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舒雅

3、第三章初试锋芒

　　澹台智清上午就派人送了三只肥大的公鹿来，说是晚上亲自过来喝酒。戚流江听到消息，立刻召集梁祺和霍敛，各自准备。

　　一整天他都喝着苏立白准备的三花茶。这三花乃是金银花，玫瑰花和葛花。据说能够醉后解酒，酒前千杯不醉。

　　苏立白亲自拿过茶来，有些紧张地说：“澹台智清每次都喜欢不醉无归，他那酒量，真是…”

　　“没事，我们以前不是也偶尔偷喝爹的酒？”他不很在意。

　　那怎么一样，她在心里说。

　　他禁不住安慰她：“不用这么担心，我没有那么弱。这么多年，我一个人还不是好好的。”

　　谁知她竟忽然动了气，脸上一冷，说：“可不是，一直是我自己瞎操心，哪儿轮得到我呀。”说完抬腿就走，门被摔得咣地一声响。

　　戚流江追了一步，终于忍不住弯着身子咳起来。梁祺端着药走进来，看他趴在桌子上喘，吓了一跳，赶忙去扶他。戚流江掏出那荷包，深嗅两下，微微缓过来点儿，还没等梁祺开口，便说：“我没事儿，不用大惊小怪。”

　　梁祺苦着脸，说：“三爷，您回房躺一会儿吧。”戚流江估计了一下自己的体力，也只好同意。可以站起来，便眼前发黑，多亏梁祺手疾眼快扶稳他，一点点走回去。把他放在床上，让他靠着半坐半躺，梁祺又回去端药来。戚流江接过去，大口喝掉了。他喝的药从来都苦得要命，梁祺以前好奇，在熬药的时候偷偷尝过，苦得简直要吐出来。可是他家主子每天喝两遍都面不改色，不禁佩服。

　　过了半个时辰，梁祺端过饭来，戚流江让他放下，可是等到来收拾的时候，却发现他竟然一口没动。梁祺劝说：“爷，您好歹也吃几口，这样空腹吃药也不是办法呀。您这样，苏当家的肯定要生气的。”

　　戚流江忍不住笑：“梳翠的本事，你已经学了八成了。”

　　“爷，您还笑！”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你拿下去吧，我是真的吃不下。”
　　眼睛微闭着休息，半梦半醒间，仿佛看到她当年嫁给大哥戚立成的情景。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头上着红盖头，跳过火盆，站在他对面。一切和他曾经想过的一模一样：他和她，一起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只是最终在洞房里等着揭开她盖头的人却不是他。他只是替代戚立成行礼的人。

　　他活了二十三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可是那一刻，他眼睁睁看着她从轿子里走下来，被喜婆背进门，眼睁睁看着她被扶着进洞房，他宁可是死了的好。

　　无论何时想起，心都似当年一样揪着疼。突然他恍惚感觉一只手在他额头上拭过，有放在他心口上轻轻按揉起来，还没睁眼，戚流江脱口而出那个他做梦都不敢叫出声的名字。可是睁开眼，眼前人却不是她，而是梳翠，见他醒了，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地说：“三爷，主子请你去前厅准备着，那澹台智清快到了。”

　　的确不是她，他看了看，才把梦境和现实分清。梳翠在他的注视下，竟然两颊发烫起来。

　　戚流江低声说：“你叫梁祺进来吧，去告诉你家主子我就来。”

　　梳翠像是得了大赦一般，转身飞快地跑了。

　　苏立白已经站在院子里，看见戚流江来了，只是上下看了几眼，并没有说话。澹台智清只随行带了两个人。三人具是十分高大魁梧，澹台智清尤胜过那二人。见了苏立白，他呵呵一笑，十分熟稔地说：“有阵子不见了，我可想你了。”

　　这最后一句话，听在戚流江耳朵里，觉得无比刺耳。好在苏立白也不着痕迹地为他们介绍：“澹台智清，戚流江。”

　　这本来就是个私人的场合，他们此时的身份也都是苏立白的朋友而已。两个男人互相好好打量一番，而后抱拳致意。苏立白在一旁催促：“大冷天儿的，冻死我了，快进去吧。”

　　三个人坐下，里面只留了梳翠，梁祺和澹台智清的随行之一乌吉。梳翠过来把桌子上的炭炉点上，把一大盆汤放上去。

　　澹台智清看了觉得新奇，苏立白解释：“这叫‘打边炉’。一会儿，把各种食物生鲜切好了，下进去，一边汤滚着，一边吃。”

　　澹台智清赞叹：“吃个饭，都这么多花样。其实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就很好。”

　　苏立白不屑地说：“看来今天我这准备的礼物还真对了，让你开开眼界。”

　　戚流江示意梁祺，他便一样样把准备的东西端上来。

　　上好的丝绸做成的睡衣和围巾，全身通碧的玉饰，钨钢做成的匕首，糯米蒸的桂花糕。

　　“什么意思？”澹台智清仔细看过之后问。
　　戚流江微笑说：“以我所有换我所无，二少主不是一直精于此道？”他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说：“如今，尤其是这粮食，想必对贵邦十分重要。”

　　澹台智清没有说话。

　　戚流江拿起那把匕首，澹台智清看着刀锋，眯起眼睛。戚流江随手拿起一条丝巾，放在上面，轻轻一吹，丝巾立刻断作两半。他轻轻说：“二少主对于我们两国的关系主张，我们十分赞同。所以我们十分愿意帮助少主得成所愿，成为实现自己主张的人。”

　　三个人都没有动，屋子里的空气仿佛是胶住了，盆里的水噗噗地开着，苏立白突然说：“我饿了。”

　　梳翠立刻把切好的菜端上来。苏立白端起肉，解释：“这是你今儿上午送来的鹿肉，腌好了，吃吃看，又滑又嫩，保准比烤着还好呢。”

　　澹台智清笑，说：“有肉无酒可不行。”

　　“少不了你的！”她示意梁祺，端上来烫好的黄酒。

　　苏立白给三人斟上。给戚流江倒酒的时候，她看看他，眼神很是担心，戚流江却笑笑。

　　三人举杯，澹台智清一饮而尽。苏立白抿了一口。戚流江也喝尽。苏立白示意梳翠给澹台智清夹菜，她自己赶快给戚流江另倒了三花茶。

　　澹台智清有些不屑说：“这哪里是酒，像水一样。什么时候贵国派人来，也派个能喝酒的。”

　　戚流江慢慢说：“二少主喝一杯，我陪一杯就是。”

　　“能喝酒的早就嚷着上战场了，谁陪你喝酒啊。”苏立白给戚流江一边夹菜，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一个女人，嘴也厉害，身手也厉害。等我娶了你，在我身边吧。”澹台智清说。却听见戚流江猛地咳嗽起来，梁祺立刻上来帮他拍背，竟然还是止不住。

　　苏立白掐着他手上的鱼际穴，回头狠狠地瞪了澹台智清一眼，说：“你等着娶个公主和你和亲吧。我哪儿高攀得上你。”

　　澹台智清愈发毫无顾忌起来，伸手去拉苏立白的手，说：“你们不是有句话叫‘以身相许’，我被你救了，你还不嫁给我？”

　　苏立白一下子拍掉他的手，笑着说：“是我救了你，我许给你干什么？”

　　“那我许给你。”他说着就把身子靠上来。

　　戚流江手臂一伸，挡住澹台智清。澹台智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可是戚流江手腕一转，反制住澹台智清。苏立白知道两人开始较量，只坐着乖乖不动。其他三人也像是雕塑一样，只有瞪眼干着急。

　　戚流江从小为了强身一直练太极拳，此时与澹台智清较量正是以柔克刚，外加他点穴很准，两人又只能坐着不动，所以很快戚流江就占了上风。澹台智清试过之后，也就停了手，呵呵一笑，说：“看来你刚才所说还靠谱。”

　　“二少主放心，我朝中之人皆胜过我，两国修好，定有实力保证。”戚流江和他轻轻碰杯，将酒一饮而尽。

　　或许是借着酒劲儿，他的手微微抖着，在桌下握住了苏立白的手。

　　终于吃完了，他们送澹台智清离开，他十分爽快，对戚流江一报拳说“后会有期”。他们一消失在夜色中，戚流江的身子便往后倒下去。他刚才装得什么事儿都没有，连苏立白也骗过了，所以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接住他。

　　吓得她和梁祺跪在地上，大声叫他名字，他幽幽地说：“没事儿，就是有点儿头晕，醉了。”

　　没听见脚步声，人却已经到了眼前，霍敛轻轻背起他回到卧房。

　　霍敛把戚流江放在床上，贴在他耳边轻轻说：“他们果然把六王爷的那封信偷走了。那人身手不错。”

　　戚流江腹内翻涌，强忍着说：“正和我意。”又问：“我们外面铺子的防范都布置好了？千万要稳妥，快过年了，别生事端。刘家在生意上一直是戚家的对头，近半年澹台智清和戚家的关系是这样的，更要遭他们嫉妒，他们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会用。”

　　“这个您放心。一有什么不同寻常的风吹草动，自然会有人处理。爷，您休息吧。”

　　“请苏当家的过来吧，我有事和她讲。”

　　苏立白跟到门口，停了脚步，转头对梳翠说：“你去照看一下吧，他们都是男人，手脚太重。”

　　“主子放不下心就自己进去吧，否则这一晚上也不用睡了。”

　　苏立白正进退两难时，霍敛鬼一样走到眼前请她进去，梳翠听了，朝她眨个眼，就跑开了。

　　她走进去的时候，戚流江正在辛苦地趴在床边上吐得一塌糊涂。梁祺拿着痰盂，也顾不上戚流江自己在床上根本撑不住，几乎要掉下床。苏立白赶紧走上去扶起他，让他趴在自己腿上，轻轻拍着他的背。等他终于吐净了，才让他半靠在床头。梁祺打了热水，绞了手巾递过来，她帮他擦了擦脸和脖子，让他漱了口。戚流江终于气息稍稍平缓下来。梁祺是他的跟班，立在跟前，苏立白也不好随意指使。只听戚流江轻声说：“梁祺，你下去休息吧。我还有话和苏当家的说。”

　　等梁祺下去了，苏立白才问：“帮你换衣服？”

　　他没有回答。苏立白等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地去解一颗颗扣子。他也十分配合，很快脱得只剩下中衣。不知是否因为冷，戚流江微微抖了一下，苏立白赶紧要把被子给他盖紧，他却主动抱住了她。

　　苏立白万料不到他会有如此举动，身上僵了一下，但是随即把双臂环上他的腰，头轻轻靠在他怀里。他抱得那么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来气。只听他在她耳边轻轻说：“只当我是在梦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