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满狮园》tete

26、十四

　　后来，我在他的府里除了能见到他的死党十三爷外，还有一人也让我惊诧了许久，那个人就是隆科多。他是已故孝懿仁皇后的弟弟，也就是当年抚育过四爷的佟妃。因孝懿仁皇后生前对四爷很好，四爷与她的感情也甚好，因此四爷对隆科多也亲爱有加，经常私下叫他舅舅。而我自从进到他们的世界，也就随着四爷一起叫他隆科多舅舅。那个时候我自己都诧异，居然有一天我会和他同席而坐。
　　这个隆科多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在外他孑然一身，无党无派，但私下里竟是发展四爷党很关键的一人。四爷对他很是信任，有时候就算他有所忤逆，四爷也会随他。

　　据隆科多的分析，诸皇子中，除了当初的废太子，皇长子，三爷，四爷，八爷，九爷，十爷和十四爷都是皇位有力的争夺者。这十年来，皇太子被废，长子被囚，三爷一心钻研学术，而九爷和十爷一味依附八爷，八爷虽被剥爵，但近两年皇帝又对八爷的怨恨有所减缓，又有精明的九爷，彪悍的十爷还有十爷背后那个庞大的财团的支持，再加上他历年来性情平和平易近人的性子博得了诸多臣工的支持，最近羽翼也不断壮大了起来。
　　但是四爷文有隆科多，武有年羹尧，还有忠心耿耿骁勇的十三爷，为他解决了不少难题。
　　因此现在有能力与四爷竞争皇储的除了八爷就只有十四爷了。这个十四爷虽然是四爷的嫡亲兄弟，但却不与四爷亲，反而和八爷过从甚密，把他当亲哥哥般，总是站在八爷身后，给予他极大的支持。而四爷一向性情冷淡，又学了佛，因此明面上他总是冷冷淡淡，对什么都疏无兴趣的样子，这样就把野心勃勃的八爷推到了争储的风口浪尖。
　　看到四爷如此处理，我开始也是一惊，总担心以八爷的才华和胆识，再加上温文尔雅的性情，八福晋家的富贵背景，诸兄弟的支持，臣工的爱戴，万一皇帝顺应民意就此将八爷立储怎么办。
　　四爷听我一问就是淡淡一笑，将我搂放到他的腿上，提起身前的茶壶，缓缓将水倒进了面前的杯中，可是水渐满，但他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直到淡绿的茶水纷纷溢出，他缓缓说道“水满则溢，这么浅显的道理檀儿竟忘了吗？”我随即了悟的一笑。四爷比起当年真是沉静多了，眉目间不经意流露的霸气虽柔和了许多，但却依旧震彻人心。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一般，将我搂紧“唉。。。在这个世上，任何事情都难不倒我，唯独你。。。”他轻轻一笑，将头埋在了我胸前。
　　我心一颤，有些抱歉的叹了口气，低头吻在他的头顶。
　　果然，几年后，四爷虽与世无争却得到了皇帝的重用，主持科考，治理洪水，甚至代皇帝去泰山封禅。福晋一直身子不好，因此由其他侧室陪着在王府里休养，我就一直随着四爷大江南北的跑。而十三爷在这些年陪同四爷处理政务也越发历练的沉稳了。
　　而我呢，利用八爷福晋的自恃高贵，暴躁脾气和善妒之心，总是有事没事的挑拨她不让八爷纳妃，搞的他家无宁日。而八福晋却把我当知己般，让我教授她是如何拴住四爷的。因为外面的人无人不知四爷对我的专宠。而我淡淡一笑，似有若无的告诉她那是秘密。她也就把我当成与她一类之人。
　　眼见八爷的势力沉沉浮浮了数年。

　　直到康熙五十七年，当年那个准葛尔部的策旺王爷竟不甘寂寞，为了拓疆扩土竟大举进犯新疆。新疆告急向京城告八百里加急，希望皇帝能派兵镇压。皇帝此时年事已高无法亲征，当年随父出征的皇子里唯有四爷一人可用，可四爷此时又在南方一时无法调用。所以皇帝突施奇兵，封皇十四子为抚远大将军，领兵十万进驻青海。
　　十四爷出征那天，皇帝亲自率百官相送，八旗将士浩浩荡荡，十四爷威风凛凛。那天，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十四爷跪受军印，仰头喝下皇帝赐的战酒，目光炯炯，翻身上马，一身金黄战甲在阳光下煞是耀眼。那一刻我的心里忽然有些刺痛。忽然想起那年我跟随四爷同诸皇子陪皇帝冬狩。那天狩猎大军也是如同今日浩浩荡荡，军旗猎猎飘扬。
　　我身为命妇自是有机会和皇子臣工们一起狩猎，可是那一日，我们竟遇上了数头猛虎，和惊慌的成群麋鹿，疯狂的麋鹿将我们少数人群冲散，我和四爷也被冲散了，我心跳加速，惊慌的策马躲避着，可是却被他们越冲越远，直到冲上山崖退无可退。我当时血液上涌，头蒙蒙的，只觉得我要死在那了。就在马被猛虎的声音惊到，狂声嘶鸣，前身立起，把我向崖下掀翻之时，忽然有一人影向我扑了过来，将我搂在了怀里，双双滚落山崖。我只觉气血翻涌，喉咙腥甜，天昏地暗，但是那强有力的手臂却紧紧的将我护在他怀中。许久之后，我才清醒过来，发现我和他停在了半山腰突出的石岩上，身后是个不大的山洞。当我仔细看过身边的人才知道，原来我并没有受伤，那阵阵血腥味道都来源于他。
　　他浑身鲜血淋漓，肩膀上有个很重的利爪抓伤的痕迹，厚厚的冬服被抓破，血肉模糊。忽然天际飘起了雪花。我身前的人轻哼了下。我看了眼身后的洞穴，奋尽全力将他拉了进去。此时的我浑身如散架般无力，几次拉他又摔了他。最终将他靠在墙壁上，透着最后一缕阳光，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竟是十四爷。我不知道当时已经是什么心情了。他的衣服似被树枝刮破了数道，而我却没有丝毫伤口，我顿时明白是他为了救我受了更多的伤。看到他血淋淋的肩膀，我心里揪着疼，肉都翻了出来，血红一片。虽然看的我心里怦怦乱跳，但我还是努力定住心，奋力撕开自己的内衫，将他的伤口简单的绑住，他眉头一皱，哼了一声，渐渐睁开了双眼。
　　他看清我的时候忽然灿然一笑“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虽然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干裂，但那笑容却异常温暖。我含着泪摇了摇头。他忽然向前亲在了我的脸颊上。我一怒将他推开，看到他一副得逞的笑脸，又忽然怒火尽消。
　　“受了重伤还不老实。”
　　“呵呵，就算为你死了我也甘愿。”
　　“油嘴滑舌。”
　　“你没尝过怎么知道我的嘴油舌滑”。他说着就伸嘴过来，一副非要让我尝尝的架势。我心一慌，愣在了当场。他也忽然愣住了，随即又笑了起来“怎么，还会害羞啊。哈哈哈。”
　　“真该让那猛虎吃了你。”我怒骂道。
　　“小丫头就是心狠。我刚救了你就盼着我死啦。”说着大咧咧的靠在了墙上，许是动了伤口，闷哼了一声。
　　“你怎样，没事吧。还哪受伤了？”
　　“怎么，你还知道关心我啊，我以为你盼着我死了算了呢。”
　　听他说着，我一愣，有些委屈的流下了泪。他见了忙住了嘴“好檀儿，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别哭了好不好。”他竟着急的哄起我来。
　　听他说着我心里又一暖，扑哧一笑，“听爷的架势倒是见过不少女人哭喽。”
　　他“哼”了一声，脸上微红，撇过一边去了。
　　我也不再逗他，离开他走到洞口，大雪越来越大，可是却不曾听见任何人声。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冻死的。
　　回身看了眼有些憔悴的他，我忽然伸开双手捧在身前，鹅毛般的大雪渐渐飘落在我的手心，慢慢融化，虽然有些凉，可是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接够了雪水我小心翼翼的捧到了十四爷嘴前，示意他喝点，他微微一愣，眼睛忽然有些红，但却乖乖的低下头去，喝了些下去，随即又是一阵咳。我轻抚他的胸脯，他渐渐缓和，努力的摆了个笑脸给我。看他那个鬼样我忽然觉得很好笑，就“咯咯”笑了起来。他有些莫明其妙的看了下我。我没理他，转身在山洞里查找有没有可以生火的枯枝。还好找到一些，许是被风吹落至此的。要是在外面被大雪淋过就湿的没法用了。
　　我收拢了那些枯枝放到离十四爷不远处，然后走到他身边从他腰间翻腾了一番找到了打火石。他一直错愕的看着我，我也没理，径直又去点火，直到火星一点点放大，一阵红红的火焰燃起，发出“啪啪”的声音，火焰照的我暖暖的，虽然不知道这火能维持多久，但是至少现在不会被冻死。

作者有话说

　　终于到了十四爷了。因为太喜欢，所以给了他一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