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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CH.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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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看着他再一次一饮而尽,伊格纳兹慢吞吞砸吧砸吧嘴,“我好像明白了。”
艾弗里眉梢染笑沉他在瞳底,手上续酒动作一刻不停:“‘好像’?同你的用语习惯真是大相径庭。”
“你不明白。”他说,“这是尊重。”
“我不明白‘尊重’与‘精准’存在何种必然联系。”
“并非必然联系。但是‘尊重’要求我以你的立场出发看待问题,这意味着我必须在你的方位‘学习’人性,而人类的所有判断都是不完全的......充满发挥余地。我必须为此尝试理解你,不仅是我已经理解的你,还有作为‘人’的全面的你......这有点麻烦。”
对方上身微微前倾,深褐色的发尾自颈窝漏下:“我......不胜荣幸?”
不知是否系酒精作用,伊格纳兹只觉得浑身泡着一股慢吞吞的节律,懒洋洋提不起劲。面对愈凑愈近的人,他宽容地错开腿,好为对方留出空余:“没什么。”
他们的距离被缩短到一臂。艾弗里主动从他指间拆下见底的高脚杯,驾轻就熟将两只酒杯并排满上,随手搁置半途力竭的酒瓶,拔开新一支:“你的陈述令我怀疑,关于对待你,我是否达到了‘尊重’......”
画家注视着醇红汩汩流入酒杯的弧肚。
“毫无疑问。否则此刻我不会在这里。”
“万分庆幸。”男爵笑笑,“敬宝贵的明智?”
伊格纳兹同他碰杯,杯沿相触的声响清脆而轻微。他们迅速同步见底,交接时指尖短暂的接触已经自然又漫长。艾弗里伸手向他要书。深沉黏稠的空气在历史的壁管里滑行振荡,酒液,或者时间,它们挂壁从绵延的细线一路向下缓慢推进,一面流淌一面纠缠,直到深处的漩涡容纳或无法再容纳。
“我觉得这很有趣......错误,还是理解的偏差?......自相矛盾......我看不出能够完美支撑他结论的基石......”
“我不知道。我没有真正经历过他所描述的......”
“你经历过?......”
“......我一直都在。......世界内或者世界外......无法否认,看别人以另外的角度阐述曾经目睹的时代非常有趣......”
......
“太多了......福珀斯......你不该再喝了......”
“我很清醒......我在他所记述的时代之前就试验过,这远远不及我的临界......一定是你。你们常说,醉酒的人不会承认沉醉......”
“哈,不可能......我的临界必然高于你的,你的耐受不曾经历宴会的洗礼,而我......”
“没了。”
“......我去取......别动,我可不希望看见醉醺醺的家伙卡在我家的楼梯里......”
......
不对劲......这不对劲......
“完美的黄金比......罗洛在上......如此完美......真正的......”
冰凉与温热的触感同时流连于肌肤表面,那不是精确的绘测......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含义在偏离......不仅是轨迹......
“完美......”
“......艾弗里?”
“嘘......”
伊格纳兹挣扎着动弹了两下。“艾弗里,你醉......”
“福珀斯。”
一根冰凉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那人在感叹:“福珀斯......”
“......你是光明与艺术的守护神么?”
他忘记了眨眼。那张脸无限放大,曾经冷且暗的钻蓝融化在酒香里,仿佛下一瞬就要滴落在他面颊......他的鼻梁几乎贴上他的鼻梁,他的吐息吹进他的鼻腔......
“嘘......不要回答......”
“福珀斯......”
他吻了下来。
伊格纳兹无法回答。他甚至无法确认最后听到的音节是不是错觉......他睁着眼。他们都睁着眼。浅灰和暗蓝,暗蓝和浅灰......试探?胁迫?迷乱?还是......祈求......?
啊。他想。他叹息。他明白了。
他明白了。
他揭开按在他脸侧的手,翻转覆身而上。
......
斜晖把窗棂的阴影覆盖在他们的肢体、他们的肌理、他们的面颊,切割他们的场景、他们散乱的鬓发、他们不分彼此的身躯。简单的白袍和繁复的礼服一并搅乱了暧昧的光影,古籍与酒杯横尸遍地;满架暮色里,伊格纳兹微微低头看着艾弗里。
迷朦一视同仁笼罩着他们,深褐与灿金纠缠不清,钻蓝里沉着浅灰的雾气。那场大火后从未有如此一瞬,他召集起自己全部注意。他想起童年里某一次,父亲带他去一个湖......天幕很安静地交融在幽深的湖底,那是极其罕有的空白之一......唯有纸面中心落了一点幽蓝的水迹,空白在无可填充的空白里。
他再也没有见过记忆中那个湖。
他又想起艾弗里在他记忆中绘下的第一笔。嶙峋尸山里,他们的目光越过满纸硝烟相遇,漫天火光在他的画布上倒流成满纸水迹......
一直流进他心底。
微不可闻的悠长叹息里,伊格纳兹收紧手臂,环紧了怀中的身躯。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CH.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