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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百密一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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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流江在这里的任务基本已经结束了。快要过年了,苏立白不知道他会不会留下。一个不问,另一个也不说。
年前各处的生意又很好,所以她每天也很忙。郑启文开始时而请示关于过年祭祀,置办的事情,苏立白便把他支给戚流江:“你去问三爷的意思吧。”郑启文问明了,又回来告诉苏立白一声,她听说他肯拿主意了,便忍不住咧嘴笑起来,知道他是会留下过年了。
小年二十三这天,是当地每年最大的集。苏立白两天前就问戚流江:“我们一起去赶集吧。这么些年一次都没去过。”
戚流江心中实在犹豫,据他估算这天最可能出事。北夷的境内因为老头领的病情,局势紧张,外加粮食问题,澹台智清的哥哥澹台智明对这里已经虎视眈眈,绝对是他要试探国力和态度的切入点。
他和徐永图商量好已经加强戒备防范,对那天的集市也是派人着便衣严密监视。
但是他看着她眼中忍不住的兴奋,只得答应了。多少年了,他们第一次一起去赶集的时候,他十八岁,她十六岁。她故意穿了他灰色的旧袍子,一路上紧紧拉着他的手,生怕被人多挤散了。他嘱咐她:“万一找不见我了,就站在原地等!”如果人生就像集市,那么这些年,是他故意要被找不见。
戚流江吩咐梁祺照应梳翠,霍敛保护好苏立白。他话里的严厉让两人心惊:“她就是我的命,万一出了什么闪失,你们自己知道后果。”
二十三一大早,他们就坐上马车出去了。苏立白准备了小小的碳手炉给戚流江。霍敛骑马,梳翠坚持和梁祺坐在外面赶车。
外面毕竟冷,戚流江一出门又开始气喘咳嗽,好容易止住了,便闭上眼睛靠在马车里休息。苏立白也不去打扰他。突然听见他说:“那年在集上,我和你走散了。我一路沿着原路找回去都没有你。等到中午我回了家,劫走你的人已经送了帖子来。”
“大过年的,想那些干什么?反正也回不去了。”苏立白立刻干脆地说。
“后来是大哥带着人带着银子去救你,替你挡了一刀。”那一刀深入肺腑,戚立成自己和其他人都以为没救了。所以他才会对苏立白表白,他一边吐血一边说:“我知道你喜欢三弟,可是我,也喜欢你,很多年了。”
苏立白跪在地上,捧着戚立成的脸,想抹掉他嘴边的血,但是怎么也擦不净。她哭着求他,骗他:“大哥,我其实是喜欢你的,可是你总那么严厉,我不敢说。”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信了她的话。是这话让他活下来了。苏立白变成了戚流江的大嫂。
整件事里,最无奈的是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
苏立白用一只手遮住脸,轻轻叹息。戚流江接着说:“后来我想过,倘若当时是我在你身边,我未必有勇气替你挡那一刀。”
“不用你挡,你但凡记着无论何时都救护好自己,我就如愿了。”她倔强地说。
剩下的路程,他们再没有说话。到了集市,虽然他们来的早,也已经是人山人海。戚流江和苏立白一起在前,霍敛在中间,梳翠和梁祺走在最后。
“糖葫芦,糖葫芦!”苏立白喊。戚流江立即乖乖交钱,她自己选了一串自以为又大又红的。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就没见过她笑了,更何况笑得像小孩子一样。
一会儿,她又想要烤红薯。他拦住她说:“大冷天,吃热的下去,要岔气的。回家了,给你拿几个放在灶坑里,你慢慢吃。”
他说话吹出的哈气近在眼前,这一番话说得又带着宠溺,她听得快要流泪,忙转过头答应了。
等走到自己铺头,苏立白拉着他进去了。她平时不太亲自过来查看,店里的伙计不太认得他们。这里的掌柜也姓“苏”,出来看到他们,立刻迎进去。刚说了几句这几日的生日情况,忽听店外面的嘈杂声。
三人出来,一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整个集市人流纷乱,北夷的人对着汉人在打在砍,对着汉人的铺子和摊床也在抢砸。
徐永图和戚流江事先虽然早有安排,但是无奈集市上人和物件实在太多,说白了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北夷之人饥饿已久,如今见到实物用品,自然是肆无忌惮。而官兵混在人群中,要制服对方,难免顾忌伤及无辜,是以一时间竟落了下风。
霍敛在一旁提醒:“主子们快进来,关上大门!”
苏立白一拉戚流江:“我们有地下暗室,先躲进去。”
可地下室里却有人出来,手持兵器,汉蛮都有。霍敛和梁祺挡在众人身前,双方厮打起来。苏掌柜引着众人找到后门,催促道:“当家的和三爷骑上马快走!”
可是有人持刀追上来,对着戚流江砍过去,苏立白扑过去,刀砍偏了。霍敛不敢恋战,追上他们,将两人扶上一匹马,自己和梳翠骑上另一匹,往家中奔去。
集市离家不过十里路。戚流江因为自己身子不好,根本骑不快。但是他走到半路发现不对劲。苏立白在他身后越来越抱不住他,若不是他及时停住,回身抱住她,苏立白已经跌下马。他才发觉不对,苏立白脸色青白,已经昏迷,身上衣物已经被血浸透,戚流江手上一片濡湿。那一刀是砍在苏立白右肩上,几乎深可见骨。戚流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抱着她,喊霍敛:“救她!”然后就一口血喷出来。
霍敛将苏立白抱下马,梳翠扶着戚流江下来。戚流江坐在地上,强自镇定下来,抱着苏立白,双臂发抖。霍敛拿出随身带的止血白药,给苏立白敷上,安慰戚流江说:“外伤,不碍事。止了血就好了。”
戚流江盯着苏立白,竟无法言语。苏立白大约是疼醒了,看见戚流江,竟是笑了一下,说:“送我去江南。”就闭了眼。
戚流江以为她去了,嘶声裂肺地喊她小名“长生”!然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霍敛忙把手放在他后心,为他输入内力,调整气息,一边劝到:“三爷,她只是昏过去了。我们得快点回到家,给她请医生来。”
戚流江也知道只有这样,于是吩咐:“你带她回去,梳翠和我一起。”见霍敛犹豫,他命令:“快!”
看着霍敛和苏立白在马上远去,梳翠扶着戚流江上马,在马上,梳翠宽慰他说:“主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戚流江闭上眼睛:“死在一起都不怕,还怕一起活着吗?”
梳翠落下泪来,说:“三爷,你带着主子走吧,去江南,去哪儿都好,只要能在一起。”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药已经在煎了。医生被留在房里等着戚流江。三日之内势必非常凶险,熬过了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