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暗恋的爱情故事》有时跳舞

30、性

　　第五章性

　　穆病好之后，一切仿佛回到了之前的日子。沙加逐渐发现了穆的变化。这些变化其实已经存在了许多年，但他居然直到最近才发现。二十多岁时穆一度有轻微的酗酒，但现在他除了佐餐之外，几乎不碰任何有酒精的饮料；穆年轻时生活极其不规律，有时候早餐只喝咖啡，休息日就玩到凌晨才睡觉，但现在他生活极其规律，碳酸饮料和咖啡都不碰。沙加不知道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有些内疚。穆早就开始恐惧着衰老和死亡，然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那天穆说的话，其实给沙加带来很大的冲击。他纵然是最近于神的人，能堪破这个世界的奥秘，却没有留心身边的人和事。在和穆成为情人之前，他对于穆的一举手一投足几乎都了如指掌，然而当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这许多年之后，他却发现自己真的很不能了解现在的穆了。
　　到底是他真的太粗心，还是穆对他关上了心扉？

　　只是他们的生活仍然在继续，穆带着他那被万人称道的微笑在他的身边。他的外表真的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在睡着的时候，沙加会发现，皱纹悄悄爬上了他的脸。沙加相信穆一定也发现了，可是穆什么也没有对他说过，连提都没有提。
　　沙加知道穆是不想让他内疚，然而这些事情不是不说就不存在的。他开始留心身边和穆同年龄的男人，他们都那么忙碌，为了养活家人为了供房供车，对于年轻上司的颐指气使他们得甘之如饴，对于难缠的客户，他们得低声下气。
　　如果穆没有和自己在一起，那么他也会这样过下去么？

　　穆仍然在对他微笑，也会和他□□。现在穆不会明显的拒绝他，但他也会考虑到穆的身体，不再那么激烈。他们会一起出去吃饭或者度假，穆很尊重他的意见。但沙加却在这日复一日的不变中感到了怨愤。
　　这怨愤来得毫无道理，但是它却深深地扎根在了沙加心中。

　　到后来，沙加就认识了瞬。
　　瞬是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年。瞬的老师仙皇星座的亚路比奥尼被卷进了叛乱事件之中，负责做出裁判的就是沙加。沙加在经过缜密的调查之后得出结论，亚路比奥尼确实参与了叛乱，但是瞬和其他的弟子都是无辜的。在叛乱事件结束之后，瞬多次对沙加表示感谢，两人就这样加深了往来。
　　沙加和瞬认识了大约半年之后，有一天晚上，穆突然问他，是不是在和瞬交往。
　　在沙加的记忆里，那天下午，穆专程请了半天假，却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晚上快下班的时候，他接到穆的电话，约他在外面吃。沙加并没有起疑。一整个晚上，他们保持着彬彬有礼的亲昵，穆散发着无可模仿的优雅。然而晚上关灯上床之后，在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际，穆却突然问了。
　　他问，你和仙女星座的瞬，是不是在交往？
　　沙加顿时睡意全消。他愣在那里，一时间竟然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穆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说，你怎么这么说？
　　穆像是被噎住了一样，在尴尬的气氛中两人都僵硬着身子。
　　沙加是个高傲的人，虽然对穆他从来都不是高傲的，可是那是建立在他认为穆一定是了解他的前提上。现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凭空砸了下来，他首先感到费解，然后便是愤懑。
　　于是他本着高傲的心，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在沉默中渐渐袭来的不仅有睡意，还有越来越深的不满。然而这时，沙加却听见了浅浅的一声叹息。
　　穆转过身背向他。

　　穆再也没有问起瞬的事情，就好像那天他的纠结怀疑不存在一般。沙加一开始考虑，要不要暂时和瞬断绝往来，但此时他的高傲又再次作祟。他想，我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用不着那样。于是他们依旧来往，有时候瞬和他联系，请他帮忙或者单纯聊天。他也会打电话给他。他们还有几次一起吃饭和旅行，穆没有问，于是沙加也就没有做任何说明。
　　然而在这一切的平静之下，沙加却深深的感到，那一夜之后，他们之间的裂痕再也无法愈合。沙加越来越觉得穆面对他时的平和带有令他痛恨的低眉顺眼的味道，他感到穆总是在揣测他的想法，迎合他的意见，他感到穆在他面前越来越心不在焉或者说如履薄冰。他们之间原先所有的那种轻松舒适的关系荡然无存。穆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不能了解他的情绪，然而现在的穆没有一点想要理解想要了解的意思。他越来越乐于在书房里消磨掉一整个晚上或者整个周末。一开始沙加以为穆是在加班，给他送了几次水之后才发现他其实在玩网络游戏。沙加也想看看这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但是他一站在穆的身边穆就立刻停了下来，即使继续玩也显得坐立不安，好像身边这个人是个陌生人一般不自在。
　　他们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交流。没有事先约定的话连饭都不在一起吃。几十年以来都是沙加送穆上班，然而在一次大雨穆不得不乘地铁之后这个习惯也结束了。睡在同一张床上，沙加几次从穆的身上闻到了以前不曾闻过的香水味，第二天才发现流洗台上有了个新瓶子。
　　他们唯一保留的是性关系。有许多次沙加在穆的身上动着的时候，忍不住的想，身下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呻吟是压抑的，体位是被动的，如果他不主动要求，是不是他们之间连性关系都要中断？想到这个他越发激烈的需索，在看到穆那依旧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床单的时候，才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是自己的。
　　沙加感到穆是在和他冷战。然而一切也仅仅限于非暴力不抵抗的地步。他试图和穆交谈。他问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想法，你可以对我说。
　　穆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十指交叉，说：“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什么都可以说。”
　　穆优雅的一笑。他说：“我们平时把该说的都说了，现在你突然要我说点什么，我还真的说不出什么来。要听我最近的工作安排么？”
　　穆活到这把年纪，几乎到了拈花在手、和光同尘的地步，他优雅、芬芳、世故、圆熟，当他决心隐瞒的时候，任何人都拿他没有办法。但是沙加还是不死心。他说：“你如果对我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明白的说出来。”
　　穆想了想，说：“你真要我说点什么的话，那我只好告诉你，我觉得我的那台电脑需要升个级了。打游戏实在太慢了。”
　　于是沙加第二天就安排公司电脑部的经理给家里的电脑升级。穆在晚上玩游戏的时候发现速度简直像飞，他很开心的对沙加表示了感谢。

　　临近年底，沙加又收到了撒加的新年晚会的邀请函。每年他们都会一起出席，这已经成了无需言明的事情。然而临到出发的前一天，沙加询问穆行李收拾得怎么样时，穆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收拾什么行李？”
　　“回圣域参加新年晚会啊。”
　　“这样啊，”穆换了个坐姿，“我不去啊。你没有问过我，我也没有说过要去啊。”
　　“为什么？”
　　“我不想去。”
　　穆没有丝毫的不悦，他还是那样优雅的笑着，态度却是不由分说的坚决。沙加一方面诧异，另一方面却不愿意放过这个和穆深入长谈的机会。
　　“每年都去的，今年怎么不想去了？”
　　“我去不去其实无所谓啊，”穆很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和圣域也没有什么关系。”
　　“你不还是北海公爵么？”
　　“我倒是忘了。”穆笑了笑，然后迅速转移了话题，“车钥匙借我用用，我要出门一趟。”

　　最终还是只有沙加一个人前往圣域参加了新年晚会。在晚会上不见穆在沙加身边，这让很多人都很意外。这意外在相互的问候之中让沙加一览无余，然而他没有想到后面还有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一阵寒暄之后，米罗找了个机会拉着他到了角落里，压低了声音问他：“那么说，传闻是真的了？”
　　“什么传闻？”
　　“你钓上小男孩的事。”
　　沙加顿觉醍醐灌顶。
　　“你们怎么都在传这个？”
　　“你就说是不是吧。”
　　“当然不是那么回事。”沙加正色道，“我们是清白的。”
　　“对，”米罗戏谑着，“你们是清白的男男关系。”
　　沙加忍不住想给米罗一脚。然而说曹操曹操到，瞬居然向他走了过来，陪同在侧的还有贵鬼。
　　“斯坦罗斯大人您好。”瞬温和的向他问好。
　　在听了这么多风言风语之后，沙加仍然没有办法对瞬表示冷淡。他恭敬而温和，彬彬有礼，不卑不亢，虽然出身贫寒，但显示出良好的教养。沙加像以前一样忽视了圣域新任的白羊宫，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青铜圣斗士温和的予以回礼。
　　米罗不怀好意的端着酒杯想要离开。然而沙加却拽住了他。
　　“不好意思，我和康纳利大人还有事情要说。”
　　可沙加没有想到米罗却极端的不配合，他遥遥的对着卡妙大喊：“啊，我找了你好久！你跑到哪里去了？”然后就挣脱沙加而去。

　　沙加不得不停在原地和瞬说了几句。看得出来瞬是在极力的想要缓和他和贵鬼之间的关系。这让他既为瞬的好心感慨，又更加深了对贵鬼的不满。接下来贵鬼转去和几个白银闲聊，只剩下他和瞬面对面的交谈。沙加突然发觉，种种不怀好意讳莫如深的目光都落到了他们的身上，窃窃私语几乎要压了上来。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仿佛在聚光灯下众人的关注之中。
　　沙加终于明白为什么穆不愿意跟他来圣域了。穆在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瞬的事，他始终认为他和瞬有染。他不愿意为他粉饰太平，不愿意把自己置于那些看戏不怕台高的人们的注视之下，不愿意让人们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沙加压抑着不悦早早离席。回到酒店，他给穆打电话，没有人接。沙加不断的按着重拨，可是始终没有接通。沙加转而给米罗打电话。米罗似乎是喝了点酒，言语有些含糊，但神智还清明。
　　沙加问：“你们到底听到怎样的版本，说给我听听吧。”
　　“关键不在于我们听到怎样的版本。关键在于你和穆到底怎么样了？”
　　沙加叹了口气：“不好，很不好。”
　　“那就是真有那么一回事罗？”
　　“关键不在于是不是有那么一回事，”沙加也采取了和米罗一样的说话技巧，“关键在于穆相不相信有那么一回事。”
　　“你的意思就是说，只要穆不相信，有没有那么一回事都没有关系罗？”
　　沙加叹了口气。
　　“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男孩子么？”
　　“我本来是不喜欢的。现在你们都这么认为的话，就喜欢好了。”
　　“不要拿我们当借口。”
　　“好吧，我承认我不讨厌他，和他交流很让人舒服。不过我们之间并没有做过什么越轨的事情。”
　　电话那端是长久的沉默。沙加隐隐的感受到了气氛不对。
　　“沙加，精神出轨比□□出轨更严重。你能容忍你的伴侣每天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却想着别人吗？如果能，那你就不是最近于神的男人，你就是个神了。”
　　沙加拿着电话，说不出话来。
　　“我劝你好好的和穆谈一谈。如果你真的已经爱上了那个男孩子，那么不如早点分开。穆是多么重视自尊的人，我想你我都清楚。”略停一停，米罗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今年夏天我和穆见过面，他衰弱得很厉害，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大出来。你有没有想过他的立场？”

　　这天晚上沙加始终没有能够入睡。他反反复复的回想，他到底是不是喜欢上了瞬。无可否认，那是一个比穆要年轻许多的男孩子，温和中略带腼腆，知情识趣，身材纤细容貌秀丽，皮肤就像奶油一样。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过去，他不曾为他付出过什么，也不曾为他失去过什么。他和他相处，毫无负担，轻松惬意，有着愉快的心情和种种意想不到的可能。这是和穆相处完全体会不到的。
　　但是他不能离开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沙加回到了伯明翰。他几次想和穆说他和瞬之间没什么，他一定不会离开他，却始终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