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逃避有用 ...
-
轮回的赛后记者会上，周泽楷和江波涛双双迟到。
记者看着空无一人的发言台，不由得面面相觑，轮回在战队形象经营上是很讲究的，对赛后记者会一向看重，很少发生这样的意外。
幸好五分钟后，轮回副队长带着坦然的表情率先走进了房间，周泽楷跟在后面，神态若有所思。
记者才不管他们遇上了什么难事，准备好的问题一股脑地抛了上来，轮回安排好的托先问了几个万金油问题，接着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破天荒的，记者先把矛头对准了江波涛——这场比赛他的发挥有目共睹，是当之无愧的团队赛MVP，不过他们并不打算在记者会这种场合里夸奖他，而是尖锐地提出问题：“轮回似乎找到了阵容多样化的答案，作为轮回对外宣称的队伍指挥，江副队有没有考虑过在今后更多以自己为核心布置战术，尝试更多的可能性呢？”
当着周泽楷的面，怎么听都有些挑拨离间的味道，江波涛只得尽量保持礼貌的笑容回应：“轮回本身就是具有多种可能性的队伍，只是很多时候，我们不需要。”
有周泽楷这样个人实力出众的选手在队内，根本不用玩那么多花活，最朴素的明星战术就能应付大多数情况了。
所以江波涛此时稍微有点过火的发言，反而能够满足粉丝心中对轮回的期待。
周泽楷显然并没有在意记者说什么，他像往常一样在发言台上当花瓶。大部分记者都明白就算向他提问也不会有答案，干脆也只当江波涛是唯一的提问窗口，直到有人在台下提到了柏雾的名字。
“柏雾选手和队伍脱节后，呼啸并没有给出让人满意的表现，在轮回看来，这是否能说明现在的呼啸也是“一人战队”呢？”
江波涛皱了一下眉：“……在赛前，我们已经针对呼啸所有人进行了战术分析，呼啸的失利和柏雾脱节没有太大关系。”
记者抓住他的小尾巴：“您的意思是，就算柏雾没有脱离队伍，呼啸也不可能是轮回的对手？”
轮回是有这样的自信的，但江波涛不会这么回应。
不提其他的场外要素，光是看见柏雾拼尽全力的样子，他就不能践踏对方纯粹而渴望的求胜心。
所以，江波涛收敛了礼貌的笑容，正色道：“决定胜利的因素有很多，赛前的准备和选手的灵光一闪，都能改变一场比赛的走向。呼啸表现出来的对轮回的理解，和他们选择破局的方式已经让我们看见了轮回现有的不足，他们是值得尊敬的对手。”
他答得滴水不漏，记者换了一个角度，试图撬开他的嘴巴。
“那您个人对于柏雾选手是如何评价的？”
江波涛点了点头，笑意又重新挂回了脸上：“……我认为，她是一名非常特别的选手。”
有这句话，记者已经得到了足够吸引眼球的素材。
可是还有人不满足于江波涛的点到为止，他们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周泽楷。
“周队曾在全明星上给出了对柏雾的高度评价，现在您有什么新的看法吗？”
一直发呆的周泽楷下意识道：“什么？”
抓住他走神的记者没生气，反而抓住机会夹带了更多的陷阱：“您对柏雾选手有什么个人看法吗？网络舆论曾讨论过，她也许不是呼啸缺失的拼图，那么在您看来，柏雾是否让呼啸经历了失败的转型？”
周泽楷看见江波涛的暗示——他已经准备好替不善言辞的队长分担这个敏感问题了。
但周泽楷没有像往常一样顺势逃避，而是在短暂的沉默后自行开口：“她很强。”
江波涛略微睁大了双眼，这个评价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惊讶的是周泽楷的态度——他好像真的非常想在所有人面前夸奖柏雾。
底下的记者在嗡嗡讨论后也得到了答案：“这是您对柏雾选手的评价吗？”
周泽楷并没有跟着记者的节奏继续话题，而是捕捉了记者问题里一个不重要的比喻：“她可以是任何拼图。”
许多疑惑的目光投向江波涛，试图从他那里得到标准解释。
可江波涛却陷入了哑然，纵使周泽楷已经多次隐晦或直白地表达出了他对柏雾的欣赏，但他没想到，周泽楷藏在心里的潜台词比他想象的还要热烈。
对此时的周泽楷而言，柏雾是值得尊敬的，势均力敌的对手，也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可以补全轮回的那块拼图。
他希望柏雾的实力可以被所有人看见，如果没看见，就由他亲口说出来……就算这是他最不擅长的事情。
江波涛没有为众人解读周泽楷意义不明的短句，那是只属于他的表达。但记者们并不打算放过好不容易主动开口的寡言枪王。
顿时，愈发乱七八槽的问题抛上台面。
“现在有部分舆论认为柏雾名不副实，您对此这么评价？”
“请问你们私下里关系怎么样？”
“请评价一下呼啸目前的竞技状态！是否会对轮回一直以来的夺冠宣言产生威胁呢？”
江波涛连忙稳定局面：“请大家一个一个来！不要问和比赛无关的问题！还有我们轮回并没有所谓的‘夺冠宣言’，每一个队伍都在为更好的成绩而努力。”
他眼神一瞥，旁边周泽楷已经进入了一种外人看不出来，但了解他的人就能明白的神游状态，显然是不打算回答这些垃圾问题了。
待到记者群的喧闹好不容易平息，却有人突然趁着空档大声发问：“您个人非常欣赏柏雾选手，是这个意思吗？”
大嗓门拉回了周泽楷的注意力，在他看来，记者的问题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于是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她不错，她很好。”
江波涛毛骨悚然地发现，底下近半的记者都露出了一种微妙的笑容，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准备搞事情的乐子人。
他又看了一眼周泽楷，小周队长表情镇定，还格外真诚，相机的闪光灯没能让他的眼神有一丝动摇。
叹了口气，他有点头痛地想，这下轮回公关部要有的忙了。
-
《她不错、她很好、她很强——周泽楷》
《让“电竞神颜”折服的，只有另一个“电竞神颜”》
《周泽楷：出道以来唯一值得这句评价的人，只有她！》
……
“这都是什么有的没的？”
发布会结束后不过半个小时，无数类似的标题被大小电竞媒体病毒式的传播，看见的人没有不先怀疑眼睛的。
无他，这些标题塑造的周泽楷，和现实中他给人的印象大相径庭。
可当众人忿忿不平地点进去时，发现除了标题夸张了点，内容居然是有干货的。
周泽楷真的亲口在发布会上给出了对柏雾的超高评价，不只是他，江波涛的发言也耐人寻味。
舆论一下子炸了锅。
各大战队对柏雾早有觊觎之心的自然是警铃大作。轮回想挖柏雾这条小道消息早有流传，但那和相关人亲口说出来的可信度能比吗？还是周泽楷这个一看就感觉不会撒谎的队长说的，几乎等于板上钉钉。
转会期还没来，轮回就第一个在决定柏雾归属的牌桌上亮了身份，这下谁都能感觉到其中沉甸甸的诚意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而圈外不太了解转会内幕的竞人也分阵营在打架。
一部分对战队成绩格外重视的粉丝开始比起了各家战队的优势，其中是轮回和呼啸两家的争吵最为激烈。轮回觉得等自家夺冠全明星选手不是随便挑，不一定稀罕一个柏雾。呼啸觉得自家的白菜岂容他人虎视眈眈，未免也太不讲武德了。
而另一部分打架的就是和比赛没什么关系的个人粉丝，以周泽楷和柏雾两个人的颜粉居多，把二人当成偶像明星在追捧。虽然电竞选手本身并不欣赏这样的群体，为了商业利益的战队却会利用运营手段多少培养收割一些，一方面是消费能力强，另一方面是不会因为成绩起伏移情别恋。
总之，原本只是无心的真诚夸奖，却变成了一场舆论大战的导火索。
身处这样的舆论下，当事人柏雾和周泽楷却被拍到在轮回主场旁边的火锅店半开放包间里吃饭。
江波涛、方锐和林敬言都出现在了照片的边角中。
照片的重点并非聚餐，而是周泽楷用长长的公筷夹起了一筷子贡菜，放进了对面柏雾的碗里。
发布会结束后的第三小时，舆论，第二次爆炸了。
彼时已经吃完饭的几人坐上了回程的交通工具，正准备休息，却被社交媒体上的消息通知轰炸了。
比起发布会新闻那些来自电竞媒体的轰炸，第二次的轰炸更多的来自于认识的朋友。
尤其是职业选手大群，无数个@后面跟着当事人的ID。
夜雨声烦：[链接：赛场上请你吃子弹，赛场下请你吃贡菜，电竞选手的浪漫我磕到了……[更多]]靠靠靠靠靠这是什么东西，刚赢了比赛怎么还请人吃饭啊？杀人还要诛心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怎么也不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躲起来吃饭，而且夹菜是什么鬼？没见以前周泽楷这么客气过啊！
鬼灯萤火：我去……！@鬼刻副队你要被偷家了！
鬼刻：李迅，你少在这胡言乱语。
逢山鬼泣：你只@他？
鬼灯萤火：不好意思队长，@不下那么多人。
沐雨橙风：夹个菜而已，我还给小雾亲手喂过薯片呢[猫猫撇嘴]
风城烟雨：构图这么美，连火锅的热气都恰到好处，很有烟火气，像日剧剧照。
鬼迷神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好不好！我晕死，都是你这个江波涛，也不看好你家队长@无浪
唐三打：各位，只是普通的夹菜而已，就不要过度解读了吧。
无浪：不好意思，这些谣言还是不要传了，谢谢大家！
这照片的新闻属于是看图说话，现场根本不存在暧昧气氛。
轮回和呼啸的主场相距不远，来回方便，原本输了比赛是要立刻复盘的，但柏雾显然心情十分低落，无法作为战队指挥进行赛后解读。于是林敬言就把赛后复盘推到第二天上午，买了午夜回N市的票。
恰好没吃晚饭的呼啸铁三角受到江波涛邀请，去吃了之前他和柏雾提到的火锅。
当时的情景非常简单，发布会后舆论第一次爆炸，江波涛和林敬言正在讨论处理方式，顺便夹枪带棒地推拉了一下柏雾的转会，方锐在旁边给林敬言打助攻加讽刺胡编乱造的媒体。
而旁边两个插不上话的自闭儿童，周泽楷在专心致志地数时间等捞菜，柏雾对着碗筷一直发呆。
火锅店是半开放式的包间，没有门，她虽然做了一些遮挡，吃饭却没办法把脸一起遮住，过了饭点仍然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让她浑身不自在，输了比赛也没胃口。
周泽楷发觉面前人的不对劲，他猜测柏雾可能是输了比赛心情不好，作为赢家多少也有点不好意思。憋了半天，他看柏雾没有下过也没有捞过菜，才用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自己下的贡菜，放进了她的碗里。
注意到他的动作，旁边三人也终于意识到今天是来吃火锅的。林敬言动作自然地帮柏雾涮起了菜，江波涛先是被周泽楷的举动吓了一跳，又因为林敬言无微不至的照顾心中掀起了和名字相符的惊涛骇浪。
柏雾生活的障碍程度比起小周队长的单纯不善言辞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是转会到轮回，说不定都是自己的工作了。
江波涛做了几秒心理建设，开始观察林敬言的动作，偷偷在心里做起了笔记。
……结果谁也没注意到，那一筷子贡菜刚好被拍了下来。
这可够尴尬的，在网上打架的竞粉顿时没了劲头——难道周泽楷夸柏雾，是因为他俩有不清不楚的私人关系，并不是因为轮回想挖角？一时间，他们也没了和其他战队粉吵架的兴致，转而内部解决起了新问题。
两人的颜值粉则是破了大防——我们还在为是谁家在蹭吵架，你俩私下里就去吃火锅了？
林敬言看了几个社交媒体，在回程的车上一直皱眉，以往因为柏雾低调的性格，攻击她本人的言论不如攻击成绩的人多，但今日的新闻导致她遭受到了大量的人身攻击，反而是呼啸输掉比赛的影响被冲淡了。
呼啸公关部门的看法是先不管，刚好利用八卦冲淡表现不佳的林敬言和赵禹哲的存在感，同时还能减少战队受到的攻击。
至于柏雾，反正她也不关注网络舆论，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只要等待轮回公关部门出手，呼啸再跟进一下就可以了。两家的公关水平天差地别，尤其在社群经营和绯闻处理方面，轮回的水平在整个联盟都是一等一的。
而且呼啸方面的意思是，这场比赛下来，无论舆论挑选了什么样的角度，柏雾被骂已经成了定局。
她这场比赛打得太独，也太冒险，赢了还好说，这些标签都会变成敢打敢拼。当她一败，最大的锅毫无疑问的也属于她了。
她没想过后果吗？当然想过，但柏雾对于场外的一切都有种近乎傲慢的漠视。
或者说，她很善于逃避别人的期待。
其他人怎么想怎么评价，她不是不在意，而是知道自己会在意，才装作听不见看不见，以回避可能因此产生的应激反应。
正因为柏雾太会逃避了，简直像活在只有自己和在意之人的乌托邦里，她会偶尔呈现出常人难以理解的纯粹……和疯狂。
只有很少人能捕捉到她的特质，叶修刚好是其中之一。
他评价柏雾打出了自己的战术风格，其实还有未尽的下半句，他觉得她的风格近乎狂热，有种绝望的孤注一掷，任何一个有所顾忌的人都很难像她那样做到永不回头。
但叶修想到在嘉世青训营里，他曾经亲眼目睹拳法家拉下断头台的铡刀，又想到在全明星的舞台上，自由飞行的游隼被折断了羽翼。
这些画面交叠在一起，叶修终于把第一眼看见她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形容出来了。
……柏雾美丽脆弱的躯壳里燃烧的是熊熊烈火。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逃避有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