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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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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王柔婉冲上浮桥,大步如飞,棠落略有失望。回来得太快了些,怕是一星半点湖水也未沾上。
老仙正要警告小妖别节外生枝,却听王玄清小声道:“莫怕,有我在,柔婉不敢乱来。”
真是个书呆子,天底下就没小妖怕的。
棠落不理会老仙,对王玄清柔柔一笑。
“小贱人,你还敢笑,光天化日勾引我家兄长,不要脸皮!”
棠落被骂了也不生气,反倒笑得更甜,“玄清哥哥仪表不凡,气宇轩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此君子,当然要正大光明以示喜欢。玄清哥哥,我说的可对?”
男女之事本来隐晦,她却一本正经道来,水榭中人无不瞠目结舌。便是王玄清听惯了奉承话,此刻也叫她说得不好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问王柔婉:“你不去游湖,跑来水榭中做什么?”
王柔婉被问得一愣,“她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大哥,你莫被这小贱人的外貌骗了去,我知道她的,惯爱装楚楚可怜的模样勾引男子。”
一句一个小贱人,直听得王玄清拧紧了眉头,“谁教你这些腌臜话,礼仪规矩学哪里去了?”
王玄清呵斥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水榭中,当着许多人的面,王柔婉面上如何挂的住。
她又气又委屈,“大哥,你竟然为了这个小贱人凶我?我不活了!”
话音才落,老仙便见小妖双眸放光,拦都拦不住,只听她道:“此处水浅,跳下去死不了反倒弄一身湿。不若你划船去那儿,湖心水深,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你不得的。”
“大哥,你瞧见了吧,她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心思歹毒至极!”
王玄清皱眉,往日看着有几分聪明劲,今日怎的犯蠢了,“你难道听不出她在说反话。”
“才不是,她心里早已恨毒了我,巴不得我去死呢。”
“哦?我为何恨你呀,不妨说来听听。”
棠落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滑过琴弦,她乌曈深深,直看得王柔婉心虚不敢对视,心里也叫“筝筝~”的琴音弄得发毛。
“反正,你就是不安好心。”
“噗嗤~”
猝不及防,一声笑响起。
棠落抬头看去,笑者生得粉面桃花眼,一袭朱红衫,衣襟微敞,嘴角微斜,端的是风流不羁的模样。正是此前提议她与王玄清合奏的那位好事者。
棠落想起来,那日在披星楼,题诗赢花魁正是此人出的主意。后来,第一个跑出去的也是他。
巧合吗?
“徐淮,你笑够了没有!”王柔婉怒道。
徐淮吊儿郎当可不怕她:“王法是你定的不成,管东管西,还管我笑了。”他打开折扇,黄金作的扇骨,闪瞎众人眼。
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王柔婉自来瞧不上。正要怼回去,却被王玄清喝止了,“浮躁张扬,全无一丝庄正之仪,回去抄《女则》、《女戒》十遍,不抄完不许出来。”
“大哥?”王柔婉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啧~怕是从小到大没听过一句重话吧。
棠落幸灾乐祸地笑了,然后添了一把火,“十遍有些多了,玄清哥哥,要不少抄一点,五遍好了。”
“小贱人,要你假好心!”王柔婉一边哭,一边指着棠落,“我告诉你,我活一日,你便一日进不得我王家大门!这辈子,你休想嫁给我大哥!”
“王柔婉!”王玄清怒而举起手掌。
水榭中人无不提起心,挑起眉。可惜王玄清的手将将停在半空,棠落颇有些惋惜地垂下眼。
巴掌没落下来,但是王柔婉哪还绷得住。自小疼她让着她的大哥,护着别的小贱人不说,还要打她,真是又难堪又羞愤。
“大哥,你帮着外人欺负我,我要回去告诉母亲!”说完抹着眼眶跑出水榭。
啧~这便哭了。
水榭里静默了片刻。
饶是混世魔王徐淮也不摇他那把张扬的黄金扇了,头一回见王玄清大动肝火的模样,当真稀奇。
他微挑的桃花眼瞧向棠落。不知这位是哪座山上修来的小妖精,竟能让玉面郎君当众斥责妹妹。啧啧啧~了不得哟。
棠落气哭了王柔婉,心情大好,说话声音都柔软了许多。她揪住王玄清一截衣袖,轻轻摇着,撒着娇,“玄清哥哥,我方才没有欺负人,你要为我作证哦。”
她眼中满是欢喜,依赖着他。王玄清心中微涩,此刻已弄不清楚,护着她到底是对是错。本不该给她希望,但是……看不得她被欺负,看不得她垂下眼睛,静默的像林子里被抛弃的小兽。
“我,都晓得的。”
晓得什么,他却是未说。
另一边,福康郡主见王柔婉不顶用,只好亲自上阵。
一进水榭,便见二人四目相视,脉脉无言。落在旁人眼中,甚是缱绻暧昧。
福康郡主咬住一口银牙才未失态,她道:“方才听一曲《高山流水》,实乃世间少有,是以过来瞧瞧。不知可有扫了各位的雅兴。”
“哪里的话,郡主肯赏脸,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徐淮桃花眼转一转,摇着他晃人眼的金扇子上前殷勤道:“方才与王兄合奏的正是这位美若天仙的南姑娘。”
棠落挑了下眉,不信这个纨绔没瞧出来福康郡主心仪王玄清。几次三番搅和来搅和去,难不成与王玄清有仇?也是,纨绔嘛,想来最不喜正人君子的。
徐淮被棠落瞧得不自在。转念一想,莫不是看上他了?也对,他比王玄清那个伪君子俊美多了。小美人瞧他入迷是应当的。
两人各有心思,福康郡主就被无视了,她恨恨地扭着手中绣帕,“南风棠,你生在乡野,家中无长辈,礼数欠缺情有可原。我母亲身边有个林嬷嬷,最是周到的人,不若让她跟着你。”
在这水榭当中,谁家买不起一两个丫鬟仆妇,福康郡主此举膈应人不说,把手伸到别人家里去,难免叫人不喜。
王玄清冲棠落轻轻摇头,众人也瞧着她,看她要如何回绝。
不想,棠落满面喜色,高兴地收下,“听闻陛下曾夸赞长公主守礼规矩,想来林嬷嬷伺候在长公主身边也沾得一二分,正好也教教我。”
她正好奇长公主信的是哪方神佛,这便送了个人来,可不是刚打瞌睡就来了个枕头嘛。
老仙眼皮子一跳,警告小妖别多事。
棠落能听他的才怪。她道:“郡主送我如此大礼,我也该回赠郡主才是。听闻长公主信佛,我便与玄清哥哥合奏一曲《云水禅心》聊表心意罢。”
福康郡主便是听不得王玄清与旁人合奏才急忙调转船头,湖不游了,景不看了。她咬牙道:“方才说你不懂礼数,这么快便忘了。王公子不喜与人合奏,你莫打搅他。”
“无碍。”
王玄清说着取下腰间玉笛。
福康郡主端庄的表情龟裂,不可思议地看着王玄清。他竟不顾她的脸面,公然与她对着干?
古筝起,玉笛随后跟上。
水榭外,远山重叠斜阳低,碧波荡漾春风柔,一个婉转清雅,一个空灵悠远,二人配合默契,间或相视一笑,仿佛归隐山林的神仙眷侣。
福康郡主立在一旁,似一个跳梁小丑,被二人忽视到底。她生来尊贵,何曾受过如此大辱。
一曲未了,她便愤然甩袖离去。
琴音未止,笛声也未停。
众人沉醉在清幽逍遥的曲调里,只一双桃花眼望着福康郡主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游园会少了主角,草草结束。
到棠落回去的时候,南风清也未再出现。可惜了,没能瞧见那两个欺负他妹妹的人是怎么被棠落收拾的。
老仙道:“小妖,适可而止啊。既已出了气,日后便不可再挑起事端。”
“我向来不挑事的,但是架不住旁人往我手里撞。”棠落靠在丫鬟身上假寐,“我又是个心善的好妖,岂能不成全他们。”
小妖的脸皮,老仙自愧不如。拱着手打量安静的林嬷嬷,“她还挺老实。”
棠落不知老仙是升仙之前傻的,还是升仙之后傻的。不管哪一种,都看出仙界智力堪忧。
“小妖,你有话便说,贬损仙界,小心扣你功德。”
棠落翻个白眼给他,“凡人说咬人的狗不叫唤,约莫如是。”
老仙一听,揣着拂尘,蹲在林嬷嬷身前左看看右瞧瞧,还真看出点不一样来。乍一眼是个体态微胖的和善妇人,但是眼眸转换间眼风尖利。
果真不是个好相与的。
老仙不再说话了。
直至马车停下,林嬷嬷才动了。她先下车,一手撩起车帘,恭敬道:“小姐,到了。”
棠落扶着她的手下车,笑了笑,“有劳嬷嬷了。我家门庭低,委屈你了。”
“不敢。”林嬷嬷双腿一弯,跪下:“奴婢跟了小姐,自此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如有违背誓言,天打五雷轰。”
棠落勾起嘴角,“这话,我记住了。”柔软的天香绢拂过门槛,她先一步进了门。
一阵琴音自后院传来,棠落笑眼弯弯,提起裙角跑去。
桃树下,南风清一身素白宽袖长袍,道不尽的冷冽萧瑟,若非春风里些许暖意,棠落差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了。
“哥哥~”
风吹起少女的衣角,亲昵地抚过她脸庞。眼角的明媚胜过挂在半空的晚霞,南风清心中一悸。
“嗡~”一声,断了弦。
“啊,这根弦又断了。”棠落看一眼古筝,在南风清身边坐下,“哥哥何时回来的?”
“刚回。”南风清嗓音微沉。抬头看见林嬷嬷时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却见林嬷嬷行礼。
“奴婢给公子请安。”
棠落给他解释,“长公主送我的,以后我身边有林嬷嬷和……你叫什么名儿来着?”
丫鬟道:“回小姐,奴婢叫小菊。”
“对,小菊,有她们在我身边,哥哥就不用担心我了。”棠落盈盈笑着,手指缠着断了的弦玩,很是天真乖巧。
南风清看着她,良久,轻飘飘道一声,“好。”
“哥哥要去哪里?”见他起身往外走,棠落伸长脖子问。
“买栗子糕。”
素白长袍掠过,惊起一地粉白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