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心.蓝月》大之尉

17、第十二章（下）

　　星期日的清晨，不用上班的欧阳利仪关掉了手机的早上响铃，睡得正甜。

　　但在晨光出现后她总是听到耳边的私语声。

　　“还没起来吗？”

　　“嗯...那麽趁她还没起床，我们...”

　　…

　　当意识渐渐回来...那含煳的隻字片语...跟当天残酷的生活重叠上...

　　“哗！”

　　勾起她心底最深的恐惧，欧阳利仪一下子便从床上跃起了上身，双手护于胸前。当她意识到状况的时候，额上已经佈满汗珠。

　　“小仪？”化着淡妆的肖惠芳坐在轮椅上。

　　“利仪妹妹？”孙小千坐在肖惠芳背后，一手拿梳着，另一手执着她一小束头髮。

　　两双眼睛就这样呆呆的看着欧阳利仪。

　　欧阳利仪慢慢回过神来，沾湿的眼眶令眼前的母亲与在帮忙母亲梳理的孙小千都矇煳了。

　　了解事情的孙小千轻轻放下肖惠芳的髮丝，走到了欧阳利仪的床边；柔柔的从旁将她抱住。

　　“早安，利仪妹妹。”没多作安抚，只是一声问好。

　　欧阳利仪领意，轻轻回拥。

　　“早安，小千姐姐。”

　　…

　　稍过片刻，情绪缓和后的欧阳利仪开始感觉不好意思了，坐直身便张口發问。

　　“小千姐姐，妳为什麽这麽早便来了？”

　　她看向母亲，“妈妈，妳也这麽早？”

　　两人也是一脸不解，但却齐声催促。

　　“怎麽啦，早约好了嘛，利仪妹妹妳也快梳洗和换衣服吧。”

　　“快八时正了，小仪行动快一点。”肖惠芳今天精神比昨天好多了，神情很是雀跃。

　　欧阳利仪才刚从床边站起来，孙小千已经推着母亲的轮椅往外走了。看来，母亲早上的如厕跟梳洗都处理好了。

　　“小仪！行动快一点。”肖惠芳不忘再补上一句。

　　「需要这样急吗？」欧阳利仪心裡些微抱怨。

　　....

　　关上屏风门，欧阳利仪匆匆换过衣服，也收拾了一下她惯用的塑料袋。

　　“远年哥哥，上午绿心这边便拜託你了。小陆，过来过来...”窗外传来孙小千的声音，还有肖惠芳的催促。

　　步出车厢，三人果然都在门外等候了。

　　「三人？」

　　“小千姐姐，还不能出發吗？还不能出發吗？”男孩捉住了孙小千的手不停摇晃。

　　“快了快了，小陆...呀，利仪妹妹，这是位小陆，能出發了吗？”孙小千勉力安抚旁边的男孩。

　　欧阳利仪还是没理解情况，点了点头便给推着出發了。

　　可幸时间尚早，乘坐的9301公交车车上人不多，大家都找到坐位，肖惠芳的轮椅也顺利的停泊繫稳了。

　　名为小陆的男孩很活跃，一直缠着孙小千，逗得肖惠芳一阵欢笑;虽然车程比想像的长，大约三四十分钟，欧阳利仪母女二人与拉扯不断的两个小不点嘻嘻笑笑便过去了。

　　“这样急到底要到哪裡了？”欧阳利仪忍不了被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催赶着，终于开口發问。

　　“什麽嘛，当然是往医院去！”孙小千说。

　　“下一站腾大黄站。下一站腾大黄站。”

　　“到了到了，时间不多了，小陆，你待会也要走快一点。”孙小千牵着小陆，也协助着身边的轮椅下了车。

　　往前走没两步，两座米白色簇新的建筑物便座落于眼前。正门上标示着［腾大黄公立医院正座］。

　　“公立医院吗？妈妈妳身体情况...”欧阳利仪正想确认母亲的情况，却给众人驱赶着前进。

　　“快点！八时四十分了！快点！快点！”

　　走进巨大的自动大门，映入眼帘的是熙来攘往的人群，在人群中，却是从建筑物上层蜿蜒而下的列队人龙。

　　“快！跟上来！”孙小千再三叫唤着。

　　一行人推着轮椅推推撞撞的登上电动升降机，来到了三楼。

　　电梯门才一打开，孙小千便掏出手机，闪亮着粉红光泽机身的新手机。

　　“喂！我们到了，嗯...”

　　就在这盘旋三个楼层的人龙的最尽头，会合了她们的同伴。

　　“苏哥哥。”小陆奔跑上前，缠住安坐在毛毡上，拿着书吃着麵包的苏博的手臂。

　　“...”苏博轻声说了一句，轻轻摸了摸小陆的小脑袋，小陆便笑得更灿烂了，甩开苏博的手臂蹦跳了起来。

　　“苏哥哥，要礼物，要礼物！”

　　“苏博？”看着排在队伍中的苏博，欧阳利仪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不加思索便直呼其名。

　　“小博，早安。”安坐在轮椅上的肖惠芳也不忘问好。

　　苏博向她们挥挥手，按嘴型估计是说了声“妳好”。

　　就在这时候，医院内的广播响起。

　　“各位轮候诊症的病人或其家属请注意，本轮义诊将于五分钟后，即上午九时正开始。请各位轮候者尽快安排需诊症的病人返回队伍内，若诊症开始时病人不在队伍内，将直接取消资格重新轮候，并由下一位轮候病人补上，敬请留意。重复...”

　　声音重重的迴盪着，［上午九时］的声音尤其清晰。

　　“惠芳姨姨，身份证明文件，病历卡都准备好了吗？”当孙小千与肖惠芳还乱作一团的时候，欧阳利仪才如梦初醒。

　　“今天...这裡义诊吗？所以，才这麽早赶来，是这样吗？”

　　“对呀，当然是这样呀，今天是腾大黄医院一星期一次的义诊日。小气鬼没跟妳说吗？”

　　“上午？不...不是约会吗？”欧阳利仪勉力思索，不自觉看向苏博，喃喃自语。“他...专诚在为妈妈轮候？”

　　孙小千见她没有回答，便转向一脸无辜的苏博。

　　“喂，小气鬼，不是你提议你安排的吗？你没跟利仪妹妹说吗？”孙小千说着说着便有点不满，直直走到苏博身边戳他的倾腰，弄得苏博连番闪躲。

　　“...”

　　“还闪？还闪？什麽？已经说清楚？你看利仪妹妹她不就是不清不楚吗？都怪你。要姐姐说多少遍...”孙小千得势不饶人，一副大姐姐的模样一边教训弟弟，一边起势的攻击着苏博。

　　笑声不断，显然他们俩都乐在其中。

　　“怎样？昨晚坐着睡得还好？怎麽又吃麵包了？多吃点...”好几分钟过去，孙小千还在碎碎念个不停。苏博却是笑着不住点头。

　　“下一位病人请到601号房。”

　　“下一位病人请到602号房。”

　　“下一位病人请到603号房。”

　　连接着的广播忽然开始，一口气便消化了队伍前边的三个名额。

　　“开始了！”队伍的众人都引颈以待。

　　欧阳利仪张眼望去，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队伍的什麽位置？

　　「一，二，三...」她们的位置，竟然是第八名，不，前三名到了诊症室后，现在是第五名。

　　回头看看那个牵着一小男孩，还咬着一口麵包的苏博...

　　「要比这三层楼站着的人都要早到达，那得有多早？」

　　没待欧阳利仪多想，广播再度响起，队伍靠前迈进。

　　没多久，他们一行五人便已站在队前了。

　　“下一位病人请到602号房。”

　　602号房上方的红色闪灯同时亮起。

　　“在取药处会合吧；放鬆点，待会见。”孙小千两手合拢复盖住欧阳利仪的手。

　　三人默契地竖了个大姆指，两大一小的手挥挥便离开了。

　　…

　　这是无论那个次元，那个空间都不会改变的事；无论等候的时间多长，跟医生面诊的时间总是如过眼烟云、稍纵即逝。

　　寥寥数句，便将病情跟年轻貌美的白医生详细说明。但出奇的是，将一切的病情道明后，反倒换来了医生更多的问题...

　　关于她们不堪回首的过去的问题...

　　“肖小姐，以妳才刚刚四十岁的年纪，相信妳现在经历的并不是妇女的更年问题。”白医生说话简洁语气诚恳。

　　但母女二人听到这裡可不镇定了，这种妇女问题一直都是她们对应着病徵所能想像的最理想的答案了。若不是更年期的问题，那恐怕必定是更可怕的疾病了。

　　母女二人不自觉的捉住了双方的手。

　　“...也不是罹患了什麽疾病。妳正经历的，应该是药物的戒断现象。”

　　“戒断现象？”二人四颗眼珠都呆滞地凝视着双目晶莹的白医生。

　　“不需要过份紧张，应该是肖小姐过去一段时间非自愿的服用过精神科药物，现在停止服用，身体未能适应，才会出现的反应。这种反应，一般只会持续一至三星期不等。过程虽然辛苦，但请放心，本院有相对应的缓减药物，只要能忍耐过去，徵状便会慢慢退去，然后消失。”白医生以肯定的语气把话说完，再在列印好的药纸上签了名。

　　“放心，是能完全康復的小问题。”白医生送上温暖的笑容，也送上最美好的希望。

　　…

　　谢过专业友善的白医生，母女二人推着轮椅来到同样令人目定口呆的取药处。

　　刚刚候诊的人龙，就像一分为二的嫁接到了面前的取药处，到处都见到涌涌的人头。欧阳利仪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在人群中，孤单地挥动的手在上下摇晃。

　　“利仪妹妹，这裡！”

　　“小千姐姐！”毫无疑问，那是预早帮忙排进队伍的孙小千。但奇怪的，只有孙小千一人。

　　“太好了，妳们来了。怎麽了...惠芳姨姨...还好吗？”担忧与惧怕感交战之下，孙小千还是决定询问详情。

　　“没事，医生说我很健康，谢谢你，小千。”没待欧阳利仪回答，肖惠芳率先开口。

　　“小博安排的行程可以继续！”

　　欧阳利仪看傻了眼，自步出诊症室后，化着淡妆的母亲便一脸期待，神采飞扬。

　　“对了，小博呢？”肖惠芳再补上一句。

　　“他失败了，我们分开排进队裡，他刚刚排到队头，给退回队尾了。我给他發个短讯好了，让他跟小陆可以先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