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所起》遇南山

6、不快的晚餐

　　陆之辰迈进餐厅几步，隔着几张桌子看到窗边坐着聊天的两个人。

　　回想几年前的某一天，结束拍摄的早，他们三个约了饭，他因为要回房间拿手机晚了十几分钟，到酒店餐厅时沈钰泽蒋楠也是坐在靠窗边的位置说笑。他冲看到他的蒋楠比了个“嘘”的手势。

　　悄咪咪走到沈钰泽身后捂住了他的双眼，刻意将本就轻柔的声音放的更柔，在沈钰泽耳边问道“哥哥，猜猜我是谁？”

　　他原以为可以吓到不做防备的沈钰泽，谁知他只是在陆之辰手背上轻拍了一下“隔两天你就来上一次，还没玩够？快过来坐好看看想吃什么？”

　　陆之辰不满的撅起嘴角“泽哥你就不能配合一次？你哪怕演一次被吓到，我也不至于每天琢磨这破游戏。我这声音伪装的挺好的，你到底是怎么听出我来的？”

　　陆之辰耷拉着脑袋坐到沈钰泽旁边，爬在餐桌上闹脾气。

　　沈钰泽一把拉起他“桌子脏，吃了饭赶紧回去写作业，你快开学了陆之辰同学。”

　　陆之辰立时瞪大眼睛，张了又闭几次才忍下骂人的话，只能嘟囔一句“哪壶不开提哪壶”然后怒气冲冲的拿过沈钰泽手里的菜单。

　　陆之辰很用力的回想记起沈钰泽当时的表情，又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那么理所当然不讲理的他。

　　想了一会儿，他发现他拼凑出的沈钰泽的表情，特别像20岁的陆之诚威胁10岁的陆之辰不准再吃冰激凌，却在陆之辰的撒娇耍赖下一次次让步时的表情一样。

　　大人看小孩耍脾气，心里念叨都是一句“他还小。”

　　想到此，陆之辰在嘴角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慢慢走向沈钰泽和蒋楠“蒋导，沈老师，抱歉我来迟了。”

　　坐着的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他，蒋楠指着沈钰泽旁边的位置道“不迟，你坐，我和沈老师正看菜单呢，你也看看想吃什么？”

　　沈钰泽看着犹豫的陆之辰，稍稍动了动位置“坐，不用那么拘谨，”

　　陆之辰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头，红着耳尖坐到了沈钰泽旁边。

　　翻看蒋楠递过来的菜单，翻了两页实在不知道吃什么，将菜单推到桌子中间“您两位点就好，我都可以。”

　　说着求救般看向蒋楠。

　　蒋楠接收到信号，拿过菜单，挥手示意服员过来，在菜单上指了四菜一汤，然后把菜单给服务员，对沈钰泽道“以前这都是沈老师的活，今儿我就替你一回，下次还是你来点。”

　　沈钰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并不接话。

　　好在蒋楠也没指望他开口，所以他丝毫不尴尬的转头逗陆之辰“陆小辰，这都是咱们重逢后第五次相处了，什么时候能再听你叫再声“蒋哥”来听听？”

　　说着又怕把人给逗羞恼了，接着道“老跟我见什么外，我就是给你亲哥打工的，你只要对沈老师尊敬有加就成。”

　　说完又觉得陆之辰太不争气，瞪了他一眼“你也是，拿出点当年的气势来，你当年使唤沈老师的时候那可是想当豪橫。”

　　被蒋楠提起往事，陆之辰涨红了脸，攥着拳头给自己鼓足勇气“蒋导您当年也不是喊“沈老师”，不仅叫全名，生气的时候还骂过……。”

　　不等他说完就被蒋楠捂住了嘴，“咱们这么互揭短，实在不怎么体面，我错了陆之辰先生。”

　　这倒霉孩子，怎么可以这么不给他面子，虽然他当年不止一次当着沈钰泽的面骂他，可是如今这尊神真不能轻易得罪。

　　陆之辰被捂住嘴愣了片刻，猛的推开蒋楠的手臂，拿起桌上的纸巾用力擦了几次，攥住手里的纸，强忍怒气道“我去洗手间。”

　　蒋楠看着消失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尴尬的放下手臂坐回位置。

　　沈钰泽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蒋楠的杯子加了些水“之前我还以为小朋友长大了，现在看来还是个闹脾气的小朋友。”

　　蒋楠和沈钰泽都知道他不是在闹脾气，只是他们没有立场对陆之辰的行为做出深究，连问都属于社交过线行为，只能归类为小孩子的心性不定。

　　蒋楠也从刚刚的震惊里回过神来“都是陆之诚那家伙惯的。”

　　接着又看了眼沈钰泽的脸色，怕他真觉得陆之辰娇纵“陆小辰他就是被我突然用手捂了嘴，洁癖症犯了小朋友嘛，咱们多让让他。”

　　沈钰泽笑了笑布置可否。

　　他欠陆之辰的这次合作之后也算还了，并没有打算将当年的友谊捡回来，不管是跟陆之辰还是蒋楠。

　　蒋楠看着心道“不好”。

　　当年沈钰泽虽然宠陆之辰，可是也不是毫无原则的宠，要是陆之辰像现在随便发脾气，早就被沈钰泽狠狠批评教育，让陆之辰对他发脾气的人道歉。

　　这会儿完全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客气又疏离。

　　这可怎么办，这个陆之辰真是的，也不知道克制一下，要发脾气也等人走了，真是一点好印象也不给沈钰泽留。

　　蒋楠叹气他这个红娘真他娘难做，他还在冥思苦想怎么替陆之辰再说好话时，服务员过来上菜，等她们放好转身离开，就看到红着耳尖回来的陆之辰。

　　蒋楠看着一脸抱歉，不知怎么开口的陆之辰“回来的刚好，快坐下吃饭。”

　　陆之辰冲蒋楠微微鞠躬以示抱歉，尽管他没说什么也足够蒋楠惊讶，小朋友还是长大了，竟然能直面自己的错误了，挺好。

　　沈钰泽轻动了下眉，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到陆之辰的碟子上“凉了味道差。”

　　陆之辰侧身看向沈钰泽，弯着眉眼夹起牛肉放进嘴里嚼。

　　沈钰泽看着，一抹熟悉感涌上心头，下意识开口“坐好，好好吃饭。”

　　听到记忆里那种熟悉的口吻，陆之辰霎时瞪大了眸子，坐正身子老老实实用餐。

　　蒋楠转了一圈眼珠，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不过陆之辰眼里的笑意让他有点犯恶趣味，“是要好好吃饭，明天你沈老师要看你表演，那你可就不一定能好好吃饭了。”

　　说着瞟了一眼沈钰泽“不过沈老师还需要带公司艺人，能给你的时间估计也没多少。”

　　蒋楠半恶劣半认真的语调，让陆之辰有点不知所措，也许是刚刚沈钰泽的话把他带到了记忆里的场景，他下意识的看向沈钰泽，有点疑惑有点失落。

　　沈钰泽瞟了眼看好戏的蒋楠，再对上陆之辰的眸子，让他有种十年的时间只有他越行越远，而他们还站在原地的感觉。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想着不再与二人深交，可是真当被排除在外，又让他不太舒服，特别是陆之辰失落的眼神。

　　沈钰泽抿着唇在心里思索片刻直视陆之辰道“下午带你，上午你能起的来，可以去看看，同样的角色不同的演绎，多看看会对你有帮助。”

　　沈钰泽这种尽量让陆之辰满意的态度，使得陆之辰再次笑弯了眉眼，轻轻点头“好，我能起的来，他们什么时候到？”

　　这就没事了？搭台子准备看好戏的人，十分不满，继续挑唆“沈老师不知道人什么时候到，一个多小时前我骂了他的人，沈老师护短，特意找碴不想好好带你。”

　　陆之辰听到蒋楠的话不自觉得握紧了手，直到指甲戳痛了手心，才回过神缓缓转向蒋楠“为何骂人？”

　　这算什么问题，蒋楠还以为他会最先问，骂得是沈钰泽的什么人呢，不好玩。

　　夹了口菜还算温热的菜“没什么，沈老师公司的员工，碍着我眼了，菜要凉了赶紧吃。”

　　沈钰泽无奈蒋楠这人，一如既往的只负责挑事，不管收尾，看了眼沉默的陆之辰，他无法否认他确实在迁怒，蒋楠那带着浓烈威胁的态度，让他及不舒服。

　　自接下这个剧本开始，他所做的打算是希望这部剧可以成为陆之辰的镀金之作，从未想过要踩陆之辰一脚，粉丝那边也让人去做了沟通引导，而陆之诚却为了可能会发生的粉丝拉踩来警告他。

　　沈钰泽自问没有那么好的度量，忍下陆之诚的轻蔑。

　　可是这会儿看着陆之辰又于心不忍，大人的错不能让小孩来承担后果，所以他给陆之辰盛了勺汤，哄道“与你无关，好好吃你的饭。”

　　说着带着警告的目光扫了眼蒋楠。

　　感觉到危险的蒋楠，打了个冷战。

　　得，一招回到解放前，当年的片场也是这样，只要他惹了陆之辰，必定被两个护犊子的轮番警告。

　　不过当年沈钰泽腰杆子不硬，最多瞪他几眼，而陆之诚呢忙着公司的事，没多少时间在片场看着，所以基本只挨过口头警告的蒋楠，把欺负陆之辰当成了一种趣味，以至于现在气氛刚好一点，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想捉弄陆之辰。

　　可他怎么就忘了，当年只敢瞪他的少年早已成神，大神的目光轻扫过，已经足够他打哆嗦了。

　　他夹着菜想起陆之诚捅他的那一刀子，说他导了十年剧，仍然不过是个言情剧导演，而拍了十年戏的沈钰泽早已拿够了影帝奖杯，更是将自己的工作室发展到如今极具规模的上市娱乐公司，他还真是越活越不成样子。

　　蒋楠手里的筷子不停夹菜，心里却在鄙视自己，这十年他都觉得吃饱喝足睡好，有戏拍有钱花足矣，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

　　可是这会儿却觉得难受起来，他不过是想在口头上欺负个人，怎么就不能了？

　　两个护犊子的把这个小朋友护得那么紧干嘛？

　　他蒋楠的生活也太没意思了。

　　看了眼要给陆之辰添汤的沈钰泽，抢过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

　　“真该把你那会儿难看的脸色录下来，播给陆小辰看，我就不信你还能这么简单哄好。”

　　说着敲了下陆之辰的碟子“你也是，他那哄儿子的口气，你怎么就能笑得那么开心？”

　　他这话音一落，陆之辰脸上顿时没了笑意，耳尖的红也以极快的速度消失，脸色也慢慢苍白起来。

　　蒋楠点破了陆之辰最为想要逃避的问题，曾经的沈钰泽给的维护，不过是简单的哥哥在保护弟弟，并没有什么越界行为，不过是曾经的他一厢情愿的认为那是宠爱。

　　深陷那些回忆怎么都不肯放下，现在也是在依照曾经的自己的行为模式，来靠近沈钰泽。

　　他想要沈钰泽的爱却不想要那种宠，可是他找不到路，也害怕换一种方式沈钰泽便连那种宠都不会给他，所以他只能尽量像曾经的自己又有一些细微的不同，然后慢慢的一步步的向沈钰泽展示现在真实的自己。

　　可是现在蒋楠的话，让他害怕了，他害怕沈钰泽又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做了简单的定位，然后他无论怎么努力得到的都不会是沈钰泽的爱。

　　想到这，陆之辰的心脏便不受控制的疼痛，拿筷子的手也微微发抖。

　　听着那筷子触碰餐具的声音，蒋楠瞬间回过神来，顺着那只控制不住的手向上，映入眼帘的便是陆之辰苍白的脸色。

　　一步迈到陆之辰身边半蹲着小声道“陆辰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你别听我胡说八道，我胡扯惯了，沈钰泽不可能把你当儿子。”

　　陆之辰躲过蒋楠触碰到他手臂的手，“可能是吃的菜有点凉，我胃不太舒服，抱歉，我先回房间了。”

　　蒋楠跟着他起身“我送你。”

　　陆之辰这会儿只想一个人待着，“我自己可以的，蒋导沈老师明天见。”

　　他走的太快，没注意到沈钰泽关心的目光，和伸到一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