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下山[快穿]》鹤羽白

4、第 4 章

　　棠落没有告诉老仙，南风清本就打算带她去游园会。若不然，压根不会让她知晓此事。

　　桃花树下，小妖学得认真，漂亮的手指略显笨拙地抚过二十一根弦。不到半天的功夫，指法便学会了，这让老仙有些意外。

　　“以前学过？”

　　“没有啊。”棠落专注地盯着手下的弦，“大概，我天生聪明吧。”

　　老仙听了哈哈大笑，小妖的脸皮真厚。

　　笑声一阵阵，桃花急落如雨下。落在琴弦上，断了节奏。

　　棠落深吸两口气，抬眸道：“老仙，神仙可有死期。”

　　“新旧更替，周而复始。有人升仙，自然也有神仙陨落。你问这个做什么？”老仙顿了一顿，他拨开花枝，瞧着小妖的神色透着古怪。

　　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的跳出脑海，“何意？你还想弑仙不成？！”

　　棠落拂去弦上花瓣，但笑不语。琴音重又响起，比方才流畅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花枝颤了一颤，此后再无响动，不知那老仙又遁去了哪里。

　　*

　　三月初三，长公主府。

　　棠落扶着丫鬟的手下车。

　　这丫鬟是新买来的，从前那个因护主不力被南风清发卖了。

　　“小姐，您当心脚下。”清晨下过一场细雨，石板上有些滑，丫鬟小心搀扶着。公子交代过，不能让小姐有半点差池。否则，便将她送回去。

　　侧首瞥一眼身后，公子骑在马上淡扫了她一眼。丫鬟心神一凛，再不敢分神。

　　棠落微微提起裙角，“我没那般娇弱，你且注意自己脚下，别只顾着看我。”

　　丫鬟道一句是，依旧如故。

　　“你的新丫鬟不大机灵的样子。”老仙突然冒了出来。

　　棠落笑道：“稀客呀。”

　　老仙讪笑。

　　他去了趟妖界。

　　妖王沉睡了，他没见着，倒是听了一耳朵这小妖在妖界干的那些事。手段极其凶残，可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哪天要是弑个仙也不足为奇。

　　老仙飘到棠落面前，摩挲着手里的拂尘，笑得讨好：“那个，小妖，你会救人的，对吧？”

　　棠落不理他。

　　长公主身边的林嬷嬷带人来引路了。她回头对南风清笑着挥挥手，便由丫鬟扶着走在林嬷嬷身后。

　　男女宾客分席，女眷在花厅，男宾在水榭。

　　棠落到时，长公主身边已围了一圈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她三四十岁，岁月只在她身上留下雍容风华，未见老态。

　　棠落见过礼后，安静地坐在不起眼的窗台下。从前南风棠便是这样，偶尔话题提到她时才腼腆地浅浅一笑。

　　今日，旁人的目光却总不由的瞥去角落里。

　　她方才进来时，便有人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天香绢柔软轻薄，微风拂过时轻轻晃动，泛着柔和的光彩。她头上蝴蝶金钗很别致，蝶翼轻轻颤动，仿佛随时要飞舞而去，灵动极了。

　　就连她唇上抹的口脂都透着一抹鲜活。

　　长公主也注意到了，“南丫头的金钗是哪家金楼打的，本宫瞧着很是别致有趣。”

　　棠落起身，抬手摸了一下金钗，蝴蝶颤动起来，流光微漾，一时叫人分不清是金光还是春光了。

　　“回长公主，是兄长送的，在哪家金楼打的倒不曾问他。”

　　长公主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你兄长可是兵马司的南指挥使。过来，本宫瞧瞧。”

　　能坐在长公主身边的姑娘，要么家世极好，要么极聪明会来事。见长公主发话，立时有一个姑娘站起身让座。

　　换作从前，南风棠定要推辞的。

　　这会儿，棠落一屁股坐下来，那姑娘明显愣了一下。

　　棠落道：“正是兄长。”

　　“南指挥使年轻有为，可有婚配？”

　　“尚未。”

　　“不知哪家的姑娘有这好福气。”

　　棠落腼腆的笑。

　　这位长公主有意思的很，目光瞧的是她的金钗，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倒好似……对南风清更感兴趣些。

　　这时，门外珠帘响动。未见着人，先听见两道娇笑。

　　“乡野莽夫哪来好福气，莫糟蹋了好人家的姑娘才是。”

　　一粉桃一鹅黄，来的正是长公主的女儿福康郡主和王玄清的妹妹王柔婉。

　　棠落垂下眼睫，眼底暗沉沉。

　　福康郡主喜欢王玄清，王柔婉巴结讨好于她，自然冲在前面替她扫除障碍。而南风棠不过其中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一个，她们收拾起来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棠落冷眼瞧着长公主训斥福康郡主。

　　夫死子丧，只剩这个女儿，平日里千娇万宠，说她两句已经很是了不得了。有点眼力的会适时地递个台阶，棠落却只装作不知。

　　王柔婉剜她一眼，上前道：“长公主，近来兵马司各处搅得京城不得安宁。郡主其实并非针对南妹妹的兄长，实在是他们行事过于粗暴了些，搞得民怨沸腾。”

　　“是吗？”长公主笑了笑，“那是他们分内之事，我们妇道人家不管那些。好啦，园中花儿开得正好，你们都去瞧一瞧，莫辜负了大好时光。”

　　林嬷嬷带着姑娘们往外走。

　　棠落回头瞧一眼。

　　长公主闭着眼，一边拨动手中佛珠，一边口中念阿弥陀佛。

　　世人皆知长公主信佛，方才在她身旁坐了许久，未曾闻到一丝半点香火气。

　　原来是修口不修心。

　　有意思。

　　…

　　先帝最宠爱长公主，修建的公主府极为豪奢气派。府中挖了一条湖，湖上建有水榭。其间浮桥连通水榭与花厅。

　　这会儿岸边停了花船，泛舟湖上别有一番意境。

　　林嬷嬷将人带到岸边，道：“长公主说了，春光正好，姑娘们不必拘束。是去水榭歇息片刻，还是泛舟游湖皆可。”

　　水榭里是男宾，纵然有心仪之人，也没有哪个姑娘好意思迈出脚步。且岸边至水榭还有一段浮桥要走，这浮桥走一步晃两下，若是失仪，丢了脸面事小，掉下水里去，一辈子便毁了。

　　是以由福康郡主打头，一个个都坐上了花船。

　　棠落走在最后，轮到她时，王柔婉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满了。”

　　福康郡主更是懒得给她一个眼神，直接命人划船。

　　水花溅起，棠落后退一步。望着花船渐去渐远，微微笑，“老仙，非我不念慈悲，奈何有人赶着去投胎，我无能为力啊。”

　　老仙信她个鬼，这小妖差点把妖王干下去，还搞不定几个凡夫俗子？

　　“仙籍名额有限，若是别人先挣满功德，我也无能为力。”

　　棠落听得皱眉，“什么意思？除了我，还有哪个妖在做任务？”

　　老仙一甩拂尘，悠悠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你千万别妄自菲薄，我很是看好你的。”

　　棠落冷笑一声，“激将法对我没用，不过，仙籍我要定了。”

　　转身走上浮桥。

　　水榭里的公子们倚栏而望。

　　“那女子是谁？”

　　“她一人敢走浮桥，好生英勇。”

　　“王兄，我怎么瞧她有些眼熟。”

　　王玄清拧了眉，瞧着那丫头小心翼翼抓着浮桥上的缆绳，心跳快得厉害。

　　上次落水，周遭皆是女子，名声倒没折损多少。今日水榭里全是男子，她若掉下去，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你站着别动！”

　　话出口时，王玄清双脚已上了浮桥。浮桥摇荡不定，他未曾发觉自己的颤音。

　　另一端，棠落乖巧地站在原地不动。

　　待他走至眼前，她眼中笑意深深，还道：“我觉得我自己可以走过去的。”

　　是的，她向来胆子大。敢女扮男装去烟花之地，敢大庭广众之下向他表明心意。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怎么不说话，可是不想看见我？”

　　不知何时，棠落松开了缆绳，紧紧地抓着王玄清的衣袖。她微仰起头，精致的脸庞就在他眼底。比花园里的娇花妍丽，比澄澈的湖水干净。明亮的眼眸里，藏着期许。

　　王玄清纵使清楚二人门不当户不对，但是，再也说不出叫她伤心的话来。

　　他道：“一手抓住缆绳，一手抓住我的衣袖。慢慢走，不要急。”

　　浮桥宽，她一人是无法双手抓住两边的缆绳的。

　　棠落乖巧点头。笑靥灿烂，比春光还要耀眼。

　　王玄清低下了头，走在前面。

　　待上了水榭，棠落巡视了一圈，没瞧见南风清。也对，他要是在，轮不到王玄清去接她。

　　不过，她还是问了：“我哥哥呢？”

　　王玄清道：“兵马司有事，方才被叫走了。”

　　“他既不在，你怎么不早说。”棠落嗔怪道。

　　如此熟稔的口吻，可不叫一旁看热闹的心痒痒。尤其王玄清的态度中透着几分温柔。全然不似平日里，除了家中姐妹，甚少搭理别家的姑娘。

　　棠落转身出水榭，被一好事者拦住，“南姑娘，风光正好，别急着走啊。素闻你古筝弹得极好，不如，与王兄合奏一曲如何？”

　　棠落看向王玄清。

　　她眼中情意似湖水，王玄清如何不知晓。但是，男女合奏传出去于他无碍，于她却有伤名声。

　　然，得不到他的回应，她明亮的眼眸黯淡下去，天地仿佛也因此失去颜色。王玄清心口一滞，不禁脱口而出：“奏一曲《高山流水》可好？”

　　“好极！”

　　少女的眸光一瞬间点亮，胜过湖光潋滟。

　　王玄清不自觉也弯了嘴角。

　　很快就有人去取了一张古筝来，王玄清也解下了腰间玉笛。

　　这是老仙第一次听小妖弹奏完整的曲子。庄严浑厚的山，清凉流畅的水，仿佛就在她指尖。半点瞧不出初学者稚嫩的模样。

　　当真是有点天赋的。

　　琴音与笛音相携飞出水榭，天高水阔，余音袅袅。

　　福康郡主听出王玄清的笛声，当即命人调转船头。

　　瞧见花船返回，老仙松了口气。再瞧小妖，不得不佩服。

　　水榭中，曲至尾声，琴音柔和笛声清脆，众人沉醉其中。

　　忽闻一声娇斥，立时醒了神。

　　“哪个小贱人，敢勾/引我兄长！”