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碎魂》恓惶

22、许复生番外

　　认识展昭之前的十六年，许复生重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人物，除了没怎么读书却一直那年纪第一外，他就是不择不扣的平凡人。
　　也许连一般的平常人都不如，别人不会有他这么一个破碎的家庭，不会像他一样，没有父母，亲戚都当他和弟弟是瘟神，只有一个年近古稀的祖母，靠着为数不多的积蓄已经捡破烂抚养两人长大。
　　他从来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穿，在学校里被人看不起，打架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抢劫，却只有展昭那一次。
　　那一次祖母病重，为了不然这个唯一的亲人在病痛中受苦，十六岁的自己拦路抢劫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看上去弱不禁风，结果真的一推就被他推到在地上。
　　抢了钱包准备走，却发现那人一动不动躺在地板上，眉眼清秀，而且熟悉。
　　于是就把人带了回家，用这些钱给祖母和他买药吃，整整一个星期，他才好过来。
　　在这个星期里，他渐渐记起自己是什么人。
　　他许复生，为景佑一年一甲之首，为状元及第。用现在的话说，也就是文曲星下凡了。而他和展昭，也算得上是同场为官的好友。
　　第一次见那人，他立在素有青天之称的开封府尹包拯的身侧，眉眼中还有些青涩，身板却挺得笔直。那人见自己观察他，朝自己轻轻露了个微笑。
　　那年自己也只不过二十有七，又年少得高位，心性一项骄傲，偏偏这一笑，就让自己决心和这个被封为御猫的年轻武官结交知己之情。
　　然而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认识白玉堂，锦毛鼠白玉堂，佩环最爱的男人。

　　许复生第一次见到佩环的时候，他还不是状元，只不过是个苦读书的，因为家里穷，常常砍柴去卖贴补家用。而佩环，也不是开封第一名妓，她是袁府的大小姐，袁佩环。
　　尤记得她把在雪地里昏迷的自己救回家，一碗药一碗药喂他喝下，末了还给了他一点钱，让他好好养病。
　　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姐，没想到心里这么纯净。
　　从此以后，许复生心里头就只有一个念头，好好读书，考了好功名，回来娶她。
　　只是上天并不随人愿，他才刚中举子，就听到袁家被抄的消息。他从16岁一直挂在心上的袁大小姐，不知所踪。
　　他一边读书一边打探消息，几经波折，在朋友的帮助下，终于有了她的消息，那时候他才知道，她已经是开封名妓——佩环。
　　一样的名字，却无端多了一些风尘味。
　　他向她表明了心迹，得到的回答却是，“多谢许公子抬爱，可惜我已经有五爷了。”
　　她口里的那个五爷，陷空岛的白玉堂，到底把她放在什么样的位置。
　　他知道每一次白玉堂来开封，第一个到的地方就是开封府。本来他以为开封府里有他中意的姑娘，观察过后却无所得，心里就更加不喜欢白玉堂——他到底把佩环放在什么位置上，一点都没有上心。
　　然而展昭和白玉堂的友谊却无端又让他觉得羡慕。
　　他不待见白玉堂，白玉堂也不待见他，说他们官场之人没有多少好东西。但是对展昭，却是好的紧。从没说过一句重话，连别人说也不行。连带着开封府，也成为他口中唯一的官场清净之地。
　　他觉得两人在一起很和谐，如果不是佩环的事情，他也许会和白玉堂成为好朋友。
　　两人水火不容，展昭成了中间唯一的调停剂。
　　然而没过几年，连展昭也没有了。
　　许复生记得清清楚楚，那场襄阳楼的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全城百姓的哭声却三天三夜都不停歇。
　　四品带刀护卫展昭以身殉国，许复生看到被白玉堂紧紧抱在怀里的人，就好象是睡着了，如果不是身上的血太多了，脸色过于苍白，所有人都不会觉得他已经走了，回不来了。
　　白玉堂不顾圣旨，把襄阳王砍杀在巡街的路上。龙颜大怒，盼白玉堂死刑，秋后处斩。
　　佩环在白玉堂被抓之前喝了毒酒，死在白玉堂怀里。
　　白玉堂最后，还是没有松口说要她。
　　许复生听到这个消息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天。他爱了这么半辈子的人就这么没了，他心疼。
　　但是最终，他却冒着杀头的危险替白玉堂求情。
　　“皇上，白少侠虽然鲁莽行事，但是罪不致死。何况襄阳王密谋谋反，本就该杀。望皇上开恩呐。”
　　最后三品顶戴就这么没了，他却没有半点的后悔。恍然间想起那个夏日午后笑得异常灿烂的年轻人，如果他在，一定会跪下来，说，“展昭谢谢许大哥了。”
　　临回乡前见了白玉堂，因为百官求情的关系，他被特赦。但是许复生从他的表情中看出，其实他是愿意死的。
　　也许地府，有什么人等着他，那个人，也让他心疼。
　　模糊中，居然像是参透了两人的关系。

　　“Cappuccino，please。”
　　“我们店里新进了一种牙买加的咖啡豆，现磨的，口感很适合女士享用，小姐要不要试试。”
　　佩佩抬头看这个忽然间就和自己说中文的小伙子，大概是勤工俭学，衣服上的校徽还没来得及摘下来，是意大利一所很好的商业学院。
　　“你也是中国人。”
　　他乡遇故知，莫名的亲切感。
　　“恩。”
　　“那就给我磨一杯吧，谢谢。”
　　“好的，你稍等。”
　　年轻人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再见面，已近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