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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三人行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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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金凌睁开眼,脑袋还是晕呼呼的,血液一股脑的往上涌,全身也发软无力。
好像是发烧了,金凌又躺了下来。呼吸有点困难,胸闷气短的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房间里有一股清冷的檀香,蓝愿喜欢檀香,喜欢穿白衣裳,所以他也喜欢了,巧了的是房间那衣架上,也有一件白袍有点像昨天蓝思追身上那件。
正在迷惑之时,门开了李淑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金凌闻到了难闻的药气,忍着皱眉的冲动,冲她笑了。
李淑也不见外,摸了摸金凌的额头道“还烫啊,看来这碗药没白熬,喝了吧 ”
金凌看着那碗黑呼呼的药,没敢接。
好在李淑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转身从桌下的抽屉中拿出一包糖“当然会有糖啦,我也最讨厌喝这东西了,药我可是拥人熬的,能喝,不会死。”
“师兄他去买蜜饯了,过会再回来。”
金凌笑了,第三世的李淑和这个李淑判若两人,但还是这个李淑好,又活泼又开朗的样子真的是可爱至极……
“要是不能喝,你还会给我喝吗
?”金凌靠着床头坐了起来,他接过药,轻尝的一口“还是苦的。”
“再放些。”李淑将巴掌大的糖倒进去一勺的量,见金凌还没有收碗的样子,她打趣道“没想到你也怕苦啊…”
喝了一口药“药是真的苦……”谁会喜欢吃苦呢……“以前生病喝药,都没人管我苦不苦的,除了我舅舅,只不过他现在也不常在我身后了。”
这时门又开了,蓝思追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还是一样的冷漠,拒人千里。
“师兄你回来啦!”李淑高兴的走过来,拿过他手中的袋子又走到金凌床边坐下“小戏子,你可得尝尝这家的蜜饯,甜而不腻……”
金凌偷偷抬眼看见蓝思追越来越难看的脸,心中竟有点害怕,他还没见过这样的蓝思追,想必是吃醋了……
还是吃他的醋……金凌不觉勾唇一笑。
“来,尝一颗。”李淑将蜜饯递到金凌嘴边,蓝思追立马握住她的手半响“让我来。”
李淑收回手,有点莫名其妙般的笑了“师兄不是不喜与人接触吗?怎么还主动喂人家了?你这人也真奇怪,好吧!拿着!你来!”
蓝思追坐到床边,从袋中拿出一颗蜜饯递到金凌嘴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伸出手要拿蜜饯“不如我自己来吧……”
“别!就让他来。”李淑像是故意般。弄得金凌左右为难,他小心翼翼的吃下去蜜饯,湿热的唇瓣不小心碰到蓝思追的手指,他瞬间脸红了,不敢看面前人一眼。
李淑托腮坐在桌前看着,突然笑了“你脸红什么?真像个未出阁的姑娘,额间怎么会有一点朱砂呢?还擦不掉。”
“我,我是男的!”
蓝思追摩挲着金凌碰到的指尖若有所思。
“那你点砂干嘛?我还没点呢。”
“这是……我们家门的一种习俗。”金凌抬头道,带着浅浅的笑“这点朱砂,意味着光宗耀祖,只有心上人才能拭去,也只有心上人才能点上。但是我的……却是天生的……?”
“那你有心上人吗?”
“有。”这时金凌的回答坚定,眼中似有星辰流动,柔情似水。他望着房中飘着淡淡檀香的香炉,不觉笑了,但心中却一阵酸涩“他就像……一道光,照进了我的生活,让我懂得平和的去接受别人的好,但是光迟早会灭的,他就像天上的星星,永远挂在天上,离我还有好远,我是仰望他的尘埃……追不到,也追不得,是我配不上他。”
“你也别难过了,既然姑娘……走了……你就喜欢别人呗。”
蓝思追看着眼角微红还笑着的金凌,一种异样的感觉爬上心头,那种感觉很奇怪,也说不出来。可能是……
金凌点了点头“我会的。”
唯世间三千渺渺,只为一烛灭,生无悔,死亦无悔。为之一夜愁酒问路,灯下剑光微凉,照朱砂泪目,笑一世狂妄自我,曾记,少时年少轻狂,鲜衣怒马,转眼鞍马拿下,叹世间回眸无数。看不过戏里假言,戏外心牵。
君惊我心弦,何不静我心弦?
“小戏子你笑起来真好看,不像你前面那个一位。”李淑颇为不满“冷着一张脸,就像被别人占了便宜般!”
蓝思追也不解释什么的,还是一个面不改色喂金凌一颗蜜饯。
金凌倍受尴尬,李淑不懂可他都懂。
他的好别人不曾拥有过,因为他只在她面前好,他的那份温柔也只为她流露过。
空气因问题的结束而冷却,李淑还是话多“你昨天的那场戏叫什么名字啊?等你好了,你教我走场呗!”
某人拿袋子的手因后半句话一紧,,明明被抓的是袋子,金凌却像是被抓的是他的心般“梨花愿。”想答应可又不敢。
某人脸一白。金凌见状“我还没有出师。”
“这有什么吗,小戏子,你就教我吧?”李淑上前,金凌明白她要撒娇了,便一口道“好!”
“嗯……师兄?”李淑又坐了回去“我们有时间聊聊?”
“随你意 ”
“那好…,我……出去转转买些东西回来,那师兄你就可以下来留下来陪小戏子说说话,还有就是小戏子啊。”
“嗯?”
“你就和师兄同住好了,还可以省些银两。”
“啊?可是……”
“那我先走了。”咣的的一声门开了,李淑飞般不见,金凌知道她是故意的。
其实他没事,最主要的是蓝思追啊。
“今晚我打地铺。”金凌道。
蓝思追拿过金凌手中的碗,起身放在桌上,淡淡道“无妨,我打地铺,你风寒未好就睡床。”
金凌:……有一种莫大的尴尬逼得他恨不得穿墙而逃。
“你先休息,我先出去找阿淑。”蓝思追将蜜饯放在金凌手中道。
“好。”
蓝思追走后,金凌披着外衫扶桌子走到窗前,下面是一个死胡同没人,只有一棵枫树,树枝都长到窗口了,树叶也渐渐泛红。
他发现,快入秋了啊……
望着不远处黑色的建筑,一滴热泪落在窗上苍白的手上。一滴又一滴,滚烫到了他的心。
那是他的家,有他十七年的艰苦,有他对戏台的留恋与渴望,有他最好的年华却空作戏,有他最无知的模样……可是一场火,全没了。
可那里也毁了他最好的阿姐,毁了他昔日玩笑的伙伴,一个个都变了,变得冷血无情,都为了利益不惜昧心而行,毁了他十年对镜织的一场梦,可是那梦碎了……
他记得七岁那年师父拉着他的手,给了他这《梨花愿》的戏本,第一次面对那面庞大的镜子,他无比的惊喜,但师父却问他“告诉为师你是谁?”
他有些不解的笑了,我是谁?我不是金凌吗?他答“我是金凌。”
师父却摇头,一直没有听到理想的答案,也不想让金凌自己悟出来了,他道“你是种梨花等不回郎君的阿雪娘。”
…………
八岁,他和同龄的伙伴出去玩,在一条小溪边,师父正在调琴,他们下了水,掀起水花去撒别人玩得不亦乐乎。那时秋水十一岁秋生十六岁,两个师姐在林子里采蘑菇,摘果子,有说有笑的活像一对姐妹,那个时候的秋水就是他们中的开心果,总是说一些她听客人说的故事来逗大家笑。
十一岁是大家疏远的时候,那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六师弟不小心放跑了师傅的黄鸟,怕被师父骂,就说是他放的。
他被师父一耳光打在雪地里,要是以前师父肯定不会这样。
大师姐一见立马哭了出来,挡在他师父面前,为他求情。老戏主一脚踹开秋生,扬起家法打在他背上,他当场吐了一口血,在雪地里刺痛了大家的眼,秋生又爬了回去护着金凌。当时师父打了十一棍,金凌只挨了一棍。冰天雪地中二人跪在院子里冻得瑟瑟发抖,秋生捂着他冻红的小手哭泣着。
这时秋水来了,将两个手炉给二人道“师父是真的生气了,你们要看来要跪到今天晚上了,我这儿还有两个馍,你们吃吧,还是热的。”
“三师姐!”五师妹秋娘也来了,她也拿出了两个馍“大师姐你还疼吗?四师兄,你没事吧?师父生气时可吓死我了!不是你放跑的你怎么不解释一下呢?”
“你个蠢丫头,说什么呢?没看见师父用那么大力气打嘛,不痛才怪呢。”秋水用胳膊肘轻轻推了一下秋娘。
“没……没事。”金凌脸被冻得带了点紫,手也不停地抖着,手炉和馍也差点掉到地上。
“没事才怪!”秋水用暖暖的手捂着金凌冰冰的小手道“你蠢死了师父打你,你不知道求情吗?跑都不会跑!笨死了”
金凌低着头不说话,也哭了出来。
“好啦,好啦。”秋水擦去金凌脸上的泪道“下次注意好了,别哭啦。”
“师父来了!”秋娘突然道,秋水和秋娘吓的脸立马白了,一溜烟就不见了。
只见老戏主视而不见的,提着新买的鸟从长亭中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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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生将手炉塞进金凌怀里“阿凌你还冷吗?来,别哭了,吃点东西。”
“大师姐……我不饿。”
最后金凌吃了两个馍,秋生吃了一个。天快黑时下起了雪,秋生把怀里还有点热的馍拿了出来,给金凌吃。没多久六师弟就请来传话说可以回去了。而秋生和秋娘正在师父那里被骂。
也就是这一年,师父命人将他们一起种的同心树给挖了……
这些啊,好多的……可是人为什么会变呢?人生若真如戏,我的一生呢?戏楼没了,阿姐走了,大家都走了……
而他就是一戏台的最后一个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