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云》雨沐烟

15、番外 4

　　祥瑞十二年，王孙衍随师父前往冏都与母亲重聚。
　　出行前，钟离昔曾问道：“子苒与苏夫人久未重聚，他娘亲真会认出他吗？若这几年有人用假的冒充子苒，那该怎么办？”
　　其师哈哈大笑，捏了捏王孙日益俊俏的脸，说道：“子苒这皮相万里挑一，别人再怎么也冒充不来。”
　　“不止皮相，内里也是好东西。”此时王孙衍格外精神奕奕，他把钟离的手紧紧握着，领着他前去见经年未见的母亲。
　　果然，苏夫人第一刻便认出王孙衍，涕泣着把他搂在怀里。这时衍才发现母亲在这几年间苍老许多，不由得回抱他母亲，诉说离肠。
　　苏夫人见王孙衍脸露哀意，连忙拭涕，笑盈盈地拉着钟离昔让衍介绍。衍见母亲转悲为喜，也淡淡一笑，遂为母亲细说别后数年的故事，引得苏夫人咯咯而笑。
　　与苏夫人重聚后，王孙一行在汷阳休憩数日，便听闻冏天王传召王孙衍。接下来便是天王与苏夫人准备王孙衍的冠礼，继而命王孙衍任内史一职，如此几件事折腾了三两个月才算完全安顿下来。

　　期间王孙衍忙于朝廷公务，无暇接待钟离昔与师父，后者便趁机在汷阳各处游玩。
　　“师父，子苒何必这么早行冠礼呢？”一日，钟离昔站在城墙上问，“他与我一样尚有许多事得跟从师父学习，现在便回冏都，未免太早了。”
　　“哈哈，游思，等子苒行过冠礼后，也许‘子苒’这字你不能再叫了，该叫他真正的字了。”他师父仍是笑着，回答，“你还记得我当日为你们取这伪字的目的吗？无非是让你们及早如成人一般独立。当日子苒随我浪迹天涯，目的便是要夺回麟国大权。今日他已经有此能力，我何必把他绑在身边？还是……游思你舍不得他？”
　　“师父！”钟离昔叫道，又说，“现在又不能确定子苒真能夺回大权。”
　　中年人伸手摸摸几乎与自己并肩的徒儿，说道：“子苒回来个把月，便已说服冏天王罢黜麟国的摄政大臣由自己掌政，这就是他的能耐。现在冏天王为他准备冠礼，也是承认他的能力，让他从挂名的麟公成为名符其实的麟公。”
　　“可是摄政大臣不交权，子苒也不会因行冠礼就取得大权啊。”钟离白了师父一眼，使得后者哈哈大笑。
　　“师父知晓了，游思你妒忌子苒成为成人。”中年人大笑着抚摸钟离的头，说道，“相信子苒吧，他可不会因为成人后就待慢你。以后他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可多着呢。”
　　“天晓得。”钟离昔望着城墙的良田万屯，说道，“我与他以后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我终生追求仕途，怎么就教出你这样的徒儿呢？”他师父笑道，“现在我的抱负只能寄托子苒，这样才不枉我这一生。”

　　钟离昔埋怨王孙衍的冠礼时，王孙衍身边也发生不少变化。
　　原来冏王天在准备衍冠礼时便把诏书发布下去，免除摄政大臣的权力，未多久麟国就传回消息，说摄政大臣不愿交权。接着一些在麟国的大臣纷纷回到汷阳拜见麟公，称愿为他驱逐摄政大臣效犬马之劳。不到一旬时间，麟国大臣便分成两派，各自辅助麟公与摄政大臣。
　　这一番变故也有段故事。当年冏朝王子之乱时，太子虽薨，但仍有一批大臣辅助年幼的王太孙。后来当今天王即位，为安抚王太孙与这些大臣，就把原属冏王室的旧都封给王太孙，命他为麟国之君，一直追随王太孙的大臣也因此成为麟国的大臣。
　　现今回到汷阳追随王孙衍的正是这批大臣。他们再见幼主便诉衷肠，把摄政大臣在麟国横蛮专政的事禀告幼主与天王，并恳求天王出兵夺回麟国大权。
　　天王应允群臣的请求，命使臣到汇合麟国附近的诸侯，又自王室中派出一支军队供王孙衍调遣，让他亲自讨伐逆臣。
　　王孙衍接受天王的策命，就匆匆跑去把这消息告诉师父和钟离昔。

　　“如我所料般，接下来果真要兵戈相见。”其师端起茶杯尝一口，问道，“子苒，你可有胜算？”
　　王孙衍冠礼后仍立字“子苒”，此事使钟离昔心情一宽，所以他也在旁说道：“你要夺回麟国大权，就只差这一仗了。”
　　“嗯。”王孙衍点头笑道，“据麟国来的大臣说，摄政大臣素来重军备，所以他这次派来与我战的军队必定很强。但我率王军，又有众诸侯相助，必能与他一战。而且……”
　　“而且？”中年人认真打量王孙衍，说，“子苒你可是有什么鬼主意？”
　　“称不上鬼主意。只是摄政大臣公然与我作对，早已失掉民心。据我听来的消息，现在麟都国内的百姓对摄政大臣的行为也很反感。要是在我行军至麟国时，麟国国民暴动推翻摄政大臣的统治，为我打开麟都大门，到时就不必费一兵一卒便可驱逐逆臣。”
　　“嗯，麟都国民有权议政，你又有三军军威相佑，让国民推翻摄政大臣的专权未尝不可行。”中年人轻抚长须，说，“但这样一来就得派人前往麟都鼓动国民，所派之人不但要能言善辩，还得一身武艺，方能从乱局中行事。”
　　“正是如此。可惜的旧属中并无一人有此能耐。”王孙衍说罢一叹气，道，“看来只能退而求其次，一边打‘义师’的旗号一边使敌军信服了。”
　　“哈哈，未必。潜入麟都鼓动国民暴动这事就让为师来做吧。为师久未活动筋络，也该去锻炼锻炼了。游思，这期间你便随子苒从军吧。”
　　“不，我要与师父你在一起。”钟离昔连忙走到他师父身边，拉着他衣袖说道，“师父你一把年纪了，我要负责保护你。”
　　“也好。”中年人应允，接着便与王孙衍商讨其中细节。
　　次日，钟离昔随其师离开汷阳前往麟都。

　　半月后，麟都传回消息，王孙衍便率军汇合众诸侯前往麟都。
　　王师所过之县，驻县大夫在麟公会见后皆俯首称臣，这一路可谓非常顺利。
　　及军队至麟都郊外十里处时，麟都传出摄政大臣已亡的消息，未多久王军就收到麟都驻军的降书，随即班师入城。
　　王孙衍到达宫城，接受众诸侯祝贺，又命随军大臣处置逆党，及众臣都到正殿进见他时，才发现殿中无钟离昔与师父的身影，心神不由一懔，忙唤人打听他俩的情况。
　　未过柱香功夫，便有侍从前来汇报：国民处置摄政大臣时，曾受到对方激烈的反抗，为首的中年人为了保护他徒儿被乱党刺杀，其徒为师报仇后也吐血晕倒，被一名参与暴动的武夫带回家中。
　　闻讯，王孙衍顿时脸色苍白，下令停止一切庆祝活动，举国为暴动中牺牲的民众默哀，便匆忙赶到那名武夫家中。

　　那名武夫见麟公前来，忙领他到安置钟离昔的房间，然后退了出去。
　　此时钟离昔已醒，抱膝坐在床上哭泣。眼前情景使得王孙衍内心一紧，伸手把钟离抱在怀里。
　　王孙衍想要安慰他，但又不知如何措辞，只好抚着对方后背，低声唤着他的名字：“游思。”
　　然而钟离昔仍是低泣，不作任何反应。这使得王孙衍叹一口气，正欲抽身离去，让钟离一人独处。他刚离开床沿，衣袖却被拉住，随后就听见钟离说“子苒，不要留我一人”。
　　沙哑的声音仿如魔咒，王孙衍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钟离昔，把他用力揉进怀里。
　　彼时，钟离昔在王孙衍怀中哭了一夜。

　　次日，王孙衍返回宫城，以麟国卿相之礼下葬与自己相处五年的师父，又与钟离昔以人子之礼为其服孝。
　　丧事既毕，钟离昔婉拒王孙衍的封官，离开麟国浪迹天涯，直到三年后王孙衍依照师父教导收服异族，方才重返麟国助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