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
我被死侍丢到这个鬼地方已经过去了三天。
我认得出这是哪里，帝国大厦，布鲁克林大桥，哈德逊河……纽约近八十年几乎没大变样过。不同的是这里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征兵广告，明晃晃的“I want you”宣告现在是战争时期……是一战还是二战还是其他乱七八糟的战争？我记不清，我对战争向来无动于衷。
没有身份，有没去处，身上的纸币都不能用。到这里的第一天我还满身是伤，毕竟我刚在马德里坡港打完架，转眼就被送到了地球的另一边。头发被血凝固成一绺一绺，衣服破烂，看起来狼狈且疲惫，没过多久就有警察找上门。
1943年中旬，排华法案将废未废，黑发黑眼的女人在美国东岸还算常见，但满头是血的女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引人瞩目到极致。我在警察的身影出现在街头时就果断地掉头离开，身后哨声不断，我路上随手顺了一顶帽子压在脑袋上，迅速跑开了。
希望这种拙劣的伪装有用，不然我下次再遇到死侍，一定会他的脑袋塞进他的*眼里。
穿出街道，快步沿着汽车道走了一段距离，我隐隐约约感觉有点熟悉，仔细一看，才发现这边是远景公园*。
远景公园的一部分被征用成了征兵体检的地点，现在似乎还不是时间，附近没有多少人走动。我找到公共盥洗室，用清水稍微清洁一下自己的头发和面孔。
额头上的伤口在变种人的自愈能力下已经结痂，留下一条褐色的划痕，我对着镜子扒开头发仔细看了一会，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后，我在公园绕了一圈，没有看到被遗弃的报纸，只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坐在树下的长椅抽烟。
我观察了一会，最后选择走过去，坐在长椅的另外一边。
“参军的感觉如何？”我以这为开场白。
“很棒，过几天就可以……”他的声音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停顿下来，转而变得有些高高在上和轻蔑。“小妞，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从大门走进来的。”
这个金发男人看着我嗤笑了一声：“你要是来招揽生意，我只能说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是共和党的地盘，不欢迎你这种带颜色的家伙。”
我大概听得出他在说什么。我瞥了他一眼，高鼻梁深眼窝，金发蓝眼，典型欧罗巴人刻薄的长相，于是我从他手指间抽走了那支烟。
“我不在乎什么党。我只是想知道现在的时间，你能告诉我吗？”
他被我的动作惊吓到，似乎没想到我还有胆子拿走他的烟。
“你这个亚洲婊子！”
他后知后觉，对我怒目而视，而我没有理由害怕他。我跟他僵持了一会，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怒火消融，转而变成若有所思的过程。
我声音放轻，再问一遍：“你会告诉我时间的，是不是？”
“下午三点……”他喃喃回答我。
“几年，几月。”
“1943年，六月十二。”
1943么……我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他的烟，随口对他说了声谢谢，站起身来打算离开。浓重的尼古丁，我讨厌这么重的味道，但这烟确实还算不错。
他却直接抓住我的手，拦下我，声音还是一贯的高傲：“听着，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要我的钱，想要我给你一个身份，想要当我的情人……你成功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是在说什么？他一开始不是还把我当作妓/女来着？
我抖了抖烟灰，心里十分无语。
“我有未婚妻，等我回来就会跟她结婚，到时候你可以继续当我的情妇。”他眼神变得炽热，像是舔过我的全身，“我可以给你一个孩子，之后他会继承我家族的一半财产……”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手抖了再抖，还是忍不住一拳往他脸上揍。把这捂着脸喊痛的家伙放倒后，我拿走了他钱包里的所有现金。其他证件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就丢回他身上。
我本来没打算对他动手的，只能说是他自作自受。
不过这家伙确实挺富有，我拿着他的钱给自己重新买了一套衣服，找家黑旅店住了三天。
这三天内相安无事——直到警察再次找上门来。
-
年轻的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中士最近听说了一个很有趣的传闻，穆勒市长家的儿子在远景公园里面撞鬼并且被暴打了一顿。至于是什么鬼，小穆勒一言不发，于是有人猜测是幽灵，东方女鬼，或者是黑鬼……黑鬼的嫌疑最大，毕竟住在布鲁克林的黑人可不少。
詹姆斯曾跟一起入伍的同伴在训练之余兴致勃勃地到半夜的远景公园抓鬼，可惜鬼没抓到过，反而是被不少出来跳舞的年轻女孩看上。年轻女孩儿们的最爱永远是军官。
远景公园自穆勒被打后警卫加强了很多，几乎每个小时都有人巡查。有军官带着的姑娘才能在这肆无忌惮地玩耍，詹姆斯曾一晚上换过三个女伴，每一个都年轻漂亮，跳起舞来像活泼的鸟雀。只不过他很少外宿，总是婉拒女友们依依不舍的挽留，到半夜自己一个人回家。
詹姆斯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遇上那个幽灵——或者说那个幽灵般的女人。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在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深夜。
远景公园辽阔，路灯与路灯间隔不算近，总有一片光线不足的昏暗地带。詹姆斯在路灯下走，发现路灯外有个模糊的影子。于是他看过去。
一个黑色的人影，穿着男式大衣，身量高挑，但因为肩很薄，能一眼就认出是个女人。一头黑色长发被扎成高马尾，她手指夹着一支烟，稀薄的烟气柔和了她的面部轮廓，眉梢藏有一股温柔怠惰的倦意。
像一具完美的雕像。
“嘿。”詹姆斯轻声向她打招呼。
黑发女人抬起眼眸看过来。她连眼睛也是黑压压的郁色，注视人时容易造成一种深情的错觉。
只要这一眼，詹姆斯就知道这是他们口中所传的那个东方女鬼。他想要开口，但又觉得声音会惊吓到她，于是保持沉默，只跟她对视了一会儿。
她真的很美。美得难以分出人种和性别，看起来比百合要艳丽，又比玫瑰要冷清。
沉默的对视被尖锐警哨声打断，詹姆斯听到了远处交谈的人声，一阵风吹来让他垂下眼，等风停歇时，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詹姆斯向来不喜欢莎士比亚，但此刻竟然也只想到了那部戏剧的名字，或许生活就是戏剧本身，而今晚是——今晚是Midsummer Night’s Dream.
可能是因为初见过于惊艳，等詹姆斯第二天特意在同样时间同样地点再见到她，竟然也不觉得惊讶。
“…Bucky？”她开口问。
她知道他的名字，詹姆斯还是惊讶不起来。比起人类，他更倾向于把她想象成鬼魂，精灵，或者来自东方的妖怪，那些来自小说里的东西……总之唯独不像个人。
“是我。”詹姆斯回答，一贯的花花公子口吻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他连嗓音都压紧，“你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
“一个女人，一个亚裔……”他算得上是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或者是一场梦。”
她笑了：“那你就当我是一场梦。”
她从阴影处走出来，到光亮的地方仍有影子。那就不是鬼魂了。
“来跟我讲讲你吧，巴基。”女人说。
“你想听什么？”
“兴趣，爱好，朋友，家庭……说你想说的。”
“可以是可以。可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了解你。”
深夜路灯昏暗，高大英俊的白人军官和一个黑发黑眼的女人并行走在一起。
詹姆斯很少接触到亚裔，有时在路边见过，但他们无一不是低头急冲冲地走过，像是闯入街道的老鼠。居住在纽约的体面亚裔家庭一般都是日本人，中国人大多群居在唐人街，听说西岸会多一些，但在东岸詹姆斯很少机会见到。
他曾经因为东方的玄幻故事而着迷，认为那是一个拥有神秘力量的古老国度，可去过中国的朋友告诉他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会吸食鸦片的男人，就只有裹小脚连路都走不稳的女人。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是这样？
但今夜他对东方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个女人身上一一实现，美丽，性感，且神秘莫测。
他给她讲最好的朋友史蒂夫罗杰斯，讲他年轻的妹妹，讲在布鲁克林过去这平平无奇的二十几年，讲过几天就要去欧洲打仗。他问她你是中国人吗？还是日本人？得出的答案令人啼笑皆非：都不是，是苏格兰人，父母一方是亚裔，可能是父亲，也可能是母亲，可能两个都是。总之她也不清楚。
生活的问题永远是最现实的，得知她真的是个有国籍的人类，詹姆斯才除下心里那点隐约的敬畏感。他刚才几乎敬她若神。
在她说再见前，詹姆斯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熟练的、帅气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笑容哪个角度最好看，正如他知道几乎没有女性能拒绝他。
“我有那个荣幸，能够邀请你去后天的斯塔克世博会吗？”
她有些迟疑地回复：“如果我还在的话。”
“那我要怎么找你呢，还是在这里吗？”
“不。”她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声音放得很轻，“只要你想，我就会出现。毕竟我是只属于你的一场梦。”
詹姆斯在这一刻几乎心脏骤停。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