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溪雨记》陆九斯

5、第 5 章

　　小班长和沈韩相处得不错，据颜辞观察是这样的。
　　相比之下，他这边的氛围就有些诡异了。

　　以前没注意过，颜辞还真没发现，傅煊这人是真能睡，没人打扰，他能从早睡到晚，简直就是个奇葩。
　　好在他们坐最后一排，为了不吵到傅煊睡觉，颜辞都是长腿一跨，从板凳后面出去。

　　每次看到傅煊睡觉，颜辞就想为小班长掬一把辛酸泪。
　　小班长人好，肯定是不会主动去叫醒傅煊。
　　班上每隔两周换一次座位，柯元总有坐靠墙的时候，想到那小个子男生急着去办公室或者洗手间又不好意思叫醒傅煊时，真的是煎熬。

　　现在看来，柯元和沈韩坐一起，沈韩油嘴滑舌的，课间还能讲些笑话逗逗人家。
　　自己这边，傅煊除了睡觉也没碍到什么。
　　这么一看，换座位没什么不好的。

　　“你在看什么？”
　　“哦？你睡醒了。”身边传来傅煊的声音时，颜辞愣了愣，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傅煊一眼，难得见他有清醒的时候。

　　傅煊瞟了一眼颜辞看着的方向，是沈韩和柯元，“怎么，不乐意和我坐？”
　　颜辞摇头，“没有，这样挺好的。”

　　颜辞想，或许是真的见过了最真实模样，傅煊已经可以从冷言冷语毫无顾忌的发展到冷言冷语加阴阳怪气了。

　　他挺想让傅煊看看柯元现在开心的样子。
　　不过也就只是想想，因为不切实际。
　　虽然同桌时间不算短，但颜辞很确定，傅煊肯定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小班长全名叫什么，更不用说什么喜怒哀乐了。

　　另外，傅煊眼底压不住的黑眼圈让颜辞有一点在意。
　　不知道他晚上干嘛去了，眼底乌青的眼圈透露着说不出的疲惫。

　　做人还是要厚道一点，颜辞想，就不要去拿别人的快乐戳傅煊的心口了吧。

　　“来来，月底运动会了，都来看看报名表。”
　　这边颜辞和傅煊两人气氛怪异，那头体委一阵风似的从后门刮进来，手里举着个纸册子晃的哗啦作响。

　　傅煊看都没看一眼，又趴回去继续睡。

　　临溪一中的传统，国庆放假前三天举行运动会，运动会结束正好放假。

　　以前沈韩坐旁边时还能看他填一填报名表。
　　颜辞不是爱凑热闹的人，运动会从没报过名，现在边上坐了个比他还不合群的，这种集体活动可以说是与他无缘了。
　　也不怪体委直接略过他俩。

　　撑着下巴看沈韩和小班长对着报名表热烈讨论。
　　颜辞有些恍惚，时间过得好快。
　　摸出手机看了看，快到国庆了，不知道颜璐最近怎么样。

　　夏末的热潮还没过去，白天的太阳还是一样毒辣。
　　不下雨，这个城市就像个大火炉，热烘烘的。

　　每晚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冲澡，洗去一身汗臭味，人清爽的同时也能减去些许疲惫。
　　颜辞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去厨房热牛奶。

　　“嗡嗡嗡——”
　　茶几上的手机振动，有电话进来了。
　　颜辞开冰箱的手一顿，立马折回客厅去接电话，“喂？”

　　“宝贝，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电话一接通，便跳出个欢快的女声，是颜妈妈。
　　颜辞揉了揉眉心，仿佛猜到了对面会这么说，满脸无奈，“打住，不要这么肉麻地叫，除了这一点之外，其他都很好。”

　　“好好。”颜璐依他，在电话那头笑，“好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颜辞听着，也笑了笑，“嗯，想。”

　　“真乖，你在家吗？这个点应该放学回来洗漱完了吧？”
　　“刚洗完澡。”颜辞夹着手机去开冰箱拿牛奶。

　　“这个学期升了高二，感觉怎么样，开学顺利吗？学习累不累？”
　　芝麻蒜皮的事，颜璐一件件问，电话里隐约还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颜辞听见了，问，“你还在忙吗？”
　　“唔——”颜璐发出气声，算是答应，“对了，你简姨从国外回来了，给我带了几件大衣，你有时间去帮我取一下？”
　　简微，颜璐的闺蜜，做服装生意的，经常出国，偶尔会给颜璐带一些服装衣帽回来。

　　“还是之前那个商场吗？”颜辞以前去过几次。
　　“对。”
　　“好，我知道了，明天下晚自习过去。”

　　电话那头又传来敲键盘的声音，颜璐说，“我和她说好了，你到时候直接过去就可以，到了之后要是找不到人就给她打电话，号码有吗？”
　　颜辞把牛奶倒进杯子，往微波炉里放，“有。”

　　“我过几天要飞云溪，会在那边呆一段时间。”
　　颜璐翻着日程表，“国庆可能也会在那边，小辞，我好久没见到你了，你过来这边，妈妈抽空陪你玩几天好不好？”
　　尾音不自觉的小了些，带着丝愧疚。

　　她回临溪是没时间了，如果想多陪颜辞一会儿，颜辞过去找她是最合适的。
　　云溪距临溪不远，动车和高铁都直达，快捷方便。

　　“叮——”
　　牛奶热好了，颜辞打开微波炉，说道，“好。”

　　颜璐紧接着问，“我让助理帮你订车票？”
　　“不用了，我自己来，到时候看情况，我一放假就买当天最近的一趟车过去。”

　　“真棒，我儿子最好了，妈妈亲一个，mua。”
　　颜辞无声的弯了弯嘴角。
　　“先说到这儿，我这边还有事情没处理完，你照顾好自己，有事第一时间跟我联系。”
　　“嗯，你注意休息，再见。”
　　“拜拜。”

　　电话挂断，颜辞翻了翻日历，算着还有多久放假。
　　诚如嘴上所言，想念是真的。
　　颜璐和他亲生父亲在很早的时候就和平离婚，那时颜辞还太小，对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印象。

　　从小到大，对于颜辞来说，颜璐就是他的全世界。
　　和外人的偏见大相径庭，虽然是单亲家庭，可颜辞却有着别人所不知的幸福。

　　母子二人感情很好，虽然颜璐总会不自觉的对她没有时间陪颜辞心生愧疚，可颜辞却从不曾怪过她。
　　颜辞一直都知道，他的妈妈很坚强很独立，如果颜璐为了他的学业而放弃她自己的追求，那颜辞才会觉得更加不自在。

　　相反，因为距离产生美，更因为想念，颜辞总能比普通人家的小孩更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和对颜璐的爱。
　　这个所谓的单亲家庭，从某种方面来说比那些完整的家庭要和谐得多。

　　想着要给颜璐拿大衣，隔天晚自习颜辞提前收拾书包，打算一下课就走。
　　正弯腰找书，发现傅煊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趴在旁边盯着他看。

　　和傅煊对视了一会儿，颜辞继续翻抽屉找书。
　　他是越来越搞不懂傅煊了。
　　一开始的猜测成了泡影，还威胁呢，就傅煊这样，不说话，就差当个哑巴了。
　　他甚至怀疑傅煊只是看中了最后一排好睡觉。

　　可是没道理啊，傅煊以前坐教室中间也睡得挺好啊。
　　难不成这小小的一间教室还涉及什么风水玄学问题不成？
　　……

　　Stop!
　　颜辞突然坐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脑洞可以这么大，思维无限翱翔。
　　就很想瞪傅煊一眼，都是这个人，都是因为他不说话，所以自己才乱想。

　　提前和沈韩打了招呼，晚上有事，不和他一起走，下课铃一响颜辞就拎包出门。
　　意外的，整日懒懒散散的傅煊像是来了精神，竟然比他还快一步出教室。

　　颜辞看着傅煊脚步飞快，最后出了校门，不禁疑惑，这人不是住校生吗？
　　还有……颜辞想起来一件事，暴雨夜在小区看见傅煊那晚是周日，那时候他不是也应该在学校上晚自习吗？

　　真是莫名其妙。

　　傅煊步伐很快，颜辞没有刻意跟着他，远远地见他消失在校门口后就不再关注了。

　　身边一群下晚自习的学生，叽叽喳喳，讲什么的都有。
　　颜辞听了几句，捕捉到一个词——夜宵。
　　吃的啊。
　　之前颜璐出差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堆特产，家里就他一个人，吃都吃不完，还让沈韩去他家拿了几次，储物间里好像还剩了不少……

　　想到这，颜辞觉得正好可以给简微带一些过去。

　　家离得近就是这点好，颜辞打定主意，过了马路回趟家，拿了东西再到公交站台等车时，正好过了放学人多最拥挤的那个时段。
　　也是凑巧，他刚到，公交就来了。

　　简微的服装店开在市区的大商场里，不算太远，在学校门口坐车，五站就到了。
　　下车的时候刚好过十点，颜辞在外边看了看，商场里面陆续打烊了，倒是对过的批发市场还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隔着老远传来吆喝声，似乎是在装货卸货。

　　颜辞上楼之前瞥了批发市场一眼，好几家店铺前停着面包车，身形粗犷的男人在搬货箱。
　　目的地不在那，颜辞没有过多关注，只看了眼就进商场去了。

　　六层楼的大商场，每层对应不同的区域。
　　颜辞轻车熟路地上楼，刚上到二楼，自动扶梯断电，停了，紧接着商场里的大灯灭了，只留一排小灯。
　　颜辞只得自己往上走，上到三楼，七拐八拐在一家店面门口停下。

　　探头往店里看了看，收银台旁边有人在对账，穿着制服的导购在整理衣服，还有几个人在拖地。
　　就是没有看见简微。
　　颜辞拿出手机，划拉着找联系人。

　　“小帅哥，有事吗？”
　　正在整理服装的导购看见颜辞站在门口犹犹豫豫，走过来询问。

　　“没……”
　　“小辞，这里！”
　　颜辞正摆手，蓦地身后有人叫他。

　　颜辞转身，一个短发女人从他身后过来，一身套装，手里提着个袋子。
　　“简姨。”颜辞乖巧叫人。
　　简微见到颜辞很是高兴，走到跟前摸了摸他脑袋，“好久不见，又长高了，嗯，也越来越帅了。”

　　颜辞笑，“简姨才是，越来越漂亮了。”
　　简微捏他腮帮子，笑眯了眼，“跟谁学的，瞧这嘴甜的。”

　　让人接着做事，简微带颜辞进店，从柜台后边拿出几个大纸袋，都是带给颜璐的大衣。
　　颜辞把带来的特产放到一边，准备去接东西，又见简微递了个袋子过来。
　　颜辞朝里看了一眼，花花绿绿的包装盒装满了整袋。

　　“还给你带了些零食，落车上差点忘记了，刚刚想起来下去拿了上来，你一起带回去。”
　　“……谢谢简姨。”
　　“傻孩子，跟我还说什么谢。”事业心强的女人，现在还单着没结婚，打心眼里把颜辞当亲儿子对待。

　　“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课吧？”
　　还想留颜辞坐会儿，突然想起来这茬，简微摸口袋找手机，似乎是要看时间，找了半天没找着，只摸出车钥匙。
　　“这会儿不知道还有没有公交，我送你一程吧。”

　　颜辞看了眼手表，“没事，我现在下去，还能赶上最后一趟公交，不麻烦阿姨了，你刚从国外回来，也要休息。”
　　收银台边的员工朝这边看了好几眼，显然是有事想和简微说。

　　“那好，你快去，到家记得给我发个消息。”实在抽不开身，简微只得作罢。
　　“阿姨再见。”颜辞和她告别，拎着大包小包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