。”
      那几个女孩看到任意,有些失望地走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吃糯米饼,任意有些好笑,“很久没有女孩要你的联系方式了吧?”
      毕竟是长得好看,又爱玩儿,以前他们出去陈末舒经常被女孩子要联系方式。
      不过,工作这几年,他越发深沉稳重,爱冷着脸,也容易不耐烦,慢慢就没人敢过来了。
      骑楼的长廊望不到尽头,有风吹来凉幽幽的,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了,轻轻松松,没有负担,走走看看,聊聊天,拍拍照,吃点小吃。
      大学那几年,三天两头往外跑,探店、聚会、爬山、露营、自驾游,上海有点特色的地方都去过了。
      那时候,有很多朋友,也有朋友的朋友。
      她不太擅长社交,刚开始不怎么说话,后来倒好了些。
      只是,当一群人在海边的篝火旁群魔乱舞,嗨上头的时候,她还是习惯在一边笑着举相机。
      当初那些人,现在已经不知道在天南地北了,没想到,她和陈末舒倒成为了朋友。
      人生就是这样,刚认识的时候她觉得他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后来一起组队参加活动和比赛,对他慢慢改观,到最后发现他的观念跟自己很合得来,或者说,他很像她自己。
      她一直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很好,没有虚情假意的恭维和寒暄,可能几个月不联系,也会在节气的时候一起吃饭,喝点小酒,有事情要帮忙理所当然地麻烦对方,有好处的事情首先想到对方,一切都很好。
      “我妈最近在给我张罗相亲。”
      陈末舒吃完糯米糍,把袋子扔进垃圾桶,猛灌了几口矿泉水。
      “嗯?不过也是,理解。”
      他相亲?有些想象不到是什么场景。
      不过毕业后他就没有谈过恋爱,转眼也28了,陈妈妈着急也是人之常情。
      “算了,别说这个了,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我爸爸说……叫你今晚来家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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