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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误闯产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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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端坐着,和蔼一笑,问亢奋的方子轻:“阿兄他对你好不好?”
“好。”方子轻疯狂点头,手舞足蹈,想表示阿兄超级好,是全天下第一好,他突然恨自己说话不利索,恨没有妙语连珠的能力,回去要多多的认字。
他连手带脚比划,想到什么字就蹦什么字,不管人听没听懂,直到识字量用完了才停下。
大长公主配合着附和,突然叹气:“真羡慕,我原也有兄长,有两个,一母同胞的,待我也是极好极好,可惜当年瘟疫不幸染上,没熬住,过去四十年了。”
那时候她才七岁,同母的太子大哥没了,后来同母的二哥也没了,再后来别的兄弟姐妹相继离开,只留下兄妹三个,如今先帝驾崩,仅剩远在他乡的五哥。
方子轻察觉到伤心,上去给了个拥抱,让你抱一下,不要伤心啦。
他娴熟地拍背安慰,学着阿兄的动作,元林要是在这,估计得嫉妒,他花了半个月才得一次胳膊触碰,两个月是亲密接触,殿下这才见一面就得到拥抱了。
嫉妒。
旁观的方昕却是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不打算纠结于江儿。
大长公主确实不打算纠结,她对子轻甚是喜欢,会分享好吃的,会感知他人情绪,这样子很好,野熊养大的孩子,接触人才两个月就能做到如此,要么天生心善,要么是模仿跟着谁学。
不管是哪点,子轻这孩子都不错。
她小心牵起他手:“走,出去花园玩儿。”
花园。
曲尽通幽,到穷处又是另一番巧夺天工的景,方子轻亦步亦趋,好奇张望,时不时回头看方昕在不在,发现在,这才放心继续走。
花园很美,跟山里的景色不一样,但很美,有一种热闹的感觉,山里是幽静,偶尔有打斗嬉戏,但更凸显山林空寂。
方子轻撒开手,往花丛堆跑去,有只蝴蝶翩翩其间,然后停在花上,方子轻凑近细看,翅膀上的眼睛好大,黑黑的,有点吓人,腿好多,细细的……“啊啾——”
蝴蝶扇翅膀扑棱走了,方子轻搓搓鼻子,瞥见不远处有棵树,结了好多金黄的果子,方子轻跑过去,抱着就要往上爬,被制止了。
“来,我们到小亭子里坐坐,我叫人打枇杷下来吃,子轻是喜欢枇杷吗?”
“嗯。”金黄的代表熟了能吃,原来这叫枇杷啊,方子轻跟着念,看向方昕,意思是枇杷怎么写?回去要跟阿兄炫耀,嗯,果子也要带回去尝尝。
他看向精致大娘,喊枇杷,又比划了个布兜的形状,是问能不能带走。
虽然殿下见一面就收获拥抱,但显然在解读方面没默契,还是方昕翻译的。
大长公主觉得有趣:“既然喜欢,可以。”
方子轻:“谢!”
枇杷很快送来,檐花剥了一颗给他,“里面的核不要吃。”
“嗯,劳、姑。”方子轻接过。果味很浓郁,闻起来甜甜的,有一股香味,吃起来也甜,就是……
“咳,咳。”被呛到了,“咳——”
每咳一下喉咙里就泛甜味,但特别难受,方子轻脸迅速涨通红,有些呼吸不过来,把檐花给吓得,小公子果真多灾多难。
灌了一壶水,喉间甜味散去,脸色缓和。
大长公主怜爱地摸摸他,担心他咳出问题,之前摔一跤起痘、没盖被子发高烧,不太放心,正要宣太医来瞧瞧,这时有人匆匆跑来,带着急切。
“殿下,殿下,长公主殿下动了胎气,要生了,正往这边来。”
原来,今天四月十五,逢五有朝会,早朝上有人提出要求长公主还政,用的理由是撤庙宇一事——
六年前,正和三年,跟北胡打仗耗费巨大,打不过又赔钱让本就空虚的国库雪上加霜,为了能持续地发展,掌管祭祀的长公主提出撤庙宇,省下这部分钱减轻压力,朝臣对此明面上不支持,但私底下都赞成,因为真的穷。
可以说,当时摄政之位摇摇欲坠最终得以站稳,除了林太傅力挺,这件事也起到了一定作用,撤庙宇是个好提议,好处是实在的,最起码不用再打他们俸禄的主意,然而没谁愿意背上这不敬祖宗的锅。
但诶,长公主就不一样了,那是她嫡系先祖,晚上要是托梦作为后代哭一哭穷,没准先祖就不计较了。
早朝时候用的理由就是这撤庙宇不敬祖宗之罪,要求还政。
长公主对此没表态,只静静看着朝臣们吵,这一派与那一派吵,那一派与另一派再吵,静静看着。
然而身怀六甲,本就容易细微情绪突然放大,强忍着压抑着,于是动了胎气。
发现异样的时候,果断下令往大长公主府,而没有回东宫——长乐宫在东,称东宫,长公主与太后所居。未央宫在西,称西宫,正和帝及皇后所居。
大长公主则单独立府。
人到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白,大汗淋漓仿佛在水里泡过一遭,几乎要站不稳。
“快快,去备热汤,去东宫把稳婆请来。”
提前找了接生婆,而且是最经验最万无一失的,养在东宫,但没想到会早产。
府中上下忙碌沸腾,方昕作为外男,自觉请辞,他跟檐花姑姑要子轻,说带着先回去。大长公主离开的时候让檐花留下处理后续。
方昕以为子轻跑她身边了,刚看到抓起一枝枇杷,方昕以为是找檐花姑姑剥皮。
檐花却以为小公子怕生,黏在方昕左右,结果两人转眼,方子轻呢?
方昕心头一突,子轻那小子可不是爱探索的性子,一言不合离开熟悉的人和环境,自己去刷地图的事,江儿会干,但子轻不会。
“我去找找。”檐花说,“没准是跟着殿下去了。”看到这个走走那个匆忙,好奇跟着的可能也是有的,小公子处于模仿的阶段。
于是方昕留在原地等候,檐花负责寻找。
方子轻是看到精致大娘和一帮人忽然走得飞快,好奇跟上,结果大娘走太快他跟丢了,然后旁边有人又是急匆匆,他又跟上,然后到了这个他没见过的地方。
看着周围陌生的、花花绿绿的雕梁画栋,方子轻原地打转,“阿兄。”
“阿父。”
他呼唤着试图原路返回找方昕,但再次迷路。
“阿兄,阿父。”
没人应。
好饿。
方子轻原地坐下,靠着草从,手里拎了一串枇杷,他拔下一颗,小心地吃,甜,但没有在阿父身边那么好吃……
有脚步声!
方子轻扑一下警惕翻身趴下,借着草丛掩盖自己,透过缝隙看远处交叠的影子,穿着宫装的,要不要去问问阿父在哪里,方子轻琢磨想,把枇杷核吐出。
要不去问问?
可,一个个表情严肃,凶神恶煞,方子轻想起集市跟人搭话,被推的那一下,犹豫了。
直到枇杷吃得只剩最后一个,方子轻才下定主意,去问问。
他鼓起勇气上前,把人拦下,结果对方走得太快,停这一下很突兀,端着的热水撒出来,刚好溅到方子轻,虽然只有手背,但很烫,方子轻瑟缩退后,呼呼吹发红的手背。
“哪里来的孩子?”对方低头一看,正要再说什么,屋里有人催促,让快快快,水水水,于是没空继续追究,端着盆进去了。
屋里气氛十分紧张。
“先出的脚,凶多吉少,这……”稳婆连连打手心,冷汗都要出来了。
没人注意到,门口方子轻悄悄跨过门槛,他个子小,又挨着门,人来人往都看着前边都赶时间,没注意到他。
方子轻是被惊呼声吸引来的,他好奇打量这间屋子,鼻翼翕动,想嗅这是什么味,好辛,结果脚下没注意,被拌了一下,脸着地。
“疼。”方子轻委屈地爬起,门牙磕了下有些疼还有血腥味,他摸了摸,牙还在,没掉,但松动了摇晃。
而原本握着的枇杷在扑倒时脱手,咕噜噜滚到旁边,方子轻心疼地捡起吹吹,幸好没摔破,他凑近嗅了嗅,还是枇杷的味道好闻。
忽的又一声惊叫——
从背后传来,太突然,方子轻吓得蹦了一下,僵在原地,胸腔里扑通扑通跳,心口位置微微发热。
他默念阿兄阿兄,小心回头,握紧枇杷准备攻击,结果背后是屏风,绘着花鸟枝头闹,仔细一听,好像有声音,是屏风后面传来的细碎说话声和抽气声。
方子轻原地犹豫了片刻,悄悄挪动碎步,探出好奇看去。
众人忙着把脚塞回去换个胎位重新生,结果大出血,一片一片染红了被单,脸色则白得吓人。
“快去唤尘医进来。”吩咐的声音镇定中带着一丝慌乱。
方子轻躲在屏风后,他看到那只出来的脚了,虽然只是一瞬,很快被人挡住,但他有点吓到,呆在原地。
心口热热的,但身体凉凉的,他打了个寒栗,抱着自己搓胳膊,牙齿打颤呢喃喊“阿兄”。
视野悄然蒙上一层水雾,有些模糊,方子轻擦擦眼,明明没哭怎么会……咦,好多、泡泡?
发光的,比人还大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